《那一年，我们风华正茂》仓央六世

6、第 6 章

　　大早上，老杜就跟在刘恪之身后，这让他不胜其烦。杜峰本是航空署驻临平办事处的后勤科员，这几天刘恪之在临平的行程安排，须他从旁协助，所以基本上他的吃喝拉撒都归老杜管，这就罢了，关键是他还话多。

　　这不，又来了，“刘长官，您是昨晚没休息好吗？瞧您眼下都发黑，也不是我说您，您不用这么劳心费力的，咱临平这边光高级中学就好几所呐！您啊，甭着急，这不昨天还有些乡绅过来跟我套近乎，说他们家儿子留洋回来了，听说咱空军招飞行员，都上我们这打听来了！那天您的招飞演讲我在现场听了，哎呀您还别说，以前我们光知道当飞行员光荣，哪还知道这么些个内里啊，现在我知道了，当飞行员真不容易，连个飞行训练都能出人命，这不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嘛……”

　　刘恪之从来没见过这么能说的，嘴巴里吐出的话就像是机关枪，哒哒哒个不停，以前他只觉亚彤那小子烦人，没成想这趟任务碰上个话痨界的祖师爷。

　　其实，除了聒噪些，还有就是老杜这一通猛夸让他有点臊得慌，对就是臊得慌。这几天他的确没睡好，但不是像老杜说的那样“劳心费力”，他其实是在“劳心费力”地想姑娘，听着老杜这样夸着他，这照以前他还能坦然自若，可这回他是真心虚。

　　那天夜里他已经痛下了决心，自己要冷静一段时间，再想想后招儿。可就是昨天，他又忍不住心里的小九九了，特意去她家对面的小茶水铺子又呆了一会子，虽没等到她，她家里的情况却是被他问了个底儿朝天。她原来叫许鹿希，鹿希，希希，嘿嘿真好听~

　　“刘长官~刘长官~刘长官！”老杜见他一脸迷之奸笑，就大叫了他几声，见他居然还没反应，咦，这可真是奇了怪了，这刘长官平时也是不怎么苟言笑的，这会儿见他自己顶着乌青的双眼呆愣着发笑，咋让人觉得有点莫名地惊悚呢！没办法了，老杜重重扯了一下正在发春的刘恪之。

　　刘恪之一惊，抬头一看，当即大喘了一口气，怎么又是他！

　　“刘长官，这次临平的招飞已经结束了，明天呢，我和您一块儿去杭州。”老杜一脸志得意满的笑容。

　　刘恪之一愣：“我咋没弄明白你这什么意思呢？”

　　“就是，我”只见老杜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调到中央航校去了，还是后勤，放心我老杜绝对把你们飞行员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让你们安安心心地上天”，说到这里，又打了自己一下嘴巴，又道，“瞧我高兴傻了，嘿嘿，让你们安安心心地打小鬼子！”

　　刘恪之这下明白了，哭笑不得。得儿，这次给兄弟们带一活宝贝回去。

　　盛夏的杭州，西湖风光格外迷人，刘恪之，乐奕忠，陈怀英他们虽然都留校任教，但由于各自都公务繁忙，所以见面的时间并不多。这时候，杭州其他高校的学生都放暑假了，可航校不一样，他们时间紧，任务重，对于他们来说能多培养出一批飞行员就多培养一批，时间对于中央航校的师生们来说尤其宝贵。

　　刘恪之从上次临平执行任务回来已经快两个月了，这段时间他从早上八点一直到晚上八点一直呆在机场，看着一架架飞机从机场起飞，又等待着一架架飞机安全降落，他指导着这些孩子做空中特技，俯冲，爬升，咬紧敌机与之缠斗，看着他们一个个像当初的他一样，苦磨技巧，慢慢提升着自己的战斗力。在航校的孩子们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他们虽然肩负重任，却又笑得纯粹，干净，充满了孩子稚气。

　　在这段时间里他虽然忙，但也没少想她，他从来不是个婆婆妈妈，拖泥带水的人，想好了就立刻落实到了行动上，于是他给她写了第一封信。

　　“鹿希女士：
　　初遇城站，获睹芳姿，娟秀温雅，令人堪慕；初余只注意女士，而女士或未知觉也；车至临平，匆促而别，然未识谁家之闺秀，如是风姿，意不复见，耿耿此心，望断双眸，而盈盈身影，直据余之脑中，挥之不能去。……月余以来，不复得见女士之影迹，积劳积思，望穿双眸。余自惭形秽，非浮薄之徒，猎艳者流，余不敢求女士之爱我，余当求女士之怜我也。

　　余于民国十七年入东北大学，专攻土木，一年后恰逢黄埔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在东北招生，余因目睹日寇在东北之暴行，毅然应考，觉志入伍。然又见一二八上海空军之失败，转习航空，投空军，庶将来能尽此国民之义务也。

　　今干冒嫌疑，致函女士，女士阅毕后，其见怜于我抑或是见耻于我，余已毫不顾忌，惟耿耿此心，表尽苦肠。余之爱慕女士，非言语所能达，翘首期盼，静待佳音。敬祝玉体安康。

　　刘恪之敬书
　　回信处：笕桥中央航空学校飞行科”

　　写完信，已是深夜。刘恪之躺在床上睡不着，脑海里反复想着她会不会给他回信。心有企盼，又怕失望。毕竟说不定人家连他什么样子都没记住。又想到明天有陆军长官在天香楼设宴，宴请空军同仁，他也在邀请之列，明天也没有飞行任务，反正睡不着，就索性起来看书打发时间。

　　翌日，天香楼门前热闹非凡，停在路边的一辆辆军车，甚是招摇，不一会儿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这都是些个什么大人物啊，看这一辆辆车从天香楼门口一直排到街尾，可真气派！”一人指着这些车向旁边的人问道。

　　“看车牌就知道了，是空军的车，前几天你就没听说，这陆军的长官们要宴请空军的那帮飞将军呐！”

　　“这陆军是要和空军打好关系的，否则等打起仗来 ，就算陆军有通天的本事也搁不住这天上小日本儿的飞机一通狂轰乱炸啊！”这人到也算是明白个事理的人，说的一旁好事者深以为然，频频点头。

　　晚宴上，陆军上将张治中将军跟他们的空军司令周至柔把酒言欢，两人谈到兴起，欣然大笑。周至柔转身对高凌风他们一行招了招手，笑道：“小伙子们，张将军要特意敬你们一杯酒啊！”高凌风一行人忙称不敢。

　　张治中举起酒杯，向他们示意，说道：“年轻人啊，这杯酒，一敬你们年纪轻轻却怀有报国之志；二敬你们争乘长风，护卫领空；三敬咱们空军陆军团结一心，共筑长城！那我，先干为敬了！”说完，将酒一饮而尽。

　　高凌风，刘恪之，乐奕忠，陈怀英，阎海文，沈其浚等人一一举起酒杯将酒一饮而尽。
　　看着他们如此，张治中哈哈大笑道：“痛快，真痛快！小伙子们你们不知道啊，这两年来我可快要憋死了，自从一二八事变以来，我这心里就烧了一把火，当年我第五军奉命赶去支援第十九路军，日本人先是飞机来我阵地轰炸一番，后是一辆辆坦克掩护他们向我方阵地推进，咱们武器不如人家，最后逼得没办法，上刺刀跟他们近身肉搏，与他们反复争夺阵，战后我们打扫战场，看着遍地的~”说到这里，他哽咽道。

　　“哎~这真真是一寸山河一寸血啊！小伙子们我跟你们说这些，是为了告诉你们陆军兄弟们的心声，他们希望自己阵地头顶上飞的是咱们自己的飞机，不再是敌人的飞机！”
　　说完，他看着这群年轻人郑重地敬了个军礼：“拜托诸位了！”

　　高凌风神态肃穆，喊着口令：“立正，敬礼~”几个空军健儿齐齐向张治中回敬了一个军礼，人人皆目露庄重，神情严肃。

　　张治中回头跟周至柔说道：“你的一个飞行员足以抵得上我一个师啊！”周至柔笑着回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一个个的都是宝贝疙瘩！”说完，两人对视，皆哈哈大笑起来。

　　宴后，高凌风跟刘恪之他们几个说道：“我一会儿还有任务，张将军和周校长已经回了，你们还得陪一下陆军的兄弟们，咱们不能失了礼数。我在大都会已经订了包厢，一会儿，你们和陆军的兄弟们一起过去吧！”

　　高凌风刚说完，刘恪之就看了乐奕忠一眼，见他眉头微皱了一下，接着又恢复了常态，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晚上的歌舞厅灯火辉煌，比之白天，更加绚丽迷人。一群人，皆着军装。一步入舞厅，中央大舞池中的人们就纷纷停了下来，看着他们，目露慌张。经理上前忙着跟舞池中的人们解释着，而刘恪之他们一行人已经被服务生带着去了二楼包厢。

　　刘恪之侧头在乐奕忠耳边低声说道：“用得着带着一张臭脸嘛！那柳梦卿就是一个弱女子，你不愿与她有什么瓜葛，离她远些就成了，再说凭你一个大老爷们她还能强了你去不成！”刘恪之刚说完，就见乐奕忠眉头深深皱了起来，眼里晕着怒气，他顺着乐奕忠的目光看去，一怔，她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