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血秘闻录》语君

57、师父

　　而此时，被困弟子居的众人们，正默然地准备迎接自己的末路，对将要来临的疾风骤雨尚毫无所觉。

　　屋子里面光线暗淡，景琰、段君悦等一干师兄弟围坐在一处，手掌依次相抵，正在和丹田中一口上不来下去不的真气做着最后抗争。他们个个头顶着一脑门子热汗，豆大的汗珠顺着下颌、两鬓滴滴嗒嗒地滑进领口里，透湿了衣衫。

　　这一境况，说起来还是拜他们那位“出孝入悌”的大师兄所赐。

　　陈逐星因为虑到这群弟子身手了得，担心他们聚在一起难于看管，伺机商量逃窜的计划，于是便在众人的饮食中加了一味名曰“逍遥乡”的“佐料”。此物虽不至使人立时毙命，但毕竟药性凶猛，入体之后沉于丹田，继而在经脉之内形成禁制，压抑灵力，如不尽快服用解药，中毒者便会因心脉不畅而日复一日地虚弱下去。

　　众人自服下“逍遥乡”至今已有十来日，眼下皆已出现四肢绵软，头晕目眩等症状，个别情形严重的弟子更是出现了幻视，现在别说伺机逃窜了，他们就连站直了都费劲，几与废人无异了。

　　至此，他们才终于肯相信，一直以来被他们视为一生所归的师门，是真的将要置他们于死地。

　　就在众人正全神贯注调适内息的时候，突然间，门板“吱”地一声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响动，紧跟着明媚的阳光一下子泻进屋来。

　　段君悦不由得伸手遮了遮眼睛，不用去看，他也知道来者何人。果不其然，一个尖刺的声音从他苍白的指缝间透了过来，带着三分笑意，道： “师叔们早啊！今日是诸位上路的大日子！小侄与诸位相识多日，多有不舍，今日略备了些酒菜，在此给师叔们践行了！”

　　说着，来人一招呼，登时从屋外呼啦啦地涌进十来个人，这些人皆身着灰色短打，不做玄清弟子打扮，看起来倒更像是市井打手之类的，他们将手中食盒整齐地码放在众人跟前，而后退立两边。

　　先头里进来那人笑盈盈地矮下身子，从食盒中取出酒壶，给自己斟了一盅，继而举到景琰眼前晃了晃，又笑道：“师叔们神仙做惯了，可能不知道，我们那里呢管这叫‘断头酒’！大家都是自己人，别拘着，多少也进点儿吧，可别英雄一世到头来做了饿死鬼啊！哈哈哈！”

　　他兀自说的起劲儿，可景琰全当他是空气，依旧闭目静坐，没一丁点儿想要搭理他的意思。而那人却也像是看惯了他这副态度，倒也不气，带着戏谑的目光一转，最后落在旁边段君悦身上。他像是突然找见了什么宝贝似的，嘴角立刻咧到了耳朵根儿。

　　“哎呦，段师叔！几位前辈中就可属您最‘疼’我了！您看看，您老人家的教诲还叫我记忆犹新呢不是！”说着，他夸张地龇开牙，特意指了指那颗缺掉的虎牙，道：“此酒名曰‘冰清玉洁’，乃生长在极寒之地千年灵果的所酿，与诸位的仙风道骨最是相配！不如，我伺候您喝两口？”话音未落，猛拳已出，竟是毫不客气地直击在段君悦的小腹上，疼的他倒抽一口冷气。而那人也正趁此时，狂笑着将杯中酒尽数朝他脸上泼去。

　　辛辣的酒水逼得段君悦一阵猛烈的呛咳，他恶狠狠地掀了掀眼皮，抹了一把脸，啐道：“司徒南！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啊哈哈哈哈！师叔可真会讲笑话！”名唤司徒南的子弟笑得更欢了：“就你这副倒霉样子，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死了更奈我何啊？”言罢他伸出手去，逗狗似的在段君悦的头顶轻拍了两下。

　　段君悦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正要拍地而起，却被景琰一下子按住了肩膀。

　　司徒南这厮是陈逐星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的宝贝徒弟，专门奉命看管他们。自他第一次出言不逊，挨了段君悦一个结结实实的大嘴巴之后，便开始了每天按时按点地对玄清众人变着花样的折磨，在场的没一个没有受过他的折辱。可无奈，他们个个身中奇毒，难于反抗，只当他是条疯狗罢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景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一会儿金台之上才有的受，别在此等人渣身上浪费体力了。”

　　然而，司徒南并没有因为景琰的隐忍而有丝毫作罢的意思，又往段君悦身边凑了凑，煞有介事道：“说实话，段师叔你无缘屠妖大战，我真的挺为你痛惜的！就差那么一点点，你就能见到你那日思夜想的心头好了不是！可惜啊！你说，他们到底会如何处置那妖女呢？片成肉泥？还是剖腹挖心呢？听说在她的妖丹中藏着惊世之宝，所以我估计是剖心取丹吧！”

　　段君悦额角一抽，闭着眼睛不说话。

　　“不过你放心好了！承蒙师叔关照一场，如果她落在我的手里，我定不忘将那妖女的尸骨与你埋在一处，好叫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好不好？哦！不对！你看我，都糊涂了……”司徒南将脸附在段君悦耳边，得胜似地一字一顿道：“她跟妖王跑了，你是自作多情！”

　　“混账东西！”段君悦嚯地抬起头来，用尽全力将司徒南扑倒在地，双手死命地扼住他的喉咙，咆哮道：“老子今天非拉出你这条贱人舌头不可！”

　　“咳咳咳！你们！赶快给我……咳咳咳……”司徒南让他掐得满脸通红，嗷嗷直叫，两边打手见状吓了一跳，赶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段君悦撕扯下来，而后一边几个，扭着他的胳膊将人按在地上。

　　司徒南惊魂甫定，飞起一脚将鲤鱼打挺似的段君悦死死踏住，发狠道：“你娘的！死到临头了还不安分，偏爱吃苦头是吧？！”说着，抬脚便又是一顿猛踢。

　　“你们不是很厉害吗？啊？来啊！站起来还手我看看啊！”司徒南一边对段君悦拳脚相加，一边疯狗似的叫唤个不停：“告诉你们，我就看不得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平日里的嚣张样子！玄清弟子很了不起是吗？你们还不是个个仗着出身好，对我们这些门派弟子侧目相向，大加打压！”

　　“够了！”景琰实在忍无可忍，勉励站起身来，怒道：“事到如今，何必欺人太甚！午时一过，你的‘深仇大恨’可不就都解了吗！”

　　“不够！我不仅要你们死，还想你们死得很难看！”司徒南一双眼睛如嗜血的恶灵般通红通红的，咬牙切齿道：“哼！依照门规施以雷刑，实在是太便宜你们了！要是你们落在了我的手里……”

　　“你便怎样？”

　　突然，一个冷峻的声音如一道惊雷般直霹在屋内，司徒南心中一颤，回过头去大喝一声：“是谁？！”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两个衣袂飘飘的纤长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立在门外，令弟子们惊奇得是，他们竟都身着玄清道服，可那两张脸却是着实陌生得很。在前那名男子稍稍年长，约么不到三十的样子，弟子居外的法封于他们来讲简直形同虚设，根本没有听见一点动静，便已经不声不响地撤散了。

　　见那二人一步跨入屋内，司徒南急了，踢开段君悦不管，慌忙抽出佩剑挡在胸前，还不忘装腔作势道：“到底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你也配问？”行在前面的男子目光一冷，右手成爪，忽地推出，司徒南登时像是被一股大力吸引，不知怎得，转眼间干瘦的脖子已经被人捏在手里。男子没有片刻犹豫，稍稍一用力，只听得“咔咔”两声轻响，司徒南白眼一翻，立时一命呜呼了。

　　与他同来的打手们吓傻了眼，纷纷提剑在手冲将过来，可谁知，男子像是看见了什么伤眼的东西似的背过脸去，拂袖转身的当间，一道无形剑气以他的身体为中心横扫出去，瞬间将那几个赶着投胎的拦腰截断。

　　炙热的鲜血喷洒而出，溅了景琰等人一身，可此时在看那两个人，身上的白衣依旧如雪般洁净，竟没被一滴血污沾染。

　　“怎么？还想试试不成？”男子瞥了一眼残存的那几名打手，冷哼一声道：“快滚！”

　　那几个人相互望了一眼，继而哭天抢地夺门而出，一溜烟便不见踪影了。

　　玄清弟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若木鸡，大眼儿瞪小眼儿的愣了片刻，最后，还是段君悦率先回过神儿来，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在景琰的搀扶下走到那名男子面前，他们一左一右代表众人向他深揖一躬，段君悦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敢问恩公……”

　　可谁知那男子竟是狠狠地运了口气，一边给了他们一个大爆栗，大骂道：“没良心的东西！连你师父都不认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