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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用心 ...


  •   梓扬拖着夙浅回到不生渊时,已是过了好些时候,众仙家经过这番折腾,一个个灰头土脸,满是疲惫之态。太子虽是留在了不生渊等消息,却似是比众人耗的力气更甚,面色苍白,大汗淋漓。
      梓扬走上前拱手向太子回报:“太子殿下,不生渊断岩已推至人迹罕至的玄翠山脉落地,当是无虞。”
      太子有些虚弱,小心地护住了手中的一个法力环绕而成的一团球形的光,点点头,刚要开口,梓扬便道:“夙浅天君亦无碍。”
      太子看向一旁的夙浅,见他形容萎靡,却是平安,又问:“无名剑可寻回来了?”
      夙浅衣衫破烂,披头散发,似是已用光了所有的力气,眼眸半阖,没听见般一言不发。
      梓扬叹气道:“唉,我等特地寻过那剑,只可惜……并未寻到!”
      太子闻言一震,脸色更是难看,冲夙浅斥道:“……你!夙浅!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这不生渊生生被你毁了一半!这般恣意妄为可哪里还有点天家的样子?!且这圣剑无名尚不知戾性是否尽消,你便这样不管不顾,由它落入凡间?!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起了战事,天下苍生必遭涂炭!”
      夙浅神色木然,动了动唇:“天下苍生,与我何干……”
      太子被夙浅这一句话气得浑身发抖:“混帐!你——”骂了一半又住了,稳了稳气息。方才因情绪起伏,手中那团光华变幻的法力光球便有些涣散,惊得太子不得不住了口,顾不得再去责骂夙浅。
      小心地护住手中之物,太子怒视着夙浅,又道:“云枢上神以身祭剑,我好不容易于铸炉之中寻到,护住他一丝神元,你想害得他连这点东西都不剩吗?!”
      众仙家恍然,这才明白方才地崩之际,太子为何死拖住铸炉不肯撒手,没有跟去下界却又疲累成这般模样。纷纷言说幸得太子机慧有能,保住了云枢上神一缕神元,若养护得法,假以时日,再造仙身,便得复生。
      夙浅闻太子所言,怔忡之间,僵硬地扭头看向太子,这才看到太子手中托着法球,流光溢转之中,缓缓游动着一丝淡蓝的灵光,若隐若现。
      “……云枢……云枢……”夙浅喃喃地唤着,满是死意的眼里燃起了一线生机,向着太子爬了两步,抬起颤抖的手臂,想要去取。
      太子手一缩:“别碰!”
      梓扬紧走几步,扶住了夙浅。夙浅眼见云枢身殒于面前的殇恸他能明白,可犯下此等大错,再违逆太子的意思显然不智。况且云枢上神神元尚存一丝,便有希冀。当务之急是善后此事,再商议个为云枢上神重塑仙身的法子,而不是把这神元抢来感怀啊!
      东极长生仙人也上前几步,拈须细细打量太子手中的法球,道:“太子殿下,我观这缕神元虚弱不稳,如不尽快寻个宝器承住,怕是要散了啊……”
      太子面色凝重:“正是!不知诸仙家可有提议?”
      长生仙人道:“要说这承神元的宝器,为数不少,但云枢上神神元虚弱至此,品级低些的怕是无用。到是当年佛祖赐下的七重莲,可以一试!只是不知……”
      梓扬忙道:“天君将七重莲托养在云枢上神的无尘境!我这便去取!”
      长生仙人面露惋惜,摇头直叹:“唉!我是想说,七重莲虽是极好,只是不知是否还来得及!要将神元送到夙浅天君的清逍殿,神元怕是经不起颠簸,或是差人取来,时辰耗费更甚。谁知七重莲竟远在东海无尘境……天意啊……唉!”
      太子黯然:“终究还是保不住么……”
      梓扬更是急得直嚷:“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各位快想个可行的法子啊!”边嚷嚷边看向夙浅,刚有丝生机,再失了希冀,这夙浅会怎么样?
      这一眼看过去,吓得梓扬一哆嗦,只见夙浅被三昧真火烧得焦黑的右手正抵在心口,两根手指却是插进了胸膛!
      “……给我,哥,把云枢给我……”
      梓扬揉揉眼再看,夙浅左手伸向太子,右手手指从胸口拔出,一股心头血便随着他的动作淌了出来。
      太子见夙浅如此,惊问:“你这又是做什么?!”
      “……用我的心来承,或能保他……到无尘境,再寄七重莲中。”夙浅破了心,面色更是惨白,冷汗涔涔而下。
      太子微怔,又看着夙浅带伤的模样,疼惜地叹了一声,将手中的法球递于夙浅:“我虽曾听闻心头血或可救人性命,可如今云枢上神只余一缕残元……你如何知道心头血能保他多撑这一时?”
      夙浅轻吐一口气,稳了稳心神,伸手小心翼翼接过,将其捧至心口,贴于胸前。法球中那丝淡蓝的的神元,似被心头血蕴涵的灵力吸引,顺着这股血流游入了夙浅的体内。
      夙浅用手按住伤口,阖了眼,感受到那缕若有若无的生机在心中游移,眉头未展,却是勾了勾嘴角,干涸的唇带出一丝笑:“我不知。”
      太子拧紧眉头道:“你尚不知能否功成,便先把自己伤成这样?万一……”
      夙浅惨然道:“他没了,我还有什么好活?”眼睑微启,目光不知投向何处,轻声道,“若没了你,要这长生,又有何用……”
      东极长生仙人的话里多了几分感慨:“不想天君竟如此重情义,用心头血滋养,确是或可多保一时,但于自身伤害极大。切莫再耽搁了!我等速速赶往无尘境罢!”

      夙浅再醒过来,已是在清逍殿的榻上,梓扬坐在一旁,一脸焦色,见夙浅睁眼,抬手便在他脸上一抹,把他的眼睛又合上了,低声道:“嘘,别说话。”
      在去往东海无尘境的路上,夙浅便晕了过去,之后发生的事情他是一概不知,此时醒来,心里掂记云枢的境况,眼睛闭上了,嘴却不肯闭,声音干涩无力:“云枢怎么样?”
      梓扬又急着去捂他的嘴,左右看看无人,小声道:“啧,让你别说话,你且装作未醒的样子。云枢上神的神元已养在七重莲中,长生仙人说了,已是无碍,只需经年休养,待凝出仙身了,便还你一个完好的云枢上神。”
      夙浅动动唇,似是笑了笑,难得听话地闭着眼睛,再不言语了。
      耳边传来梓扬的话,声音细微,语气却沉重:“云枢上神应是无碍了,可你的麻烦大了,你也不想想,不生渊断了一半坠入凡间,在凡间看,这叫什么?这叫天塌了啊。你此番捅破了天,瞒是瞒不过去了,那掌刑的廖欛尊者在九霄宝殿蹲了好几日了,就等你醒来跟你计较呢!你且一直装着罢,我想来想去,咱就只能这么拖着,说不定日子久了,事情淡了,许能逃过这一劫。”边说着边朝夙浅嘴里塞了颗养气的丹药。
      夙浅又睁了眼,撑着坐了起来,声音干哑却平静地道:“梓扬,我懂你心意,只是此番,势必躲不过的。”说着便要翻身下地。
      梓扬更急了,忙按住他:“你要做什么?!此时连天帝陛下都在气头上,你去了能有好果子吃?!”
      夙浅扶了梓扬的手臂看向他,缓缓道:“你也说过的,因果轮回,欠了的,迟早是要还的。事情既是我做下的,便要承担后果,你扶我去领罚便是。”
      梓扬自是不肯,苦口婆心劝了又劝,夙浅却是铁了心的不依。梓扬实在争不过,眼瞧着夙浅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向九霄宝殿去了,无奈顿足,又只得跟上扶他一把。
      这回,不用天帝下令,挪到九霄宝殿之上,夙浅自己便跪了。
      天帝一拍书案,又似不解气,连着几下将案台啪啪拍得山响:“本座成日里盼着你长进,如今你到是真的长进了!好能为啊?!不生渊也是你说断就断得的?!幸得众仙家齐力移山,保生灵无碍!否则你造下的孽业岂是你一已之身可担得的?!”
      立于一侧的廖欛尊者听着天帝避重就轻,不满地皱了皱眉,斜眼看看夙浅神色,清清嗓子,向天帝拱手道:“动杀而未遂,亦并非无罪。”
      天帝对夙浅本是有气,可看他一副气息虚弱半死不活的样子,又是心疼,终归是血脉相连,私下心里怎能不偏袒?此时见袒护夙浅的心思被撞破,面涨酱紫,咬牙斥道:“自是要罚!夙浅,你可知错?可有悔意?!”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听得出天帝的意思,摆明了是要夙浅认错讨饶,说点好听的,软语相求。罚,是铁定逃不过的,可这罚与罚却又是大不相同的。放低身段,态度诚恳,总是能判得轻些,难不成还要看着廖欛尊者诛了他?!
      廖欛尊者自也清楚天帝意图,不紧不慢地补上一刀:“圣剑无名如今下落不明,他日若成大患,天帝以为当如何?”
      天帝脸色便又是一僵,又见夙浅垂首不作声,更是又气又急,正要开口,又被廖欛尊者的话抢在了前面:“哦,是了。夙浅天君曾言,‘天下苍生,与我何干’,想必,成患与否,并不在放在心上。果然是身份尊贵,天君当真气势非凡呐。”
      天帝抖着眼皮向夙浅使眼色,此时恨不得他能涕泪横流地认错求饶才好,可夙浅从来就不是个省心的侄子,但见他一拜及地,口中却道:“妄言逆行,皆是夙浅之过,尊者罚我便是。”往日里能言巧辩籍口百般的机灵劲儿不见分毫,竟是全认了!
      天帝一口气险些背过去,着忙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是此番你逆天而行,便是破心为器相承,保云枢上神神元不毁可算奇功一件,但亦不能抵免责罚!”边说边用眼角余光瞟着廖欛尊者的神色,言语之间说是不能抵免责罚,实是提醒廖欛尊者,既有功劳在身,纵是不能抵免,也是要抵减的。
      廖欛尊者也点头道:“云枢上神端方,修为功业均是颇有建树,实乃不可多得之大才。此番以身祭剑,更是为全大义,着实令人敬服。天君保得云枢上神一丝生机,使天庭未折此良材,当算有功。”
      天帝方要松口气,却见廖欛尊者话锋一转:“不过,夙浅天君可曾有愧?若非天君当年对云枢上神生出不应有的情意,便不会一错再错,生出种种业障。如今,天君可有悔意?”
      夙浅幽幽叹了口气,抬眼看了看廖欛尊者:“尊者素来对云枢上神赞赏有加,常言及若有朝一日身归洪荒神元寂灭,唯有云枢上神可承衣钵,想必盼着以师者自居。而我夙浅,恣意妄为,行止不端,在尊者心中,云枢上神与我自是云泥有别,是以尊者对我这个污了云枢上神清静之人,多有不满罢。”
      直了直身子,苍白的面孔上,眉眼间似是有了丝笑意,夙浅接着道:“然尊者虽对我百般刁难,对云枢却是甚好,学识修业,皆是倾囊相授,单凭这一点,我便无论如何也是恨你不得。而今我先断不生渊,后弃无名剑,任性张狂,口出妄言,早失天家仪态,于情于理皆是大过,实难宽赦。尊者一心要惩戒于我,夙浅认罪,甘愿领罚。唯有心仪云枢一事……”
      顿了顿,终是道:“唯有心仪云枢,夙浅知错,但,九死不悔。”
      廖欛尊者双目一窄,抱笏回身,向着天帝一拱手:“天帝陛下以为如何?”面有冷意,嘴角却是微微上扬,便如他所料,只要提及云枢,夙浅断然万万不肯低头,如此,还想轻罚么?
      此时此刻,事情推至此处,确是不能轻罚了。天帝提及云枢上神,是盼着夙浅破心保神的功劳不被忽视,而廖欛尊者却借夙浅对云枢上神的那点心思,来激得夙浅言辞激烈,看上去全无悔过之意。
      天帝顾不上不悦,眼瞅着夙浅不争气地入套,再想想过往夙浅的德行,天帝几近将面前的案台拍碎,扼腕长叹:“我天家怎就出了你这么个蠢材!”
      廖欛尊者道:“陛下,既是如此,便——”这重罚眼见着便要出口了。
      天帝腾地站直了身子,额间隐隐青筋可见,怒指夙浅道:“好……好……好!好你个九死不悔!那你便滚去给本座死上十次!死十次!!!”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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