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夜》Fluent

3、二狗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乐坊前聚集的人群熙攘。

　　没有人注意到这辆轻便小巧的马车，和车赶车的女孩。像这样的马车有太多了。

　　女孩的年纪也没有那么小，大约十六七岁。身姿挺拔，一身劲装。她跳下马车，一只手牵马，在人群中缓缓的接近陈林，嘴角泛起了一点发狠的笑意。她的另一只手掌里银针露出微微锋芒，反射出蓝光。

　　陈林感觉到颈部刺痛时，已经没有能力转头了。

　　女孩纤细但不瘦弱的胳膊，架住了缓缓倒下的陈林。

　　陈林再有意识时，耳边已经没有嘈杂的人声，他慢慢睁开眼，眼前即不是他只住过半天的卧室，也不是印象中的乐坊。他半倚在一张床榻上，右边的肩膀还传来阵阵刺痛。

　　这是他一天内第二次不明所以的醒来了。他有一点蒙，陈林举起不那么疼的一只手，揉了揉眼。这日子没办法过了，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没有想到人间的日子这么惊险刺激。陈林开始有点后悔投错胎了。

　　他又想到坐在乐坊之中鬼气凛然的鬼王，不仅是投错胎，他就不该投胎。他又开始怀疑自己运气这么差，怎么当上的神仙。

　　陈林看着手臂上还未痊愈红红白白的伤口，有点想看到尹晨。如果他在，就不必隐瞒自己，就像坠入无尽深渊时绑在腰上的安全绳。

　　他虽然被不明所以的袭击，但是似乎并没有被绑架。绑架了又怎样，正好被撕票回天庭交差复命，这位陈二少爷的一天如此多舛，英年早逝似乎也不可惜。

　　什么也想不出来，干脆就不想了。他换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好，打量这间屋子。

　　这是一间华丽的卧房，床头花瓶鲜花正开，床脚香炉香气袅袅。

　　陈林正用他十几辈子遗留的职业病眼光看着这间屋子，一个女孩子一挑门帘走了进来。

　　女孩稚气未脱，发髻高挽，身上没有多余的一块布，身形不高，身材极好，脚上穿着一双动物皮毛的小皮靴。

　　女孩悠闲走到床榻前用膝盖顶了顶陈林：“二少爷越来越不行了，哎呀呀，”她说着摇了摇头。

　　陈林下意识的圈起了身体，双臂护起了自己，用颤巍巍的声音问：“你要干嘛？”

　　女孩一把拉起了陈林“我要干嘛你不清楚吗，走啦。你这次醒的这么慢，陛下都等急了。”

　　陈林一边穿鞋一边探寻这具身体的记忆卷轴，查找着有关这姑娘的记忆。

　　陈林还未查到，姑娘就自报了身份：“我叫瑾瑜，上次也是我带你来这里的，我是琅琊王身边的密使，一回生二回熟了，以后你见了我就自己晕好，省得我托着你死沉。”

　　“琅琊王为什么要我到这里。”

　　“还用问吗，两位陈将军又必然兵权在握了呗”瑾瑜抚摸着腰上插着的一把精美的小匕首，眼里像是有星星。“快点吧，陛下等着见你呢。”

　　穿过一道道院落和大大小小的屏风，陈林终于被带到了一个人面前，那中年人正手里拿着一本书静静的看着。与陈林想象一路的琅琊王有很大的不同，没有气宇轩昂、声如洪钟的一身贵气，只是一个面带倦容的普通人。

　　琅琊王把手里的书放到一边：“听说你母亲不让你习武。”他眼神温柔亲切，把陈林的一身紧张都融化掉了。

　　“是。”

　　“一点都不会？”

　　陈林犹豫了一下，确认这个天上的灵魂和人间的身体和武艺毫不沾边，回答道：“是，从小一点也没学过。”

　　“男孩子，学学武艺没有什么坏处，这次你在宫里住着，我给你找个练武的师父教一教你。”

　　陈林施礼道：“多谢陛下。”

　　国王一手支撑着头看着陈林，陈林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空气凝固了片刻，琅琊王缓缓的又开了口：“这次你父亲和哥哥带兵去北疆只是做些安抚慰问工作，你不必太担心，过了年，明年春天就可以回家了。你想回家看母亲随时都可以，不用小心翼翼的。”

　　陈林有些紧张低着头没有吭声。

　　国王接着说：“宫里宫外你都和石清源最要好，今年给你安排正好住在他旁边。”

　　陈林知道石清源是小皇子，他的狐朋狗友之一。

　　国王不再看他，又拿起了那本刚放下的书“没有别的事，你就回去休息吧。缺什么，尽管让人去买。”

　　陈林抬起了头，鼓了鼓勇气问道：“为什么不是尹晨，他比我更有价值，做质子更划算。”他完全是发自肺腑的想问。

　　国王一笑：“这不是价值划算的问题。”

　　“是养子和亲儿子的问题？”

　　“更不是，没有那么多的原因，随意选的。”

　　陈林由一众宫女引路，往国王给他安排的住所走去，他一边四处寻找瑾瑜和尹晨他唯二熟悉的人，他内心有点期待尹晨能来找他，给他解释解释这一天的一头雾水。

　　神神鬼鬼的在人间真不好混。月亮已经升过了树梢，一更天的锣邦已经敲响，寒意与倦意慢慢侵入。

　　陈林的小院外有一小片树丛，树叶已经在秋色中发红。他驻足在院门前，职业病再次感染，他一眼一眼的看着，南墙、山墙、屋顶、房脊。。。

　　正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人影一闪，一个人贴身从他后面，一手抱住了他的腰，一手捂住了陈林的嘴，轻轻的在陈林耳边笑了笑。

　　陈林想叫却发不出声，满身疲倦荡然无存。他双手拉住袭击者捂着嘴的手，右臂还有些麻木，怎么也用不上力，脖颈刚愈合的小血孔又渗出黄色的血水。

　　腰上被身后的人紧紧抱着，后背贴着那人的胸口，一瞬间的紧张过后的平静，在深秋的夜里似乎还有些温暖。

　　陈林叫不出声，但是引路的一众小宫女却被突如其来的袭击者惊得尖叫声四起。

　　一队护卫闻声正赶来，领头的护卫把两个抱在一起的人被人分开，陈林回头看向背后的袭击者。那是一个眉清目秀，一脸干过坏事，等着报复的华衣青年。“石清雨，你吓死我了”陈林不软不硬的锤了那青年的胸口。

　　石清雨捂着胸口“怎么和本殿下说话呢，我的大名也是你叫的。”

　　“哎，早上听说你让熊挠了还想去看你呢。听尹晨说的我都惊呆了，你真是长能耐了，我还说小尹脑子坏掉了，连狗和熊都不分了。”

　　“真的是熊！我不骗你。”

　　“隔壁村的陈二狗让狗咬了，又想逃课，于是让他爷爷去给先生请假，就说是让熊咬了。哈哈哈，你别。。二狗你别打我，你追我来呀。”

　　石清雨比陈林先一步跨进了小院，陈林紧随其后追了进去。就快要追上的瞬间，石清雨猛地回转身，陈林来不及停止脚步，一头栽进石清雨的柔软的怀里。他扶了扶陈林的肩膀，把脸凑了过去，轻轻在耳边用温热的气语说道：“谢谢你啦。”

　　陈林被他吐的热气烧的有些耳根发红，赶快把脸移开，对视着石清雨的眼睛，那眼睛里泛着像月一样清澈洁白的光。

　　这时，把他们刚刚分开的那个护卫走了过来，在他们面前单膝跪下，道：“陈公子，殿下，保护不当让你们受惊吓了。”

　　石清雨放开了陈林，眼里的月光散了，充满了挑逗的冲他微微一笑：“我走了，二哥哥不要想我，快去睡觉，反正我父王把你送到我门口了，你早晚都是我的。”

　　陈林已经没有力气多想了，呆呆的看着石清雨离开，他只希望谁来杀了他，他开始想念十年如一日的司空殿了。

　　可是稍微多想一点，就感觉道琅琊王刚刚的眼神，和把他软禁起来的一些小心思。

　　那个护卫还单膝跪在地上，陈林看了他一眼，“没事了，你走吧。”

　　护卫抬起头看着陈林:“陛下让我教公子武艺，并时刻陪在公子身边。”

　　陈林翻了个白眼，险些昏了过去：“陛下派了人监督我做断袖吗。”

　　“不是的。。嗯。。。我真的是保护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