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夜》Fluent

4、玉枕

　　三个月前

　　琅琊王身边贴身密使杨恒栎结束了对将军陈府一天的追踪。

　　密使是国王身边的间谍，向来只听国王一人号令。杨恒栎的任务就是跟踪陈家，陈家的三位将军经常手握兵权，他们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都要看在眼里。

　　密使，就是国王的眼睛。

　　京城的大小官吏全部生活在由密使编织成的巨网下，不知道哪一次和好友的窃窃私语，都要成为谋逆的证据。

　　陈府上上下下已经休息了，杨恒栎一身夜行的黑衣，把头枕在手上，平躺在陈林房间的房脊上。房中的小公子已经熟睡多时了，睡前那小公子还拉着尹晨的手，要求明天带他上街去玩。

　　“我能等到他吗？”杨恒栎侧过身，拉下蒙着半张脸的黑巾，心中默默地想。

　　正是一年中天气最热的时候，空气里满是呛人的潮湿。

　　杨恒栎像一只灵巧的小野兽，从房脊上窜起，飞宅过院，飞奔回王宫。

　　没有密使愿意接受监视陈将军府的任务，陈宏澜将军就够难应对的，再有意气风发的陈峥小将军和尹晨大人。够上百个密使喝一壶的了。

　　以往的密使派去陈家都是有去无回，琅琊王也不好多计较。只有杨恒栎独自一人的密探，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游荡在将军府的边边角角。

　　能成为等级最高的密使不是没有理由的。

　　王宫内，大大小小的房顶的砖瓦在脚下闪过，杨恒栎经过地方留不下半点痕迹。

　　突然他看到一个人黑影一闪，奔跑在王宫边缘的一个小巷内，那个人身后追逐着一队皇宫护卫。深夜的护卫不敢太声张，害怕惊扰了这边主人们的休息，只能静静的围堵着小猎物。

　　前面跑的是一个小宫人，气喘吁吁已经没了力气，只知道往寂静的花圃树丛里钻，深夜的掩护下，腿脚更快的护卫队竟也没有追上。小宫人的怀里鼓鼓囊囊的，有一个包裹。

　　杨恒栎知道这必然是哪个宫人手脚不干净，偷了主人的东西。他身形闪动，脚踩层层叠叠的树枝追了过去。追到小偷身后，用膝盖一顶那人后背，小宫人闷闷的哼了一声，没有防备到天上会往下飞人，栽倒在地。

　　从身上滑下来的包裹里，是一只玉枕。

　　追在后面的护卫们已经围拢了过来，各拿刀枪兵刃，抵住了小偷的后背。

　　那玉枕晶莹剔透，是用上好的玉器打制的，夜空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一看就是只有嫔妃王子才用得上的佳品。

　　杨恒栎呆呆的看着这个玉枕皱起了眉头，在潮热的夏夜里不禁打了个冷颤。

　　杨恒栎猛地拔出了腰上的佩剑流彩虹，拿剑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别动，你从哪里偷的！”

　　趴在地上的小宫人把头歪向一边，用一只眼睛看着架在自己背上利刃，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有多严重，喘着粗气说：“就从护国寺一个小和尚房间拿的，白天打扫僧侵时，偶然看见那启明小和尚宝贝似的拿着那枕头，我看着挺好看，晚上就他柜子里拿了出来。”

　　“一个和尚的枕头能值多少钱，小大老爷们，我错了，我一时鬼迷心窍，真的是我第一次偷。”小偷的声音里带上了装腔作势的哭音。

　　杨恒栎听不下这个小偷的辩解了，他知道他没有说谎。因为这玉枕如果在该在的地方，是这种小毛贼不可能偷出来的。

　　那么就在不该在的地方。

　　而这片小树丛，就在护国寺通向宫外的地方。

　　杨恒栎动了动手中宝剑流彩虹，又看了一圈周围十几个尚且稚嫩的小护卫。他喉咙一紧，这个玉枕关系重大，真的要把他们都杀了灭口吗。

　　今夜月色晴朗，他感觉到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像是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

　　“从那以后，小皇子石清雨和护国寺的启明是断袖的事就传开了。”

　　杨恒栎坐在陈林的对面，手里正剥着一颗白水煮蛋。陈林的右臂还麻木的用不上力，正不自然的用左手一勺一勺的喝着粥。

　　当然杨恒栎只讲了该讲的部分，关于他监视陈家的事情只字未提。

　　“那个枕头真的是石清雨的吗？”陈林推开杨恒栎递来的水煮蛋：“你吃，我自己会剥。”

　　“国王陛下相信了，就是真的。”

　　“哈，那我要配合小皇子演一演了。”

　　杨恒栎轻轻一笑，把光滑白嫩的鸡蛋放到碟子里：“公子吃，我不吃荤，只吃素。”

　　陈林隔着桌子摸了一把他肌肉紧实的手臂：“你这是只吃素就长出来的？”

　　杨恒栎笑着躲开陈林伸过来的手。

　　陈林昨天自习看了卷轴，对瑾瑜有那么一点记忆，但是杨恒栎，真的一点也没有。可是陈林总觉得面前的青年似曾相识：“恒栎，我们之前认识吗？”

　　“初次见面，愿为公子马首是瞻。”

　　“真的吗，别欺负我记忆力不好。”

　　杨恒栎站了起来，他的眼睛不是黑色的，是透亮的深灰色。头发在清晨斜斜的阳光下反射出一点红棕色，逆着光线，把陈林包在自己的影子里。

　　陈林咽下一口粥：“恒栎师父，我总觉得，似是故人来。”

　　杨恒栎道：“陈长老，你念佛看经，我就和你做个伴。”

　　陈林放下了勺子：“谁是千年狐狸还不一定呢。”

　　杨恒栎居高临下的凝望着正在喝粥的神官，心中万马奔腾。

　　他等待这一刻太久了，他曾亲自把自己的指骨做成配饰，挂在他的脚踝，只为轮回之时不要把他忘了。

　　可是人妖殊途，神鬼殊途，他走了十世转生，只为和眼前的人擦肩而过。

　　一生吃素，世代吃素。修得一点点灵力，也想用在你身上。

　　还是忘了吧，一只千年狐狸，怎么敢贪念神仙。

　　陈林没有注意到杨恒栎正在注视着他，埋头对付着一桌早饭，嘴里嘟囔了一句：“你说，小殿下在保护谁？”

　　“不知道，不可说。”

　　陈林把杨恒栎推出去探听消息前，尹晨咬着一只大鸭梨走进了陈林的小院。

　　他想知道的尹晨都带来了。

　　竟然不是乐师想的那种传闻：乐坊那个老头子被一个捣乱的小子气死了。

　　而最广为流传的说法是：乐坊的老先生被选中上天做仙人，去世前那一晚灵光附体，随后升天了。

　　凡人看不见鬼气，那黑袍鬼王被人当作升天前的乐师。

　　总而言之，乐师回去交差了，司空正式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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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随便无纲码了一万字，慢慢控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