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的游戏》若蓠

8、杀人狂（二）

　　“交换情报吧。”
　　时衡率先切入正题。
　　无论何时，时衡依然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不过在注意到石墙浮起的文字时，他皱了皱眉，但最后还是选择先和两人继续交谈：“陆栩应该告诉你了，房间一共有五个，我分到的是林谭的卧室、仓库及书房，但材料已经足够了，你们呢？”
　　“我也分到了书房。”
　　虞夏直接把书房提出来说，意味着他也找到了这次审判最关键的材料，但对于时衡也找到密室这件事，他倒是不觉得意外，毕竟对方从一开始就表现的非常自信，他想了想，直接说道：“我们缺的是仓库和林谭的卧室。线索除了一开始的房间，还有学校实验室的，以防万一，都交换吧。”
　　大概是没料到合作对象也找到了密室，时衡推了推眼镜，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没想到你也找到了。”
　　虞夏看着根本读不出情绪的帽T青年，冷静地道：“加上石墙的规则，换你知道的其他东西。”
　　“成交。”
　　时衡欣然接受，丝毫没有半分犹豫。
　　“既然你们都知道密室，那我就不多说了。”时衡先起了个开头，然后说出有关仓库和林谭卧室里的线索：“卧室里大部分都是林谭的成长过程，父母离异，监护权在父亲，家境还算不错，不过考上大学后就很少回家了，所以没有值得注意的线索，但后来我被分到了书房──”
　　“那影片真残忍……”
　　时衡如此叹道，但嘴角依然维持着微翘的弧度，看起来虚伪极了。也许是在场的两人都毫无反应，他压着眼镜的鼻桥，接下去说道：“总而言之，只有找到书房的密室，其他房间的线索才有意义，之后，我在仓库里找到了铁铲、水泥和麻袋，还有其他废弃的家具，当然，光凭这些无法证明什么，但林谭在这里处理尸体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我找了很久，终于在废弃的衣柜后找到一扇铁门。”
　　时衡停顿几秒，说：“还记得CD9并没有END吗？”
　　“人在里面？”虞夏立刻会意过来，问道：“还活着吗？”
　　“看起来没呼吸了。”时衡委婉地答道。
　　在旁边安静地听着两人对话的陆栩忽地插进一句：“有人也发现了，但他分享的是『林谭绑架了一个女孩』，虽然绑架也是罪，但这个证词罪不致死。”
　　虞夏适时地补充：“只要站到石墙前就能匿名提供一份证词，规则我只找到两个，其一，从其他玩家那得到的线索，不能成为证词；其二，证词不能是推测语气。”
　　“你们希望我提供林谭杀人的证词？”时衡问道。
　　陆栩愣地点头，他的确是这个意思，但听时衡这么问怎么感觉好像──
　　“你不打算提供吗？”陆栩的眼底透露着些许疑惑。
　　时衡看着提问的陆栩，再看看沉默的虞夏，眼神诡异地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
　　“不，没什么，我只是问问而已。”他说，接着话题一转，“石墙规则我已经懂了，那其他线索呢？”
　　“我从实验室得到林谭正在写论文，还有经常缺席实验的讯息，但与其说是线索，不如说是提示比较正确。”陆栩说到这里，还特意转头看了虞夏，直到后者点头示意后，他才继续说下去：“而我们一开始到的房间应该是那个女孩子的，她和林谭的关系也许很亲密，但之后……总而言之，私人物品都还留着，只不过最近没有生活的痕迹。”
　　时衡了然地颔首，随即往虞夏身后的时钟瞥了一眼，道：“时间不多了，我先去石墙，至于刚才答应你们的，就等审判日结束吧，保证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时衡走后，陆栩还在纠结地想到底是什么事，转头就看见虞夏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怎么了？”陆栩问道。
　　虞夏微微抬头，正想说没事时，看着陆栩关心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不知怎地改了口：“……我只是在想，万一没有人发现密室的线索，那结果会怎么样？”
　　陆栩想了想：“全部一起答错？”
　　虞夏：“……”
　　“不……我的意思是，虽然有罪无罪很好断定，但死罪与否却是依照玩家的主观意识，那么，真的存在正确答案吗？又或者，答案其实是取决于玩家的选择，例如，多数决。”
　　陆栩拧着眉，仔细地理解着整段话的意思，顿时有种两人在玩不同游戏的感觉，只不过，若真像虞夏所说的，这也是之后才要担心的事了，向来就不怎么悲观的陆栩安慰地拍了拍虞夏的肩膀，说道：“别担心，就算是多数决，我们也能利用石墙改变其他玩家的选择。”
　　但愿如此。虞夏心想。
　　＊
　　倒数的时钟在秒针归零的剎那，敲响了沉闷的钟声。
　　无论是聚在石墙前还是龟缩在墙角的人，视线都纷纷往中央靠拢，站在吊灯旁的西装男人将怀表阖上，沐浴在灯光里的表情显得有些莫测，只见他故作姿态地轻咳两声，然后打了个响指──
　　“啊！！！”
　　短暂的晕眩后，刺耳的尖叫声划破诡异的气氛。
　　转眼间，美轮美奂的吊灯与弧形的展示厅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幽幽的烛光让视野瞬间暗了好几倍，但依旧勉强能看清周遭的环境。虞夏沿着声音的来源望去，是名神情惊恐的中年妇女，她连滚带爬的往后爬了好几步，漂亮的长裙血迹斑斑的，看起来像是在上演什么恐怖片。
　　不过实际上也没发生什么，只能归咎于中年妇女的运气不好。
　　当所有人都回到大厅的时候，她一眨眼就面对面地看见被绑在椅子上的中年人，无数的水晶碎片依旧好好地扎在中年人身上，血流如注，她这才吓得放声尖叫，惹得众人也跟着惊慌失措。
　　“肃静。”
　　西装男人出声制止这场闹剧，随后冷漠地看着惹事的中年妇女，让后者吓得牙齿直打颤，不过男人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他瞬间褪去冰冷的表情与眼神，微笑着为大厅里的人揭开序幕：
　　“那么，众所瞩目的审判日即将开始。”
　　“本次参与宴会的人数为79人，审判对象为林谭，男性，二十四岁。请各位，务必，参与审判并做出判决，过程中请勿喧哗与讨论，违者，一律死刑。”
　　死刑！
　　还在低声交谈的人们立刻噤若寒蝉，无声的恐惧再次蔓延开来。
　　而西装男人倒是非常满意这样的静默，他举起右臂，示意众人看向他的身后，看见的是从天花板垂落的投影布幕，而布幕此时正泛着微微的蓝光，让人看了有些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西装男人忽然抓住身后的布幕，唰地扯了下来──
　　“那么，审判日开始。”
　　布幕之后，是被绑在十字架上的林谭。
　　＊
　　大概是请勿喧哗的警告还言犹在耳，在掀开布幕后，宴会场地并没有半点声响。
　　只是被众人注视着的林谭就没这顾虑，他的意识十分清醒，甚至在看到底下的人群时，还瞪大那布满血丝的双眼，神情愤怒地咒骂着，疯狂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心惊。
　　虞夏看着被五花大绑的林谭，心里错综复杂，而这种心情估计其他人也多少有一些，毕竟他们无论做出什么选择，都与眼前的人性命息息相关。
　　“好了，既然主角也登场了，那请各位拿下附近的蜡烛。”
　　西装男人适时地转移众人的注意，他优雅地整理着衣服的皱折，右手拿着天秤，紧接着，天花板传来铁链摩擦的声音，虞夏微微抬头，毫不犹豫地取走落在他附近的烛台，霎时，明亮的烛火驱散了幽暗的蓝光，让整个大厅都温暖了许多。
　　而同时，西装男人的声音也跟着响起：“接下来，我将向各位提出三个问题。选择是的人，请等待下一个问题；选择否的人，请吹熄蜡烛，那么，我的第一个问题是──”
　　“林谭，有罪吗？”
　　有。
　　虞夏在心里默道。
　　看着摇曳的烛火，虞夏没有任何动作，而大厅里的其他人似乎也这么想，虽然还是左顾右盼地确认着别人的答案。西装男人眼神锐利地扫过一遍大厅的人，接着戏谑地说道：
　　“哦，看来在场的人都认为你有罪呢，你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吗？”
　　林谭惊惧地望着底下遍布的烛火，原本还在咒骂的声音顿时消了音，只剩下粗重的喘气声，他彷佛意识到了什么，双眼直直地盯着底下的人群，欲言又止，而西装男人瞥了不说话的林谭一眼，似乎觉得有些无趣，便又继续说道：
　　“看来这次的审判日似乎很快就能结束了。那么，第二问──”
　　“林谭，该被处以相等的罪责吗？”
　　虞夏不自觉地握紧手里的烛台，逃避地敛下眼睫。
　　当初，中年人在第二题结束后，马上就被从天而降的吊灯砸死了，而如今的第二题，虞夏迟迟没有吹熄蜡烛，也就是说，他默认了林谭的死刑。
　　但并不是每个人的立场都如此坚定。
　　兴许是看到几个人露出了犹豫的神色，林谭的眼中燃起了希望，他激动地挣扎着，涨红了脸朝底下的人们喊道：“救救我！我是无辜的！这都是他们设计的！”
　　“嘘。”
　　就在林谭据理力争的时候，西装男人朝一名想要说话的年轻人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让意识到自己差点就没命的年轻人冒出涔涔冷汗。西装男人愉快地扬起笑容，亲自回应了林谭的喊话：
　　“当然，你可以做出任何的辩解，不过只有你能说的话就太不公平了！这样吧，我挑选一个人向你提问，要是你能好好地说服他，其他人说不定也会吹熄蜡烛，如何？”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少数几名玩家齐齐变了脸色，不久前才和陆栩讨论过多数决的虞夏暗道声糟糕，转头与紧皱眉头的陆栩对上视线，两人的表情都不怎么好，但偏偏他们连说句话都不行。
　　林谭自然不可能放过这得来不易的机会，连声说好。
　　达成协议后，西装男人立刻从中选出方才被他提醒的年轻人。
　　不幸被选中的年轻人拿着烛台，身体微微颤抖，他故作镇定地看着十字架上的林谭，问道：
　　“你……你不是杀人了吗？还不止一个！”
　　质问的声音顿时响彻在大厅里，尽管如此，还是听得出语气有点虚，但让虞夏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绝大多数的人都和年轻人一样，表面上相信石墙的证词，但其实内心很容易动摇。
　　眼见为实。
　　如果虞夏没有亲眼看到林谭杀人的影片，他也会是其中一人。
　　好在林谭并不晓得这件事，在当场被戳破谎言后，他的脸色变得十分惨白，惊惧交加地看着质问的年轻人，哑口无言的模样让人觉得更可疑了，但就在众人以为事情会就此告一段落时，林谭忽然大声地喊道：
　　“等等！我承认我的确做了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