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的游戏》若蓠

6、疼痛（三）

　　虞夏侧过头，浅褐色的眼眸透着微微的愕然，在投影的影响下，彷佛盈满了一层薄薄水雾，漂亮的像是一颗玻璃珠。在陆栩犹豫地说出疑问后，虞夏一瞬间闪过了好几个念头，陆栩说的不错，除了日记本和衣柜里少的可怜的衣服外，林谭的确没有在房间里留下太多痕迹。
　　但为什么呢？
　　虞夏蹙着眉头，思绪反复转了好几遍。
　　……不。
　　说到底，他们需要的是判定有罪没罪的材料，现在纠结这些似乎没什么意义。
　　果断地掐掉思考的源头后，虞夏朝还停在原地的陆栩说道：
　　“还是先走吧，之后应该会有答案的。”
　　于是在时间倒数还有两小时前，两人终于踏进了门的另一边。
　　在穿过如蝉翼般的透明膜层后，映入眼帘的俨然已是重组过的风景。
　　虞夏站在漆着深色木纹的大门前，看着阴森的走廊沿着石墙与弧形拱门一路延伸，直到被黑暗吞没，犹如古堡般的气氛让他感到有些新鲜。
　　两人走在只有蜡烛的微微幽光照明的走廊，慢慢地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柔和的暖光。
　　在褪去黑暗后，虞夏最先看见的是古铜色的华丽吊灯，从高耸的穹窿笔直地垂落，与地面仅有两米的距离，近的只要伸手就能碰到。走廊两侧的石质墙面往左右展开，将巨大的灯盏视为中心点，围成一个弧形的空间，整体看上去像是博物馆的展示厅，而刚才大厅内的人们零零散散地站着，有的表现得十分冷静，也有的蹲在墙边掩面哭泣、垂头丧气，压抑的气氛几乎影响着所有人，因此两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大关注。
　　陆栩环顾四周，玩笑似的说道：
　　“你不觉得这里很像副本大厅吗？”
　　虞夏侧过头，极不配合地口袋里的餐刀翻出来给陆栩看，意思是：你就别乱立FLAG了。
　　这才意识到自己手无寸铁的陆栩默默地闭上嘴。
　　虞夏学着其他人的样子站在墙边，仔细地端详起整座建筑。
　　以古铜色的吊灯为中心，它的斜角分别立着一面石墙，共四个面，而墙上皆刻着复杂的图腾，但最显眼的仍然是那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大概是其他人都有意无意地避开的缘故，在他半径几公尺内都是真空地带，与角落里的人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刚才那个人也在。”
　　陆栩指着左侧的石墙，虞夏沿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恰巧撞上对方的视线，只见拉上连帽的时衡推了推眼镜，朝这边微微颔首，接着又转身盯着石墙上的图腾，专注的好似真的看得懂一样。
　　虞夏转开视线，在弧形的墙壁找到许多时钟，但古怪的是，所有时钟的秒针都是倒退着转的，彷佛在倒数一样，让虞夏不禁联想到西装男人给的时限。
　　而就在这时，时针刚好退到整点，剎那间，无数的钟声汇集在一起，咚咚咚……犹如宣告着开始或者结束的预兆，震得大厅里的人都是一阵心跳。
　　“咳咳──”
　　在钟声过后的寂静时刻，西装男人清了清喉咙，面对着众人投来的目光，幽幽地说道：
　　“只剩两小时了，各位何不试着推开其他的门呢？”
　　在容纳着数十人的弧形大厅里，除了虞夏和陆栩来时的漆黑走廊，其余方位都有一扇外观精美的石制木门，听到男人的话后，几个站在门附近的人面面相觑，似乎是在犹豫着该怎么行动。
　　“看来的确还有其他房间可以查……我们选哪好？”
　　虞夏朝着时衡那瞥了一眼，看到对方往左侧的石门前进后，才开口道：
　　“我们往右吧，虽然时间还有两小时，但也必须找快一点。”
　　达成共识后，两人随即朝着右侧的石门走去。虽然大部分的人都还犹豫不决，但也有立刻采取行动的，在两人走过去的同时，右侧的门已经陆陆续续进了几个人，而在石门之后，是和先前卧室的出口一模一样的透明薄膜，虞夏看着薄膜映出的模糊倒影，屏起呼吸走了进去。
　　……
　　穿过薄膜后，呼吸的空气彷佛也有了变化，而眼前也变成一个现代化的书房。
　　虞夏往前走了几步，看着摆满整面墙的书本好一阵子，才忽然察觉到身边少了陆栩的身影。
　　……只能一个人？
　　基于前头都是和陆栩一起行动的，虞夏难免有些不习惯。
　　万幸书房还算小。
　　虞夏走到嵌在壁面的书柜前，迅速地将书名扫过一遍，除了小说与心灵鸡汤之类的阅读物，出现最多的是关于人体与医学的，他随手抽了一本书名是人体解密的书，挑了其中一页翻开，上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而且似乎是翻了很多次的关系，有的页数甚至还特地用胶带固定着。
　　从大量的医学书籍与研究笔记来看，林谭就读的科系应该是偏向医学类的，只不过更正确的名称应该是什么……虞夏就不是很清楚了，他将书塞回原本的位置，走到书桌的椅子坐下，一一查看每个抽屉，与前一个房间截然不同的是，抽屉里不管是文具还是纸本资料都井然有序地放着，甚至像是有强迫症似的，连笔的颜色和种类都分得好好的。
　　虞夏不禁皱起眉，在翻完全部抽屉都一无所获的时候，他眼尖地看到放在抽屉夹层的牛皮纸袋。
　　“疼痛学理？”
　　从中拿出的一迭纸张，第一页就以斗大的字体写着这四个字。
　　虞夏试着读下去，只是身为跟医学系完全扯不上关系的金融系，虽然看得懂大部分的名词，但理解起来……就像是无字天书一样困难，他勉强地将林谭标上的重点都读了一遍，然后在最末页找到了编写这篇报告时的时间，照日记本最后的日期来看，这份报告是林谭不久前才完成的。
　　虞夏皱起眉头，再次环顾书房里的所有物品。
　　不管怎么看，眼前的一切再正常不过，但这份正常却又让人感到不对劲。既然是审判对象，那总该有东西让人判定才对吧？虞夏暗忖着，一面打起精神，寻找所有可能遗漏的角落。
　　“嘶啦──”
　　突然，后方传来了奇怪的声响。
　　正往桌底与书柜缝隙里看的虞夏一听到声音，连忙回头，发现似乎是刚才倒退的时候，后脚跟不小心将黏着魔鬼毡的地毯踢了开来，露出底下的木质地板，但奇怪的是，黏着魔鬼毡的地毯是被分割开来的，虞夏好奇地将那一块翻开来，轻轻地敲击地板。
　　“叩叩。”
　　一次，两次……
　　虞夏把附近全都敲了一遍，但响起的皆是扎实的的声音，这让一直想着说不定会出现密室的虞夏多少有些失望，他站起身，顺手想将那块魔鬼毡贴回去，视线不经意地往上，整个人顿时一愣。也许是刚才太集中于地板可能藏着的空间，以至于他忽略了密室也有可能藏在书柜后。
　　虞夏试着将书柜拉出来，没有动静，接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依然没有松动的迹象。
　　虞夏看了看自己几乎没什么肌肉的胳膊，幽幽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将书柜上的书都先搬出来，最后，试了最后一次──
　　“呜！”
　　突然的一下。
　　虞夏捂住被书柜夹层直击的额头，表情还带着不晓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茫然，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原先他以为书柜只是嵌在墙里，但实际上其他书柜都是锁住的，只有眼前的书柜可以推动，甚至底部还装了小轮子，所以在失去书本的重量后，根本不需要花费力气就能移动。
　　虞夏将书柜推到一旁，这才看到藏在书柜后的暗门，上头锈迹斑斑，与书房整齐又干净的摆设做为对比，显得十分阴森。
　　虞夏镇定地推开门，在嘎拉嘎拉的刺耳声音中，门内的景象逐渐映入他的眼帘。
　　这是？
　　与想象中的幽暗阴森完全不同，里面的灯光十分充足，而正中央放着一座手术台，上方摆着照明的灯柱，看起来俨然是一间小型的手术间。
　　虞夏走到手术台旁的工具架，上面有着各式各样的手术用具，还有一些不晓得用途的东西，他随意拿起一把尖锐的手术刀，在刀背上找到一些细小的刮痕，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造成的，但至少能证明林谭使用过，至于怎么使用的──即使没亲眼所见，也能猜到一点，毕竟不是每个医学生都会有这样一个房间。
　　有了大概的猜测后，虞夏很快就找到其他不对劲的地方，例如玻璃柜里对人体有害的化学药剂，以及工具架里的电锯、铁锤、麻绳……等等，随着一件件根本不该出现在手术房的东西出现，虞夏就越来越确定自己的猜测，在翻过密室里的全部东西后，他拿着最后在玻璃柜发现的一箱光盘走出密室。
　　箱子里的光盘封面都写了东西，虞夏拿着一张写着4-7End的光盘，放进DVD播放器里，接着一阵吵杂的电子噪音后，屏幕出现了画面，一名模样年轻的男人似乎是在确认拍摄的角度，几秒后才退开来，露出身后的背景，而背景正是藏在书柜后的密室。
　　“……听到了吗？快开始了！”
　　年轻男人期待地说道。接着镜头一阵摇晃，转眼间就到了手术台前，在灯光的照射下，镜头照出被束带绑在台上衣不蔽体的陌生少女，她的身体不停颤抖着，嘴里还发出凄惨的呜咽声。
　　“看，药效发挥作用了。”
　　从镜头外伸出的手将少女眼前和嘴上的胶带都撕开，突然重获光明的少女先是一愣，但在瞥见对准自己的镜头后，表情倏然惊恐，她一边疯了似的想挣脱，一边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搞什么！药效呢！？为什么还能动！”
　　男人气急败坏地制止少女的动作，连带着摄影的镜头也跟着乱晃，就在好几次制止失败后，尖叫声忽然停了下来，只见本来还在奋力抵抗的少女瞪大眼睛，嘴巴微微张开，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快要渴死的金鱼，让人看了不禁毛骨悚然。
　　“痛吗？痛吗！？”
　　男人抓着少女披散的头发，急切地询问，然而少女只有从喉咙发出几声不明音节，这让男人无比恼怒，他愤怒地将少女的头颅往后一摔，从工具架上取下一把手术刀，直接划开那纤细的脖子。鲜红的血液不断从切口处溢出，而少女的呼吸声听起来像是破了洞，不一会儿，胸口就没了起伏，睁着双眼，死不瞑目地停止呼吸。
　　“失败了。”
　　男人将镜头对准少女死后依然惊恐的脸庞，径自对着摄影机说道：
　　“看，真可怜，连痛的时间都没有。”
　　“之后必须注意……只能先打半剂药剂，若药效太强，会没办法达到预想结果。”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