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的游戏》若蓠

19、水晶塔（二）

　　“你是怎麽想的？”
　　上楼後，虞夏立刻将陆栩拉到房间里，询问意见。
　　陆栩想了半天，迟疑地说：“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会加入Queen。”
　　虞夏并不觉得意外。
　　最初在听完时衡叙述的各方势力後，虽然他本身并没有特别偏向哪个，但硬要说的话，如果没在审判牌时遇到时衡，他应该也会和陆栩有同样的选择。
　　虞夏冷静地衡量着利弊。
　　对两人来说，眼下最重要的莫过於副本情报，所以经历过九次占星日的皇后阵营，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只是，在不了解所属势力“待遇”的情况下，虞夏觉得还是不要贸然决定的好。
　　虞夏抬头，看着等着他答案的陆栩，问：“如果最後我选的是隐者，你也会来吗？”
　　“看情况吧。”陆栩并没有盲目说好，“只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到实力强一点的势力，因为之後的副本也许会遇上需要杀人或是战斗的游戏，这对你来说，比较辛苦一点。”
　　虞夏听着陆栩委婉的劝告，耳根子微微泛红。
　　确实，这几年他都是工作和医院两边跑，几乎不怎麽锻链身体，所以就像陆栩说的，万一遇到要玩家自相残杀的游戏，他肯定没办法活下来，所以，问题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他们需要更多情报。
　　虞夏向陆栩这麽提议，“我们还是先跟时衡谈谈吧？”
　　陆栩停顿几秒，然後点了点头。
　　虽然大概八成的机率，虞夏觉得陆栩不会选择隐者阵营。
　　但毕竟他们还踩在人家的地盘上，就这麽一走了之，以後碰上了还不晓得会发生什麽事，所以虞夏的想法是，至少先听过再决定也不迟。
　　各自回房後，虞夏站在窗前，眺望着那据说整年不变的晨曦。
　　从这里还能看见那座高耸的水晶钟塔。
　　虽然与现实中的城市相比，水晶塔的面积连小城市的几分之几都不到，但容纳个一两万的人数还是绰绰有余的，而城池里的生活机能应有尽有，到处都可以见到各式的商店、餐厅或是酒吧，但比较特别的是，这里并没有NPC的存在，所以，想到餐厅吃饭的话，必须先到厨房里面，把裹在食材外的水晶层敲开。
　　最初在听到敲碎水晶的时候，虞夏还以为林伊在开玩笑。
　　後来林伊兴冲冲地进了厨房，拿着一块面包形状的水晶出来，然後当着他和陆栩的面，把水晶敲碎，里头是一块面包，质地松软，可食用，那块面包现在就放在他房间的桌上。
　　虽然不懂原理，但这些水晶的作用大概就跟防腐剂一样，还能冷藏。
　　虞夏疲惫地敛下眼睛，转身将身体的重量都压到床上，晒着阳光，就这麽睡了过去。
　　“咚……”
　　酒馆里楼下的挂钟发出沉闷的声音，象徵着夜晚的到来。
　　聚在大厅喝酒庆祝的众人捧着酒杯，欢乐地载歌载舞，丝毫未觉外头的变化，直到某个人瞪大眼睛，拍桌大叫着快看外面，众人才注意到水晶塔上方，那从不曾消失的晨曦，如今已被黑夜垄罩，只剩一轮弯月，从没见过这现象的老玩家跌坐在地上，表情惊吓得像是末日来临。
　　“……这是怎麽了？”
　　有人忍不住问，但所有人的脸上皆是茫然。
　　听到楼下惊慌失措的吵闹声，虞夏骤然清醒，他推开棉被，愣愣地看着窗外的光景，眼眸里映着那轮皎洁的弯月，他傻了几秒，连忙走出门，正好跟从隔壁房出来的陆栩撞在一起，整个人往後仰──
　　“小心！”陆栩迅速地把人扶好，隐隐松了口气。
　　虞夏轻咳两声，试图掩饰尴尬，“怎麽回事？我一睡起来天就黑了，你有看到吗？”
　　陆栩点了点头，“大概是六点过刚吧，一个不注意就变黑了。”
　　两人走到楼下，视野比先前暗了不少，许多人站在屋外看着乌漆墨黑的夜晚，彷佛在等待水晶塔会给出答案，但等了一会儿，周遭还是静悄悄的，就好像只是单纯的日夜交错。
　　“都散了吧。”
　　声音从虞夏身後传来，戴着面具的男人从後门走进来，嗓音犹如磨过的砂纸般粗哑难听，而众人在看到男人时，纷纷露出激动的情绪，一个个地招呼问好，但都犹豫着不敢上前，深怕冲撞到对方，而这人就是时衡所说的BOSS，也就是隐者牌的持有者。
　　“埃亚勒？你怎麽来了？”
　　在厨房里听到声音的林伊连忙走出来，还没走近，戴着面具的男人就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惊得林伊赶紧扶住男人，轻轻地拍着他弯起的背脊，着急地说道：“怎麽出来了？病不是还没好吗？”
　　“没事。”面具男人摇摇头，虚弱地坐在椅子上，朝众人解释：“……别担心，都散了吧，不会出现什麽，早前时衡不是拿到审判牌了？这是审判牌的异象。”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本心事重重的表情顿时烟消云散，哄笑着一起到屋外赏月，没心没肺的模样让人看了不禁失笑，屋里，埃亚勒将面具摘下，露出脸上狰狞的疤痕，他费力地喘着气，接着，将目光移到他不认识的两人身上，轻声问道：“你们就是跟时衡一起通关的玩家？”
　　虞夏看着埃亚勒满脸的烧伤疤痕，复杂地点了点头。
　　埃亚勒将面具放到旁边，嘴角隐隐牵动着，像是想要微笑，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尽量放轻声音，掩饰那粗糙的嗓音，“你们……能和我说说当时的情况吗？”
　　虞夏一愣，“当然。”
　　虽然不晓得为何时衡不在，但只是叙述情况而已，也没什麽损失。
　　虞夏简单地将审判日的流程都说过一遍，接着将J先生的提问和疑点都说出来，不过最为关键的攻略方法，虞夏到现在还是有点不明白。
　　“嗯……”
　　听过虞夏的描述後，埃亚勒沉吟着，苍白的指尖答答地敲着桌面，许久，眼里突然闪过一丝了然，倒是旁边的林伊等得不耐烦了，频频追问究竟怎麽回事。埃亚勒喝了口水，示意林伊别着急，这才缓缓说道：“看来时衡这次能拿到牌，纯属运气，要不是你们是刚进来的新人，拿到牌的是谁还说不定。”
　　林伊忍不住插嘴：“到底怎麽回事？我怎麽听不懂！”
　　埃亚勒拿着铅笔敲了林伊的脑袋，说道：“说几次了，没规矩，没看到我在谈正事吗？”
　　听到这熟悉的训斥声，林伊索性两手一瘫，彻底闭嘴了。
　　虞夏微怔，“运气？怎麽说？”
　　“想要在副本里活下来，最好的方法就是，参加游戏……”说到这，埃亚勒突然咳了几声，粗哑的呼吸声听起来有些疲惫，他摆摆手，让旁边的林伊不要担心，继续说道：“不过，想要攻略游戏，就不能只是参加，必须找到与这个游戏相关的……也许是人，也许是件东西，只要你能想到的皆有可能……”
　　而在审判牌的游戏中，J先生显然是这游戏的关键人物。
　　虞夏静下心来，想着游戏里的细节。
　　虽然这样一来就能解释，为何当时J先生留下那道门与暗示後，时衡就立即跟着J先生离开，恐怕从一开始，时衡就知道副本的关键在於J先生，但为什麽得在审判日结束後，而非游戏途中？
　　林伊眼神一亮，说道：“也许是条件没达成！”
　　埃亚勒赞同地点头。
　　没怎麽说话的陆栩眨着那双桃花眼，问道：“其他副本也是这样吗？”
　　兴许是牵涉到核心问题了，林伊表情迟疑地看着埃亚勒，就在埃亚勒牵动嘴角，想说话的时候，後门忽然被推开来，披着一身斗篷的时衡从屋外走进来，在看到聚在大厅里的几人时，整个人一愣。
　　“既然当事人已经到了，就让他解……咳咳……”
　　埃亚勒说着说着，突然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让他的脸色犹如充了血般涨红，时衡皱着眉，连忙让林伊带着埃亚勒回房休息，场面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时衡叹了口气，转头看着虞夏和陆栩，低头掩饰着情绪，半晌，才说道：
　　“刚好，我们继续上午未完成的谈话吧。”
　　不过说是继续，总要有个开始的话题。
　　在进来前，时衡隐约听到了一些说话声，大概还提到了副本，他坐到两人对面，拿着水壶倒喝了杯水，一口饮尽，开口：“那就从审判牌开始吧。”
　　“据我所知，在现今的副本里，像审判牌一样无规则的游戏，几乎没有。”时衡停顿几秒，问：“但撇除那道能重获新生的门，你们觉得这张牌难吗？”
　　“不难。”虞夏说道。
　　如果当时能说动在场的所有玩家，这游戏也许能以无伤亡的方式直到通关。
　　时衡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说道：“记得我说过，水晶塔的人数曾到过两万人吧？但最近几次的占星日，新人的数量越来越少了，估计这次进来的人数，不到一百人，但发现了吗？审判牌里的玩家，几乎都是新人，通关玩家就只有我和老葛两个。”
　　陆栩表情一动：“新手副本？”
　　“就难度来说，确实是新手副本。”时衡并未否认这个说法，“但在我们通关之前，九次，整整九次的游戏，都不曾有人活着回来，说是埋葬新手的副本还比较适合。”
　　虞夏看着时衡，迟疑地说：“照理来说，有通关玩家在，这游戏并不难攻略。”
　　“所以我认为有问题，再来，有件事我必须坦白。”时衡倒了杯水，对着两人露出歉意的笑容，说道：“NPC的情报是我说谎了，事实上，那些人大多是通关玩家，或是没能通关的新人。”
　　虞夏皱着眉，脑袋迅速转了转，接着一顿。
　　“那道门……？”
　　就连时衡都说了，审判牌本身的游戏并不难，那之前活过三次审判日，最终进到那道门里的人，到底去了哪里？还有那些审判对象……虞夏觉得满腹的疑问一个个被解了开来。
　　时衡点头，“但他们并没有水晶塔的记忆，所以我一开始没多想。之後，如你们所见，老葛找我合作，只是他是高塔的人，我信不过，所以才会第二次审判日时，故意杀了他。”
　　陆栩听出了点什麽，问：“你怎麽知道他会死？”
　　“猜的，不过确实如我所想。我没说谎的是，在审判日开始前，我的确挨个问过大厅外的人，暂且还是将那些人称为NPC吧，而所有参与审判日的人，一共79人，其中NPC的数量远超於我们。”时衡推了推眼镜，换气：“我一开始也不明白为何要将NPC放进来，但你们应该察觉到了，J先生有时想要左右我们的判决。”
　　虞夏确实也有这种感觉，不禁点头。
　　时衡将食指伸进水杯里，沾了点水，直接在木桌上画几个格子，说道：“举个例子，在场79人都选了林谭有罪，而当时J先生的反应是，让林谭辩解，虽然他说是想让游戏更有趣，但实际上，在第二问有不少人於心不忍，选了吹熄蜡烛，而数量大概是，第二问各半，第三问再各半，之後的审判日也能看出来，进不进行下一问，靠的是多数决。”
　　“但死亡条件却不是。”时衡将当时针对林谭的三问都画出来，看着专注倾听的两人，说道：“察觉到这点後，我和老葛把除了NPC以外的玩家都找来，而看完所有人的回答後，我发觉一件事。”
　　“J先生从一开始，想杀的就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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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後的我们，指的是真实玩家
然後有个彩蛋是，时衡一开始以为虞夏跟陆栩是通关玩家，毕竟一起行动的人很少见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