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的游戏》若蓠

17、J先生的游戏（二）

　　……这是？
　　虞夏抓着陆栩的手看了很久，不确定地说道：“我在陈浩的办公室找到他的革职处分书，涉嫌……倒卖毒品、收贿等等，只是，在定罪的证据中，我并没有看到这本笔记本。”
　　虞夏还记得陈浩被检举的日期是在四月初，与笔记本上的日期很近，很难不将它们联想在一起，特别是其中还提到了取货的字眼，而经过虞夏这么一说，陆栩自然也对笔记本上的暗号有了不同看法，他回想着笔记本上的其他片段，说：“我原本以为……他在追查某个犯人，因为A和C有可能是什么代号，但惟独LIU，听起来像是个人名。”
　　的确很像人名，虞夏暗忖。
　　两人试着解读笔记本的内容，只是，得出的结论却不止一个。
　　若是从笔记本是犯罪纪录的角度来看，暗号大概可以这样解读：“A和C为某人或是某种物品，交易地点，及金额。”当然，也有可能根本毫无关连，笔记本只不过是陈浩在追查别件案子时，留下的纪录罢了，所以说……可能性有很多种，但眼下只能取最接近的。
　　虞夏想了想，说：“我的想法是，陈浩的确和毒品有接触，但不一定参与了贩毒，还有就是……警局里的那份证据，太齐全了，所有不利于陈浩的证据都留下来了。”
　　陆栩看了虞夏一会儿，“所以你觉得他是被陷害的？但我们没有支撑的线索。”
　　“所以……”虞夏犹豫地看着陆栩，叹了口气，“我也不确定。”
　　时间步步逼近。
　　苦思无果的两人只能先到石墙，把证词交上，再商量着该怎么投票，至于跟其他人交换情报的选项，他们并不是没想过，只是在大部份的人都受到J先生的影响下，贸然地交换情报也无法确认真假。
　　就在这进退两难的时刻，时衡突然从远处走了过来，带着和所有人截然相反的轻松表情。在两人的注视下，他轻描淡写地问道：“你们信我吗？”
　　在这种情况下问的问题，想表达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虞夏冷静地看着时衡，思绪转了好几遍，半晌，“……我信，不过为什么？”
　　时衡推了推眼镜，“你不也告诉我了吗？”
　　……这么说好像也是。
　　虞夏反省了下心态问题，但仍然对时衡的话心存疑虑，一旁的陆栩倒是没说话，只不过盯着时衡的眼神像是想把人看透一样。时衡淡定地微笑，轻声说道：“遗憾的是，这轮我没有找到关键线索，不过……我知道陈浩是好人。”
　　陆栩瞇起眼睛，“你认识他？”
　　时衡没说话，但也不否认。
　　过没多久，如期而至的钟声就为接下来的开场揭开了序幕。
　　站在台上的J先生居高临下地看着幸存者们，看不出表情的脸庞在蓝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诡谲，紧接着，他往旁边走了一步，露出身后被绳索绑在木架上的男人，也就是此次的审判对象，陈浩。
　　不知为何，对方看起来特别颓废，长出的胡渣都快成了胡子，而在面对眼前的情况时，他的反应出奇的冷静。
　　J先生拿着一根木棍，戳着这位毫无反应的男人，眼里的恶意都快溢出来了。
　　“不觉得这是相当难得的情形吗？”
　　彷佛在怂恿什么似的，J先生一边说着，一边将木棍丢下台，然后期待地看着众人。
　　所有人满脸问号。
　　不被众人理解而感到非常无趣的J先生收起笑意，缓缓走下台，在长桌面前摸着那座银制的天秤，低语：“好吧，既然各位这麽不赏脸……那就算了。不过在开始之前，相信各位都找到线索了吧？由於这次的时限只有一小时，在开始前，我们先来场简单的……问答。”
　　被摀住嘴巴的男人嘲讽地笑了一声，收到许多带着惊愕和诧异的目光。
　　自然也听见那声嘲笑的J先生看着众人，面不改色地说：“哦，看来当事者也迫不及待了，不过遗憾的是，这次问答并不需要他，接下来，你们可以向我提出两个关于这次审判的问题，但记得，务必以是非题的形式，我会在其中一个问题回答真话，至于另一个，則要靠你们自己判断真假。”
　　“三十秒后，提问权给予最先出声的人。”
　　此话一出，大部份的人都面面相觑，犹豫不决地左顾右盼，像是在试探其他人的反应。
　　虞夏听着J先生的提出的问答形式，心里顿时浮现了不安好心四个字。
　　如果答案是一真一假，那只要舍弃其中一次提问机会，问一道必错或必对的问题，就能轻而易举地判断另一个回答的真假，但J先生提出的却是一真一不确定，所以不管怎么问，都一定会有风险。
　　与其这样，还不如不问的好。
　　虽然虞夏是这么想的，但对于其他人来说，这听起来是个稳赚不赔的好主意，于是，三十秒后，最先出声的人提出了第一个问题：“陈浩……是真的有罪吗？”
　　“有。”J先生说道。
　　无论是从语气或是态度来看，皆是无懈可击，许多人都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接着是第二问，依旧是取最先出声的人。
　　而这次提问的对象，是虞夏等人都很熟悉的面孔，只见那总是笑着的清秀青年清了清喉咙，问道：“我的问题挺简单的，那就是──陈浩，是男的吗？”
　　最先听清楚的人们纷纷露出错愕的表情，随即脸色涨红，彷佛在气愤着好端端的机会就这麽被浪费掉，但碍於不得喧哗，又不能出声抗议，只能憋在心底咒骂着。
　　不过，大厅里还是有头脑清楚的人在。
　　这题的答案，不用听就知道会是真话，果不其然，在J先生道出答案後，全场的关注点再次折回陈浩是否有罪的问题上。
　　虞夏能感觉到气氛有些凝重。
　　毕竟这次的选择，不仅是关系着性命，还关系着那令人疯狂的“新生”，所以至少还能庆幸的是，这代表大家不会轻易地相信J先生说出的任何答案。
　　就在两个问题结束後，天花板掉下连着烛台的锁链。
　　J先生轻咳几声，宣布：“那麽，审判日即将开始，请各位拿下手边的蜡烛。这将是各位的最後一次审判日，活下来的人能重获新生，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外貌梦想，都能实现。”
　　“那麽第一问，请问，陈浩……有罪吗？”
　　虞夏举着燃着火光的烛台，犹豫地和身边的陆栩对看一眼，而站在不远处的时衡已经飞快地熄灭蜡烛，让周围还迟疑不定的人都惊讶了下。虞夏紧张地深呼吸，看着被绑在木板上，摀住嘴巴，但眼神依旧坚毅无比的男人，最终犹豫着吹熄了蜡烛。
　　等待的时间过得特别漫长。
　　在J先生宣布最後的结果前，场内的人数就注定了这一问不会是平票，也就是说，只要无罪的票数多於有罪，那审判日有很大的机会会直接结束，而那些投了有罪的人──
　　也许会死。
　　当然，反过来也是这样的，有了这个认知後，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其他人的选择。
　　就在J先生微笑着开口的瞬间，某个观望的人突然紧张地吹熄了蜡烛，而这动作像是连锁反应，陆陆续续动摇了一些人的选择，到了最後，熄灭烛火的人数几乎和没吹熄的人持平。
　　J先生的脸色一沉，眼神锐利地扫过众人。
　　“恭喜……”
　　不带任何喜悦成份，犹如结着冰霜的语气从西装男人的嘴里吐出，而身为被恭喜的对象，虞夏一点也高兴不起来，13对12，仅仅差了一个人。
　　如果没有最後的几个人，这场游戏差点就翻盘了。
　　而场上的人看着J先生满脸不悦的表情，似乎都察觉到了什麽，有的人拿着手里的蜡烛不停颤抖，有的人赶紧吹熄烛火，湮灭证据，其余的人则是看着J先生，等待最後的结果。
　　“审判是公平的，既然各位认为他无罪，那他就是无罪的。”
　　J先生站在长桌前，这麽说道，接着踩着哒哒的皮鞋声，缓缓走上台，解开捆住男人的绳索，朝众人说道：“虽然深感遗憾，但既然无罪，之後的提问也没有意义了，所以，审判日到此结束。”
　　“接下来，是迎接落幕的时间。”
　　犹如死亡前的宣告，J先生注视着大厅里的所有人，打了个响指。
　　喀啦。
　　在不晓得会发生什麽的紧张气氛中，突兀的声响伴随着划破空气的箭矢，刺进在场某个女人的脑袋，熟悉的死法让周围的人吓得直後退，而这还只是开始，紧接着，刚才没吹熄蜡烛的十二名玩家，犹如倒数的时针，一个又一个的惨死在箭矢下，无论逃到哪，都躲不开无处不在的箭矢。
　　游戏结束。
　　人数从25名掉到13名。。
　　“那麽，恭喜活下来的各位，虽然人数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多一点。”
　　J先生微笑着举起天秤，不久前的诡异画面再次上演，而这次撑开的空间是一道完整的门，周边还泛着微微的光芒，J先生并未多做说明，只是朝众人鞠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是出口！？”
　　看着眼前的这门，一名年轻人忍不住脱口而出，语气里净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站在门边的J先生微笑着望向年轻人，并未出声否认，只是微微鞠躬，说道：“相信各位刚才都看到了那位女士的脱胎换骨，在此，我就不多加叙述了，感谢各位参与此次的审判日。”
　　“希望未来，我们还有再见的一天。”
　　留下这意味深长的话後，J先生迈着脚步，越过大厅里的屍体，走出大门，消失在大厅外。
　　见到大魔头终於走了，活下来的人都松了口气，几个人走到门前，犹豫地查看，像是在研究门的构造，几秒钟後，有人大胆地走了进去，而身影彻底地消失在门的另一边。
　　陆栩看着其他人陆续都走了进去，转头问道：“我们走吗？”
　　虞夏皱着眉，看着那的确会让人联想到出口的门，眼神有些挣扎。
　　如果所谓的重获新生是真的，他自然也想尽快结束这一切，但万一是陷阱呢？最初参加审判日的人数一共有79人，最後存活人数是13人，淘汰率虽然很高，但仍然有十几个人活下来了。
　　那为什麽在这之前，无人通关？
　　虞夏转头看向陆栩，迟疑地说：“我……不进去，你呢？”
　　陆栩一愣，语气轻快地道：“我听你的。”
　　对於陆栩毫不犹豫的信任，虞夏心里有些触动，很快的给出了解释：“我记得时衡曾和你说过，这个副本还没有人通关，假设他说的是真的，那我们应该──”
　　说到一半，虞夏突然顿住，转头望向刚才时衡在的地方，却连一个影子都没看见。
　　“时衡……去哪了？”
　　环顾大厅，都不见时衡的身影，而两人从一开始就盯着门，压根没看到时衡。
　　虞夏隐约有了猜测，他飞快地思考着在这栋建筑物里，时衡最有可能前往的地方，接着，看向J先生最後消失的大门，到了最後，虞夏仍猜不透这个游戏的本质是什麽，但这不妨碍他们作点弊。
　　虞夏犹豫几秒，道：“我们去游戏厅！”
　　两人离开大厅的举动并没有引起注意，但仍然有人察觉到他们的离去。
　　离开大厅後，两人搭着电梯来到四楼。
　　虽然对於这个判断，虞夏并没有什麽依据，但游戏厅是整栋大楼唯一一个开放全部玩家进入的地方，所以优先选择了这里。
　　两人一走进游戏厅，就在撞球桌前看到J先生和时衡的身影。
　　“啊，来的正好。”
　　听到脚步声後，J先生转过头，朝两人这麽说着，接着将天秤轻轻一抛，碎掉的光点瞬间汇集在掌心，变成一副扑克牌，卡面的图案以十字旗帜为背景，中心是一个吹响号角的天使。
　　时衡没有理会旁边的两人，他看着J先生手里的扑克牌，表情凝重。
　　“看到两位，让我想到了一个有趣的游戏。”J先生将扑克牌丢到撞球桌上，将顺序全部打乱、洗牌，最後朝穿着帽T的青年说道：“抽鬼牌。你同意吗？”
　　时衡诧异地挑眉，纳闷着J先生选这游戏的意义，半晌，才点头同意。
　　……抽鬼牌？
　　不明所以的虞夏看着J先生与时衡打哑谜的画面，与同样茫然的陆栩相顾无语。
　　说着为了让牌局更有趣的J先生，在发牌之前，并未去掉任何花色或数字，而是完整地留着52张牌和1张鬼牌，开始进行游戏，於是，两人就这麽拿着一叠的扑克牌，随意抽牌，随意丢牌。
　　整个过程像是重复的胶卷。
　　大概是嫌过程太冗长了，时衡边抽着牌，还边跟旁观的两人说话：
　　“其他人呢？没跟过来？”
　　虞夏摇了摇头，“都在大厅，有几个人已经进门了。”
　　虽然他们离开时没有避开其他人，但对於其他人而言，距离“出口”只有一步之遥，自然不可能有时间关注他们的行踪，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有人跟在他们身後。
　　“你们这是在……？”
　　从一开始就关注着两人抽牌的陆栩忍不住问，起初他还以为抽鬼牌是台面上的游戏，实际背後藏着什麽阴谋诡计，但後来发现两人只是单纯的在抽鬼牌後，索性开口问了。
　　时衡漫不经心地看了陆栩一眼，说：“我们在玩抽鬼牌，看不出来吗？”
　　当然看得出来。
　　这是围观的两人发出的心声。
　　虞夏叹了口气，在这种弄不好就会丧命的节骨眼上，时衡找上J先生总有个目的，当然，绝不可能是玩抽鬼牌，而唯一能想到的，只有──
　　“通关的方法……”
　　当虞夏喃喃念出这几个字後，时衡推了推眼镜，赞赏地说：“正确。”
　　“估计你们是看我离开才跟着我来的吧。”时衡将成对的牌朝桌上丢，一边说道：“虽然没找到通关方法，但就新人的表现来说，你们已经很难得了，如果不是被分到无解牌，你们的表现应该会更好一些。”
　　“……无解牌？”虞夏迟疑地问。
　　“无人通关，无解，必死无疑，大概是这几个意思。”时衡轻描淡写地说着，他让从方才开始就沉默不语的J先生抽走手上的牌，轻声说道：“不过比起其他更残忍的游戏，这大概是……最温和的一张牌了，至少不是一上来就叫人自相残杀的游戏。”
　　虞夏听着时衡重复的字眼，眉头紧皱着。
　　无解牌……牌？游戏？
　　“最後一张。”
　　时衡看着手上仅存的一张牌，以及J先生手里的两张牌，脸色凝重。
　　这是胜负局。
　　虽然从虞夏的角度看不到两人的牌面，但从时衡慎重的态度来推断，他手上的应该是数字，所以，只要不抽到鬼牌，这场游戏就是他的胜利。
　　二选一的机率。
　　就在时衡难得表现得犹豫不决时，陆栩从唇边溢出一声嘲笑，与转过投来的时衡对上视线，说道：“选左边，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时衡扶着眼镜，“凭的什麽？”
　　“直觉。”
　　时衡看着说得一脸理所当然的陆栩，像是想起了什麽，叹了口气，转过头，伸直手臂，在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的紧张气氛中，挑走了J先生手里……左边的牌，掀开一看──
　　方块七。
　　游戏结束。
　　J先生翻开他手里的鬼牌，微微一笑，接着，那总是被J先生带在身边的天秤凭空出现，在一瞬间发出刺眼的光芒，垄罩着虞夏眼前的所有一切，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了时衡的声音：
　　“恭喜你们，活下来了。”
　　接着，
　　意识坠入不知名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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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始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