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的游戏》若蓠

14、 生命的砝码（二）

　　虞夏平静地听完J先生所有的话语，心里毫无感触。
　　要知道，大厅里本来有79人，而眼前的人在夺走了37条性命后，竟还在这里叩问生命，虞夏只觉得莫名其妙，而其他人似乎也不晓得该怎么响应，偌大的大厅依然是一片死寂。
　　J先生脸色不变，指尖在桌面轻轻划过，霎时，天花板上响起锁炼的声音，当熟悉的烛台掉落的瞬间，J先生的嗓音也清楚地在大厅里响起：“那么，审判日开始，请各位拿下附近的蜡烛。”
　　“我的第一问是，高晓婷，有罪吗？”
　　虞夏取走附近的烛台，距离陆栩站的位置只有一公尺，两人互看一眼后，果断地将蜡烛吹熄，然而四周的火光消失得并不快，大家似乎对J先生的那番言论感到十分在意，又或是被石墙上的信息给混淆，直到最后，没吹熄蜡烛的人反而占了多数，甚至还包括平时聚在大厅的熟面孔。
　　不是给过他们线索了吗？
　　虞夏拧着眉，不明所以地看着陆栩，同样对这情况感到不解的陆栩摇了摇头。
　　就在虞夏对于事态的发展感到头疼时，J先生已经将众人的选择都收进眼底，道：“看来各位的选择是她有罪。不过，还记得我刚才说的吗？罪有轻重，杀人也有故意和过失。”
　　J先生走到台上，揭开蒙住女人的黑布，在重见光明的瞬间，女人的表情一路从惊慌失措再到惶恐不安，苍白的脸蛋爬满了泪水，但她的嘴巴还塞着布团，连求救都做不到，而这次，J先生并没有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直接切入正题：
　　“因此，第二问，问的是罪名。”
　　“请问高晓婷，犯的是杀人罪，还是过失罪呢？”
　　这一问，让许多人纷纷吹熄蜡烛。
　　转眼间，大厅就只剩几盏烛火还在幽暗中摇曳，沿着光源，虞夏看到满不在乎地坐在椅子上的老葛，不禁一愣，下意识地寻找时衡的身影，无奈视野太过昏暗，虞夏只能透过蜡烛的火光，来确定时衡是否在这几人之中，结果──没有，但这么一来，现在的发展就很微妙了。
　　时衡并没有把关键线索告诉老葛。
　　虞夏只能想到这个可能，但他竟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只不过有些不明白。
　　而同样不明白还有站在长桌前的J先生。
　　大概是不解为何众人这么快就做出抉择，J先生看着仅剩的烛光，指尖还不停地敲击着桌面，到此为止，投票结果已一目了然。审判是公平的，曾这么说过的J先生自然不能改变结果，于是，他这么说：“既然各位认为是过失，那就是过失吧。”
　　J先生朝被塞住布团的女人歉疚地鞠了躬，接着，拿开那被唾液浸湿的布团，而障碍物一拿走，终于能出声的女人也不再那么激动，她语无伦次地朝着所有人说着谢谢，偶尔还夹杂着破碎的呜咽声，但就在J先生丢掉布团，却迟迟没有帮她解开绳索时，女人这才意识到不对劲，颤抖地朝着众人求救：“救、救我……这个，这、绳子……”
　　人群中，有人试着往前动了一步。
　　“慢着。”
　　J先生瞇着狭长的眼睛，冷凝的语气吓阻了想上前的人，他重新走回长桌前，将天秤上的砝码全都丢到地面，微笑说道：“首先，由衷地感谢各位参与第二次的审判，既然不是杀人罪，那倒不必再继续第三问了。不过──就这么结束岂不是太无趣了？相信各位也不愿意就这样迎接落幕吧！”
　　“不如让我想想……”
　　J先生捏着下巴，专注的模样就像是真的在思考一样，忽然，抬头说道：
　　“对了，过失罪……不也是罪吗？”
　　原以为逃过一劫的女人瞪大眼睛，脸颊唰地划过两道泪痕，她惊恐地哭了半天，才想到要为自己辩解：“没有……我不知道，真的，拜托放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瞧瞧，真可怜。”
　　J先生不带一丝情绪地说着。
　　他举起笨重的天秤，猛地往右一甩，划过的痕迹泛着微微的银光，连残影都看不见，接着，像是魔术一般，那伸长的手臂握着一把泛着微光的西洋剑。
　　J先生姿势标准地举着西洋剑，说道：“不过怪谁呢──这可是他们选的，说妳有罪。”
　　“那么，就由我为此次审判划下圆满的落幕。”
　　在吐出最后的音节前，手里的剑已经划破空气，朝着目标刺了进去。
　　“呜！”
　　女人瞪着惊惧的双眼，来不及说出的话就这么噎在喉咙，淹没在呕出来的鲜血中，而锋利的剑身毫不留情地贯穿她的身体，却未伤及致命的部位。
　　众目睽睽下，J先生将西洋剑从女人的身体拔出来，道：“罪不致死。不过，妳以后也不能生育了呢。”
　　还勉强着几分清醒的女人猛地抬头，嘴唇蠕动，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最后受不了打击，直接晕了过去。
　　肃杀的气氛让在场的人噤若寒蝉。
　　偏偏持西洋剑行凶的西装男人走下台后，竟还浑然未觉地走向众人。
　　“答、答……”
　　黑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响犹如一道道催命符，让人惊惧不已，就在众人的警戒心升到最高点的时候，男人的身影忽然晃了晃，咚的一声，燃着火光的半截蜡烛应声掉落，在柔软的地毯上缓缓滚动，最后停在瞳孔溃散的眼球前面──
　　照亮那被斩断的头颅。
　　血腥的场面让人猝不及防。
　　根本没看清楚过程的虞夏咬着嘴唇，乱糟糟地想着待会儿对方大开杀戒时，该怎么拯救自己的性命，但紧接着，已经杀了一人的J先生，迈着双腿往前走了几步，不管不顾仓皇逃离的人群，径自前进，似乎早已锁定好目标，直到视线中出现那微弱的火光，他才忽地倾身，同时刺出手里的细剑。
　　“锵──”
　　突然掀起的铁盘和器皿挡住了细剑的进攻，差点被刺中的老葛狼狈地滚到旁边，表情狠戾地从怀里掏出手枪，对准J先生的脑袋，粗声道：“妈的，早知道就这么干了，浪费老子的时间！”
　　J先生微微一笑，问： “你这是要反抗吗？”
　　老葛将保险拉开，以行动代表回答。
　　虞夏眼睁睁地看着单方面的虐杀升级成持枪械斗，还想着要不要躲一躲的时候，默不作声的陆栩突然拦腰将他拖到后面，然后踹翻桌子，带着人趴在地上，同一时间，震耳欲聋的枪声开始在大厅里响起，听着众人逃窜的惨叫声，虞夏再也维持不住冷静，他用力地抓着陆栩的袖子，手指还微微颤抖，在生死关头，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漫长。
　　陆栩敛下眼睫，低声道：“J先生的目标看起来，似乎是没吹熄蜡烛的人？”
　　“……应该是吧。”
　　虞夏看着还有余力思考的陆栩，脸色还没缓过来，要知道子弹不长眼睛，从刚才到现在就不停响起的枪声听起来近的吓人，而就在随时会被打中的危险时刻，陆栩还探头看了一眼战况，顺便回报一声：“不愧是大BOSS，拿着一把西洋剑也能跟热武器对打。”
　　虞夏发誓他看到了陆栩眼底的跃跃欲试，但鉴于陆栩果断地踹翻桌子的表现，他只能委婉地说道：“……你，你别冲动。”
　　陆栩一愣，随即露出爽朗的笑容，说：“我知道，手上没武器也拼不过。”
　　……说的好像有武器就要干一场的样子。
　　虞夏忍不住问：“我记得你说你是IT科系？”
　　“我是，但家里关系比较复杂点，后来为了……停了？”话锋一转，虞夏这才注意到枪声已经没了，剎那间，大厅里只剩下受伤者的哀嚎声。两人缓缓地从桌子后探头，看见的是犹如暴风雨侵袭过的大厅，而造成这景象的J先生刚捡起他的外套，衬衣到处都是被划破的痕迹，俨然经历过一番恶战的模样。
　　幸存的人数比想象中的要多。
　　虽然战况很激烈，但多数人都在老葛掏枪出来的时候，找到地方躲了起来，除了几个倒霉鬼被流弹波及，如今正躺在地上哀嚎外，活下来的应该还有二十几个人。
　　J先生从容不迫地穿上西装外套，系好领结，站在一片狼藉和哀号声中，缓缓宣布：
　　“那么，审判日到此结束。”
　　听到这里，众人的脸色都是一松，但凡事总是令人预料不及，才安心没几秒，J先生又接着说道：“至于下次的审判日……我看，不如就明天吧。”
　　“明天！？”
　　有人忍不住失声大喊。J先生微笑看着出声的那人，道：“是的，明天。那么，在明天的审判日开始前，请各位好好休息。别忘了，只要参加三次审判日，各位就能获得新生。”
　　“当然，前提是你必须得活下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