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的游戏》若蓠

10、真实玩家（一）

　　04 真实玩家

　　这场混乱并没有持续很久。
　　逃出大厅后，两人在楼梯间待了一会儿，确定大厅里再也没传来声响后，才各自回房间。
　　从没看过血腥片的虞夏抱着肯定会做噩梦的想法，缩在棉被里睡觉，结果一觉到天亮。
　　隔天清晨，虞夏从门缝底下收到一张字迹潦草的纸条：
　　“总计第一场审判日死亡人数为37人，剩余玩家人数为42人。”
　　看着纸上纪录的死亡人数和玩家人数，虞夏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腹诽着谁一大清早就递这种让人倒尽胃口的小纸条。
　　说到昨晚，那场令人措手不及的混乱也不过就两分钟的时间，但短短的两分钟，死在箭矢下的人却有三十几人，而且都是瞄准了脑袋，一击毙命，就和杀死林谭时的情形一样，极度的，不科学。只不过，当时他正处在死里逃生的余悸中，并没有多想。
　　现在回忆起来，也许杀人机关针对的是那些没能出大厅的人，而不是所有人。
　　“哗──”
　　虞夏转开水龙头，往脸上泼着水，让浑浑噩噩的脑袋再次运转起来。
　　距离下次审判日还有三天，而这段时间，他得尽快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虞夏换上挂在衣柜的衣服，搭电梯到四楼的游戏厅，打算先找陆栩会合，虽然他和陆栩明面上没有承诺过什么，但经过昨天的经历后，彼此都默认了队友的身份，尤其是昨天如果没有陆栩那一拉，他就算没事，也会被中年人的脑浆和血液喷一身，一想到那画面，虞夏就觉得食不下咽。
　　抵达游戏厅时，里面的人数比想象中的要多。
　　约莫十几人零零散散地坐在沙发和吧台，而虞夏想找的人就坐在角落的沙发，抱着骨头形状的抱枕一边打瞌睡，他好笑地走到陆栩面前，看着那淡淡的黑眼圈，问道：“没睡好？”
　　“嗯。”陆栩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呵欠，示意虞夏坐到旁边，然后当机了几秒，才说道：“……对了，你收到纸条了吗？”
　　虞夏颔首，直接把攒在手里的纸条打开，看着上面的数字叹道：“没想到死了这么多人。”
　　说到这个，两人的表情不由得沉了下来，陆栩出神地盯着虞夏手里的纸条，半晌，才缓缓开口：“说起来，我早上看到放纸条的人了……左边，正在打撞球的那个。”
　　虞夏沿着陆栩的视线往左，只见一身运动衫的高壮男人，正专注地瞄准着球的轨道，严肃的像是在参加比赛，而他的对手则是两人都很熟悉的帽T青年，在看到时衡的瞬间，陆栩甚至还小声地说了句阴魂不散，结果下一秒，时衡就忽然转过头来，朝两人微微一笑。
　　陆栩：“……”
　　虞夏随手拿了个抱枕，看着中途放弃比赛的时衡朝这里走来，而后头则跟着那名高壮的男人。时衡走到两人面前，推了推眼镜，语气轻快地说道：“早，都看过纸条了吧？”
　　虞夏立刻拿着纸条在时衡面前晃了晃，看向旁边的高壮男人，问道：“这位是？”
　　“老葛，葛鹏亮。”
　　时衡迅速地担起双方的沟通桥梁，介绍过各自的姓名后，便开始说明来意：
　　“昨天我确认过全部的尸体，都是被箭矢穿透头颅死亡，但有趣的是，地上并没有掉落的箭矢，由此可知，死的三十七人，在射出箭矢的瞬间就注定要死了。”时衡轻描淡写地说着，把确认尸体这种事说得稀松平常，接着又继续道：“等等中午，我和老葛会把其他人找来这里，确认一下死亡条件，你们参加吗？”
　　“嗯。”虞夏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而同一条船上的陆栩自然是没意见。
　　之后虞夏有意搜集情报，就随口和时衡闲聊几句，一旁默不吭声的老葛似乎觉得不耐烦，拿着球竿走回撞球桌，而时衡也没阻止，只是直接中断闲聊，说道：“来说说答应你们的那件事吧。”
　　“说吧。”
　　“这是我无意间发现的。审判日开始前，那个男人曾这么说过，参加审判日的人数一共有79人，但实际上应该这么说──加起来一共79人。”说到这里，时衡还刻意瞥了两人的反应，见到都是一脸疑惑的模样，才继续道：“从头说起吧，一开始醒来的时候，我收到一张晚宴的邀请函，到了一楼，但当时还不到六点，却已经来了不少人，而其中有几个和我一样，都是醒来后直接到一楼的，但除了这个答案，我还听到了另外一种。”
　　时衡忽然压低声音，缓缓说道：
　　“有人说，我一直都在这里。”
　　气氛瞬间从惊悚片变成鬼片，虞夏默默地抓紧抱枕，反倒是陆栩好奇地开口：“怎么回事？有人跟我们不一样？他们不是玩家？”
　　“我不晓得。”陆栩语气遗憾地说着，“虽然严格来说，他们的确和我们不一样，但我着重观察了其中一人的反应，发现他不但什么都不知道，最后还死了。”
　　陆栩想了想，试探着说道：“……难不成是凑人数？”
　　时衡朝陆栩释出善意的微笑。
　　虞夏一点也不在意两人的互动，他径自地思考着时衡给的新情报，若是将那些人视为NPC，那么首先，就必须思考NPC在审判日里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既不知情，而且一样会死，那唯一存在的理由就只有──影响投票结果。想了半天，虞夏还是开了口：“那我们是……多数还是少数。”
　　时衡推了推眼镜，嘴角微微扬起。
　　“少数。”
　　之后，时衡就带着老葛一起离开游戏厅，而距离中午还有漫长的几个小时，虞夏本来想找陆栩去逛其他楼层，无奈后者昨晚没睡好，没几分钟就躺在抱枕上呼呼大睡，看着陆栩的黑眼圈，虞夏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不忍心叫醒陆栩，索性就从游戏厅开始逛了。
　　比起宽敞的大厅，游戏厅的规模显然要小很多。
　　撞球桌、各式棋盘以及桌球等等，与其说是游戏厅，倒像是普通的娱乐场所，与虞夏想象中的游戏厅截然不同，而除了这些，厅内也设置了休息区和吧台，穿着制服的调酒师就站在吧台里调酒，附近还躺着一个喝到烂醉的醉鬼。
　　虞夏走到吧台前，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调酒师，直到对方僵着笑容，开口：
　　“请问客人要点什么？”
　　虞夏将视线移到调酒师后面的黑板，迅速地扫过一遍：“热牛奶。”
　　“好的，请稍等。”
　　调酒师从冰箱取出一瓶鲜奶，倒进铁杯里加热，再拿出模样精致的陶瓷杯，将冒着热气的热牛奶送到虞夏面前，丝毫没有被刁难后应该有的反应。虞夏神色自若地端着杯子喝了一口，微甜的热牛奶让整个胃都暖了起来，但大概是昨晚回房后就把晚餐吐了个干净的关系，腹部传来微微的刺痛。
　　虞夏仗着NPC不会翻脸的设定，端着杯子，再次看向调酒师，而这次调酒师也有了经验，立刻微笑问道：
　　“请问客人还需要什么？”
　　“有吃的吗？”
　　虞夏开玩笑地说道，在吧台点餐的举动惹得旁边的人侧目，但调酒师似乎不认为这是不合理的要求，依旧保持着微笑，然后接了虞夏的话：“好的，总汇三明治可以吗？”
　　“……嗯。”
　　虞夏一脸复杂地看着佐料丰富的三明治被送到面前，无语地想着这吧台的设定到底是什么。吃饱喝足后，虞夏撑着脸颊，试探性地问着调酒师：“你知道审判日吗？”
　　调酒师将柠檬片放到高脚杯的杯缘，抬头回答：“当然知道，先生。”
　　“那，审判日一直都是……死这么多人？”
　　“我不晓得您在说什么，先生。”调酒师的脸色丝毫未变，他把调好的酒送到吧台的另一侧，然后拿着抹布擦拭桌面，补充说道：“据我所知，审判日一向都是J先生负责的，您有任何问题可以向他询问。”
　　“J先生？”
　　虞夏顿了顿，脑袋立刻浮现西装男人的模样，“穿着西装的那位？”
　　“是，我们都这么称呼他。”
　　没想到会有收获的虞夏又问了几个问题，但只要一牵扯到怎么出去或是审判日，调酒师的答案要嘛是不晓得，要嘛就是请他询问J先生。不管他怎么问，都是千篇一律的回答，虞夏这才死心，道出最后一个问题：“那参加三次审判日所获得的『新生』，又是什么意思？”
　　调酒师的脸上丝毫找不出一丝不耐烦，只不过依旧是模棱两可的回答：
　　“您应该去问J先生，我想他会很乐意告诉您答案。”
　　……好吧，起码得到一个名字。
　　虞夏放弃追问，在游戏厅里绕了一圈后，便沿着楼梯往上走。
　　整栋楼一共有十层，除了一楼、四楼，还有通往顶楼的铁门打不开外，其他楼层基本都长得差不多，而调查途中，虞夏也试过打开走廊的窗户，无奈窗户都被封死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将整栋楼都调查一遍后，虞夏只能得出这栋楼的确不正常的结论。
　　譬如全天供应食物的一楼大厅，服务生都站在门外，却能准确地送上被夹成空盘的食物，还有满地的尸体和洒满墙面的鲜血，一夕之间全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彷佛昨晚的惨剧从没发生过。
　　实在不是常理能推断的事。
　　最后，毫无收获的虞夏带着早餐走回四楼的游戏厅时，陆栩仍躺在抱枕上睡得香甜，但在闻到食物的香气后，就像是有所感应一样，忽然睁开眼，眼神迷离地看着面前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