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行路 西幻》云中鬼方

51、惊喜还是惊吓

　　第五十一章

　　西斯莉带着纳兰走过人烟稀少的街巷，低声把最近发生所有的事告诉了他。
　　她需要赢回纳兰的信任，至少现在不能和纳兰分崩离析，当纳兰知道鲁道夫要和罗兰公爵秘会时，眯起了眼。
　　西斯莉说：“他们的会面就在后天，我把他们安排在了一座罗兰公爵的庄园里。”
　　纳兰可惜地说：“可惜路德维希不在，不然我们可以试探一下鲁道夫的实力。”
　　西斯莉吃惊地说：“你疯啦？你知道昆廷的尸体多惨么？他的头颅是直接被……被鲁道夫大人拧下来的！”
　　说着她从满满一捧鲜花中拿出了一把沾满血迹的短刃，它属于昆廷，而上面已经干涸的血迹无疑属于纳兰。
　　纳兰对差点剜出他心脏的利刃当然记忆犹新，他检查了一下，发现的确是昆廷那天晚上使用的那一把。
　　利刃表面黑沉沉的，被昆廷涂过黑色的染料，能够在暗夜中轻易地夺取人类生命。
　　它伴随前主人十几年，由鲁道夫转赠昆廷，现在，它属于纳兰了。
　　西斯莉不禁问道：“那天昆廷打伤你之后，你是如何逃生的？”
　　纳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我也不知道，有人救了我，虽然我并不知道他是谁。”
　　西斯莉：“你的伤口应该都好了吧。”说完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显然是多余的，自嘲地笑了笑：“我差点忘了你自己就是药剂师。”
　　纳兰从容道：“差不多，不影响行动，还有，你觉得鲁道夫是追着昆廷来的吗”
　　西斯莉立刻摇头：“我不觉得他会为了一个昆廷深入这帝国腹地，卡玛兰隐藏着许多强者，我曾经听说过好几个名字，都是传说中已经消失的人物，鲁道夫一向狡猾如狐，他从来不会冒险来做不值得的事情。”
　　纳兰沉思道：“那么他来这里也仅仅只是为了见罗兰公爵一面吗？”
　　想起加洛斯罗兰这个不靠谱的贵族，纳兰觉得有些烦恼，他还需要从罗兰公爵哪里打听出一些鲁道夫的消息，来推断这冷血杀手头子的目的。
　　昆廷那天晚上能把幻梦毒、液倒进酒中，一定和加洛斯罗兰分不开关系——因为自始至终，纳兰只接受了公爵倒给他的酒。
　　公爵是不知情还是受到了昆廷的威逼利诱呢？
　　西斯莉眉眼间有些沮丧地说：“我的属下昨天跟踪过鲁道夫，但是他警觉性太好了，一转眼就没了踪影。”
　　两个人又合计了一阵，决定从公爵身上下手，西斯莉又要去试探他。
　　纳兰嘲笑她：“我们智慧聪明的丽塔女士可不要被他的小手段迷惑了。”
　　西斯莉睁大眼睛斜睨他一眼，将花束塞给路边一头槽中母牛：“他就是一只花瓶。”她尖刻地说。
　　母牛咀嚼着鲜艳的花朵，用清澈的大眼睛打量着这一对儿奇怪的男女。
　　纳兰把那尖刀收好，暂时卸下了心头的防备，冲她一笑：“你可要好好加油。”
　　西斯莉懒洋洋摘下头顶的花环，戴在纳兰头上，称赞道：“你可比我美多了呢！”
　　纳兰：“？”
　　她神经兮兮地说：“魅力这件事与男女是无关的，美貌这件武器可比你手里的刀有用多了，知足吧，美男子。”
　　“即使是罗兰公爵，也绝对更愿意挽留你。”
　　纳兰漫不经心地想，那男人倒是刚见面就想对他上下其手，或许这就是魅力吧。
　　在西斯莉眼里，他俊美的面庞似乎总有一丝阴翳，但这丝毫无损于这个少年的致命吸引力，他就像一朵冷艳的黑火玫瑰，在烈焰的灼烧中被镶嵌了通红的金边，仿佛绝世珍宝。
　　另一边的路德维希在园中漫步，漫山的墓碑立在风中，如同时间镌刻下的最后记忆，他带领着温克和骑兵们穿梭在墓碑建造的丛林之中，细细辨认着已经风化的刻字，期望找到卡雷·加西亚的尸体。
　　温克说了实话之后，路德维希才懂得安德森·琼的细心和大胆，他最终的确带兵追到了卡雷·加西亚，然而陷入绝境的皇子并不愿意束手就擒，他持剑战斗到最后一刻。
　　安德森进入他最后藏身的密林，最后将他的尸体用黑布包裹带了出来，并亲手放置进朴素的棺木中。
　　他选了很多地方，最后选中了安静美丽的枫叶镇，骑兵们随着统帅把棺木运到那时还未满员的道格尔墓园，安德森亲自把棺木拖进了墓园中，禁止任何骑兵跟随 。
　　他在道格尔墓园呆了整整一天，独自埋葬了这曾经最心爱的弟子。
　　也就是说，世界上除了那位也躺进了墓穴的老将军，再没人知道卡雷·加西亚到底埋葬在道格尔墓园的某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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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德维希忍不住问：“你们中就没人因为好奇而偷偷跟在他身后看一眼么？”
　　温克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我们是安德森·琼的士兵，如同他的四肢，永远不会做他严令禁止的事。”
　　好了，这时候乔德罗·温克的荣誉感又回来了，他俨然还是那个英勇无畏的帝国士兵，可能在他眼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安德森·琼报仇，是最光辉正义的行为。路德维希没有开口嘲讽，温克不配和安德森·琼相提并论，哪怕他将背叛的行为插上最恰当的旗帜。
　　安德森·琼大概也不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一个士兵，他也许会无奈甚至抱歉，但是如果他在世，还是会第一时间拿起宽阔的大剑，把温克的脑袋拍成一块烂南瓜。
　　追捕魔族的任务交给附近的裁判所去做，路德维希希望尽快把他们的余孽抓到，相比之下，卡雷的墓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了。
　　但路德维希还是要把它完成，这毕竟是来自塔西特二世的嘱托，卡雷·加西亚也算是他名义上的亲人，如果把他带回去，莫德娜公主应该也会感到欣慰，虽然皇宫里传说莫德娜公主修炼魔法走火入魔失去了感情，这毕竟是她的手足兄弟。
　　他们已经在枫叶镇盘亘了几天，仍然没有一丝线索。
　　安德森·琼当初的决定给路德维希带来了巨大的困难，这几天毫无进展，他感到一丝焦急。
　　几名骑兵打开水囊大口地喝着，他们也累得不轻，再加上失去兄弟的悲痛，也并没有多么兴奋，这枯燥的寻找令人烦闷。
　　骑兵们郁郁地查看着墓碑的名字，有的已经模糊不清，一个骑兵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看清了上面刻的亡者姓氏，那当然不是他们要找的对象。
　　安忒提正指挥着雇来的石匠修缮附近的墓碑，这些可怜的亡者想不到死了以后竟然还要被活人的战斗波及，路德维希颇感抱歉，表示修补墓碑的钱都由他来垫付。
　　她亲手扶正利拉·凯图斯的墓碑，并转过头来狠狠瞪了温克一眼，因为他对昔日情人的墓碑丝毫没有愧疚，也没有过来看她一眼。
　　石匠在雕刻着各种花纹的墓碑上简单修饰一番，重新刻录名字，损毁严重的要重新更换。
　　他堆积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因为路德维希给了他两倍的钱。石匠一边看着墓碑上的名字一边说：“哦，这个斯通，前几年喝醉了酒躺在大街上，居然没有人理他，最后他的邻居第二天发现他已经冻僵了，太可怜了……”
　　他看清了另一块墓碑上的名字时叫道：“啊！高老头！最后的时光里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床上躺着，没有妻子，没有儿女，还是我帮他收的尸！”
　　路德维希蹲下来看他修复石碑，认真问道：“卡莫先生，这里的墓碑您都认识吗？”
　　石匠哼哼一声，含混地说：“差……差不多吧。毕竟这枫叶镇上就我一个石匠”
　　路德维希循循善诱地说：“您想一下，这里的墓碑埋葬过多少外来者，我相信这个数字肯定不大。”
　　卡莫没有多想，立刻说道：“只有百十来个，不过，我只记得来找我刻墓碑的人，那些死了裹着衣服被子随便一埋的不算啊。”
　　“您回想一下，十六年前有个男人来找您卖墓碑，他穿着铠甲，带着大剑，为一位男子买墓碑，死者的名字叫卡雷。”
　　石匠把锤子放在一边，摸了摸粗糙的胡须，仔细回想：“似乎是有这么一位客人，但我不知道亡者的姓氏。”
　　十六年前，安德森·琼走进石匠清冷的店铺，沉声说：“我要买一座墓碑和一具棺材。”
　　他的脸色严肃灰败得可怕，似乎连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卡莫正在里面的小床上打盹，他掀开帘子打着哈欠走出来，问道：“死者的名字是什么，身高多少？”
　　但这第一个问题就好像难住了身经百战的将军，他眉头紧皱，嘴唇张开，却吐不出一个字。
　　石匠困惑地问：“他没有名字吗？那我墓碑上该刻些什么呢？若是这位老兄的灵魂找不到刻着自己名字的墓碑，他就要流浪在世间了。”
　　安德森的脸色冷峻得可怕，他把雕刻着黑色花纹的大剑放在柜台上，向石匠说：“把这把剑的样式刻在墓碑上，至于名字不需要，多加一个银舍客勒，管住你的嘴。”
　　石匠立刻闭嘴了，接过了银币，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接着他交代了死者的死期，石匠一一记下，告诉他几天后来取，安德森便一言不发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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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匠说：“我记得这个怪人，他是唯一一个不愿意交代死者姓名的。也许就是那位叫卡雷的亡者”
　　路德维希顷刻站起身来，喊道：“所有人，寻找那块没有名字的墓碑，上面刻着一把剑！”
　　骑兵们轰然应声，四散去寻找了。
　　又过了几个小时，太阳西斜，离开大地的尽头去往另一个国度，他们仍然没有找到，路德维希点着一捆树枝，在每一块墓碑的脸上逡巡，辨认他们的主人。
　　直到一个骑兵大声道：“我找到了！”
　　一群人立刻聚集起来，举着火把照亮了一片墓碑，在一众寡妇鳏夫的名字掩映之间，有一座光秃秃的墓碑引人注目，上面浮现一把雕刻粗糙长剑。
　　路德维希拨开杂草，审视着这块墓碑，随即命令骑兵们开始挖掘这座坟墓，他和身强力壮的两个骑兵一起抬起墓碑放到一边，迅速用借来的农具刨开大坑，将沉睡已久的棺木的面纱扯开。
　　“真是让我们好找啊。”他叹了一口气，扫去棺盖上的泥土，发现整具棺材四角被金属长钉牢牢固定，以他的臂力，竟然也不能掀开棺盖。
　　幸好石匠因为年老身体虚弱已经回去了，否则他可能已经被路德维希这一行人的粗暴行径所惊呆了。
　　安忒提走过来看了一眼，蹙眉道：“这种金属长钉是专门用来防止盗墓者开棺的，一般人很难把它拔出来。”
　　路德维希拦住几个打算用长剑撬开棺盖的骑兵，从斗篷里掏出一个封死的水晶瓶，挥手让他们退开。
　　瓶中液体晃动，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在他们好奇的眼光中，路德维希拔出了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