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行路 西幻》云中鬼方

50、第五十章 出师不利

　　第五十章
　　“你是人类，我是魔族，我怎么会把一个人类幼崽当成自己的孩子？告诉我你是不是去找纳兰了？”
　　昆廷立刻点头，他飞快地说：“是，我是您的工具，纳兰为您做的，我也一样可以做到！”
　　鲁道夫说：“起来。”
　　昆廷站起来竟然比鲁道夫高出一头，但这不妨碍他像个孩子一样在鲁道夫的威严下喘息。
　　“你令我失望。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昆廷大声说：“即使纳兰和您有血缘关系，可是我看得出来您不爱他！我杀了他我也可以为您赴汤蹈火！”
　　鲁道夫的眼神如利剑一样刺着昆廷的面颊，看见他身上的伤口，竟然有些可惜，他遗憾地说：“如果——”
　　“咔！”
　　他的手掌抵在昆廷的后颈上，可以听见骨头清脆的响声，“如果你是纳兰该多好啊。”鲁道夫补充道。
　　“但你不是他，你不知道他对我而言有多重要。”
　　昆廷沾满鲜血的头颅落在了地上，他的身躯重重跪在了尘土里，无知无觉，甚至没来得及喊痛。
　　温热的液体溅出来时，眼前蒙上了一层血色，昆廷想起了东方雪原最亮的时刻，和此刻一样耀眼，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鲁道夫，他把野性难驯的少年带到了黑暗之影，将他打磨成锋利的剑，最后又亲手将他折断。

　　鲁道夫蹲在地上，捧起那沾满泥土与血腥的头颅，倒是展现了一点情真意切的伤感：“你要知道，纳兰这个小崽子狡猾的很，虽然他死不了，却没有你听话啊，可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啊。”
　　路边很快就有一个身影骑着马飞奔而来，随后跪下向鲁道夫行礼：“大人。”
　　鲁道夫“嗯”了一声说：“天亮之前把他处理掉。”
　　西斯莉的斗篷滑落，露出她光洁的额头与恭恭敬敬的眼神：“是。”
　　鲁道夫拍拍手，欣赏这西斯莉美丽的面孔与臣服的姿态，带着微微的笑意说：“你去看着纳兰，别让他死了，当然也不许他离开。”
　　西斯莉很快地说：“他绝对不会违抗您的命令的，我会像蜘蛛看守猎物一样看守他!”
　　“是吗？”鲁道夫反问道：“记得不要让他的毒液麻痹你，冲昏你的头脑。我知道他总是有一肚子奇思妙想。”
　　西斯莉说：“是。”
　　鲁道夫随意地挥挥手，看着清朗的月光吩咐道：“公爵阁下不是想和我做交易吗？时间紧得很，告诉他我要明天见他。”
　　说完他高大的身体化为一阵微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道路上，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过昆廷一眼，哪怕这是他曾经最珍视的一个孩子。

　　西斯莉待他走远才从地上站起来，眼神冷漠地审视着昆廷小山般的身体，等着属下来搬运他，送给城外的野狗分食。
　　她刚刚从公爵府出来便得到鲁道夫召唤她的消息，心中震动，生怕鲁道夫发现什么蛛丝马迹，结果发现昆廷竟然就横尸在路边，死得像最卑微的虫豸。
　　鲁道夫以往那么宠爱他，也能毫不留情地拧下他的头。
　　西斯莉想起了昆廷和纳兰的恩怨，不禁心惊胆战。
　　这个时候，纳兰还活着吗？！
　　“我简直太大意了，我竟然没有提防他的到来！”
　　她脸色有些惨白，却有条不紊的处理好了一切，命人去打听帝国学院是否有什么特殊的消息。
　　探子回禀，并没有她最害怕的那个消息。
　　西斯莉松了一口气，反正她对于这个有着种种血腥嗜好的刺客并没有好感，现今鲁道夫居然亲手把昆廷弄死了，如果不是情况紧急，她简直要开一瓶好酒和纳兰共同庆祝！
　　一切处理干净之后，西斯莉施施然骑上马，“驾！”她漆黑的斗篷在风中飞扬，像一只鹰。
　　黎明将要到来，她得安排罗兰公爵和鲁道夫见面的事宜。
　　……
　　康斯坦咆哮道：“你居然不跟我打招呼！就跟瑞克那个混蛋消失，我们都以为你失踪了，差点就通知治安所在卡玛兰到处搜寻你了呢！”
　　“亲爱的老师，瑞克老爹实在是太需要我了，”纳兰干笑道：“我这不是很快就回来了吗？”
　　康斯坦冷冷道：“下次那个混蛋再找你，就用棍子把他打出去，不要浪费和我学习制作药剂的宝贵时间！”
　　“是……”
　　纳兰微笑道：“不会有下一次了，让您担心了。”他眼里闪动着诚挚的光。
　　康斯坦扬起下巴，哼了一声：“算了，现在帝国药剂大师要开始授课了，带上你的手套吧！”
　　从康斯坦的实验室出来时，纳兰满头大汗，里面实在是太热了，即使穿最薄的袍子也会被蒸汽热得满面通红。
　　他们又不能请法师来施法降温，这会破坏药剂的效果，康斯坦这种对于完美不懈追求的人，根本不在乎这些小小的困难。
　　纳兰虽然面上十分憔悴，行动却如往常一样敏捷，长袍的掩盖下，是昆廷留下的伤口，纳兰神奇的体质再一次及时发挥了作用，这些伤口只留下了淡淡的痕迹，让他行动自如，不被任何人看出破绽。
　　但昆廷的去向始终是他心头的一片阴影，纳兰的表情漠然，希望昆廷再一次冒险来杀他，这次他有把握可以让他留下头颅。
　　走过树林回到屋门前时，纳兰看到了好几天不见的老熟人，他唯一的朋友，杰米·刚的罗。
　　纳兰又接受了来自杰米的暴风雨般的询问，他像应付康斯坦一样回答了杰米，告诉他无需担心，这份关心他可以理解。
　　纳兰感激他们，但不能告诉他们哪怕一点真相。
　　杰米的神情仍然有些郁郁寡欢，看得出来他心里面仍然有对于塞西尔的思念，他疲惫地说：“你们总让我担惊受怕。”
　　这个你们，既指纳兰，也指那名早些日子死去的美丽女孩，杰米的脸颊有些瘦削，塞西尔不知道她会成为一个人一生的遗憾。
　　纳兰迟疑一下，笑道：“我很好，明天上课的时候你一定能见到我，我不会再缺席了。”他轻松的态度让杰米缓和下来，低沉地说：“记得按时来，兄弟。”
　　纳兰说：“你也是，好梦。”
　　杰米不说话，径直走了。
　　纳兰刚打开门，一张纸片便飞到了地上，他脸上浮现了一片不加掩饰的恼怒，不用看，他也知道这是西斯莉送来的信。
　　公爵府被下毒，被昆廷截杀开始，他就再没有回应过西斯莉的询问，从他出现在学院后，这是他从昨天到现在收到的第三封信。
　　纳兰捡起纸片，上面只写了短短一句：马车在学院外等你，有重要消息，我相信你听了会很高兴。
　　他随手把它撕成碎片，进屋去拿了平时用的药剂与匕首 ，收拾妥当向外走去。
　　这次，他要一个令他信服的解释，否则他们将分道扬镳。

　　纳兰以斗篷盖住脸走出大门，这回背后再也没有路德维希投来的目光了，他竟然有些想念路德维希，那个男人在的时候总是像一面坚固的盾牌一样给人安全感。
　　黄昏时分人不多，落叶萧萧铺满大道，夕阳洒下金色的光晕，纳兰瞥见那个守门老头背着枯瘦的双手在门前踱来踱去，身上仍然是破旧的黑袍。
　　一辆马车停在远处，马头上别着一根白色的羽毛，这是西斯莉惯用的标志，那个车夫东张西望，见了纳兰才松了一口气，向他招招手，示意纳兰到这儿来。
　　掀起的帘子探出一个妇人的脸，这是西斯莉身边那名忠心耿耿的老嬷嬷，上次纳兰去酒馆见西斯莉时也是这名妇人带领的。
　　妇人请他进入车厢，收拢长袍的花边给纳兰腾出一块地方，随后安静地直视前方，沉默不语。
　　纳兰冷冷问道：“她在哪儿。”
　　妇人低声道：“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马车向西驶去，辗过街道的石子，在颠簸中到达了目的地，天色逐渐阴沉下来，纳兰终于见到了抱着一束花的西斯莉。
　　她红色长袍下摆露出纤细的小腿，头上放着紫色的花环，向来往的过路人兜售鲜花，可惜没人搭理她，这时人们都急着回家，也无人注意这街头的卖花女。
　　西斯莉迈着轻快的步子，笑吟吟地向纳兰递出手中鲜花：“您希望得到一束美丽的鲜花吗，送给您的情人？”
　　纳兰沉着脸说：“我没有情人。”他不知道西斯莉打的什么算盘，也不知道她兜售的是什么阴谋诡计。
　　晚风卷起他们的袍角，模糊了路人的吵闹，农夫赶着牛车，后面拴着一群嘎嘎叫的鸭子，他和穿着粗布衣裙的妻子坐在牛车上，计算着今天的舍客勒。
　　西斯莉收回滴水的玫瑰花，又递出一枝黑色的鼠疫花问纳兰：“那么我猜想你需要一枝这样的花来奉献给你的仇敌，它能保佑你的仇敌灾厄缠身，死后灵魂难安。”
　　纳兰大笑起来：“那可太好了。”
　　西斯莉弯着唇角，兴奋地说：“你知道昆廷死了吗 ？”
　　“什么？！”
　　“那天晚上鲁道夫也出现了。”
　　纳兰低声说；“他来干什么？”他仍然记得鲁道夫在几年前袒护昆廷而打伤他的事，他也记得昆廷的胡言乱语：“鲁道夫可是你母亲的同胞兄长……”
　　但他不相信这个事实，但昆廷又为什么要特意告诉他呢？这些不是西斯莉需要知道的，他将紧紧守着这个秘密，直到从鲁道夫那里得到答案。
　　一生仅有的噩梦盘旋在纳兰心中，那饱含悲痛的男声一直在向他发出隔着时空的呼唤。
　　会是他离别十几年的父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