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行路 西幻》云中鬼方

3、第三章 逮到你了

　　“杰克。”

　　杰克懒洋洋地从柜台上抬起脑袋，看着年轻的客人从楼梯上慢条斯理地走下来，他漆黑的长发束起来，双眼湛蓝犹如大海，面孔秀丽地仿佛居住在天际尽头那些神秘的神祗。

　　杰克知道他又换了一张面孔，几年来他见过很多张纳兰的不同的脸。

　　然而在他眼中，无论多么英俊的脸，都掩盖不住纳兰锋利残忍的本质，他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魔鬼。

　　纳兰来到这间特殊的旅店住下，经常深夜出去，有时天亮了也不会回来，杰克对于他的神出鬼没完全不感到诧异——毕竟他知道纳兰是一个暗杀者，除了杀人，他还能做什么呢？

　　世界上不是只有光明，他们的身体沐浴在光明里，影子则永远行走在黑暗中，这是一条永远走不到尽头的路，他们都是日夜赶路、疲于奔命的旅人。

　　有一天半夜杰克起来撒尿，睁着半只眼睛迷迷糊糊爬下楼梯，看见有个身影推开旅店的门走进来，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他闻到年轻人——纳兰的身上有一点酒气和一点淡淡的香气，好像才从某个销金窟里出来。

　　双方对视了一眼，杰克吓得险些叫出来，纳兰的神情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但他眼睛幽深得如同一潭死水，杰克觉得下一秒他就会被捏断脖子，被送去和他那死鬼婆娘团聚。

　　那是一种极度冷酷的神情，一种杀戮欲|望释放完之后的意犹未尽，杰克知道纳兰去干什么了，他并不希望自己成为他干完正事后顺带宰了的一个消遣玩意。

　　他大腿都在颤抖，甚至一个趔趄差点倒在纳兰脚下，一只手捏住了他的肩膀。把他像小鸡一样提溜得笔直，杰克抖得更厉害了。

　　纳兰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轻声道：“站好，我要上楼。”

　　杰克战战兢兢地点头，目送他上楼，才觉得自己又活得像个人，赶紧扶着墙壁出去撒尿了。

　　第二天早上，他看见一队城防军骑马奔驰过光明大道，向附近的人征集悬赏消息，寻找杀死了帝国顶级富豪——号称“金钱之王”的凡赛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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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带点讨好地问：“客人，有什么吩咐吗？”

　　纳兰淡淡地说：“我要见西斯莉，最好是今天晚上。”

　　杰克带着金戒指的手点了点柜台：“是。”说完他从柜台侧的门里钻出来，肥胖的身体显得尤为滑稽。

　　他大声招呼阿萨驾了一辆马车，很快就消失在了大道上的某个小巷里。

　　夜色迷人，一个吟游诗人跌跌撞撞地从酒馆里出来，他拉长了调子，唱一首被贵族们讥讽为“野地里麻雀的叫唤”的民间歌曲，完全不着调，大概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究竟唱的是些什么鬼东西。

　　酒馆的破烂招牌上写着一串鬼画符似的字母，“迷人的酒”，熟悉的酒客都知道，这个小酒馆已经开了几十年了。

　　要知道，它最受穷鬼和流浪者的欢迎，贵族是绝不会靠近它一步的。

　　纳兰走进酒馆张望了一下，按照杰克的话，避开那些醉醺醺的酒鬼，径直上了三楼，右手边的第三个屋子，他敲了敲门。

　　“请进。”这悦耳的声音属于一位女性。

　　纳兰进门，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他毫不在意，坐到少女的对面。

　　对方支着下巴，冲他一笑：“好久不见，我的朋友。”

　　“西斯莉，好久不见”纳兰直视着她光彩照人的脸。“希望你不会喝到忘了我这个老朋友。”

　　西斯莉“咯咯”地笑起来，她抬起手，用银色的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顺便给自己又倒满，痛快地喝了一大口。

　　纳兰接过去，礼貌性地尝了一点就马上放下了酒杯。

　　西斯莉哼唱着甜美的小调，她感叹道：“啊！亲爱的纳兰，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来不相信别人。”

　　“我就非得相信点什么人不可吗？如果是那样，你现在应该对着我的墓碑喝酒。但是你是不同……”

　　“这就是你活到现在的原因吗？”西斯莉歪着脑袋想了想：“啧啧……从我十六岁第一次见你，你就告诉我这句话，并且叫我不要相信你————”

　　纳兰敲了敲桌子，不耐烦地说：“与其在这里讨论我活下来的原因，你不如告诉我，他们把我从几百里之外叫到卡玛兰的意图是什么，好让我多一分活下去的可能！”

　　戏剧中的王子慷慨激昂地说；“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纳兰想：毫无疑问，我选择生存。

　　有时候活着并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有的人活着，就已经尽力了。

　　西斯莉抚开额头前一缕金发，红润的双唇一开一合：“首先你得做好准备，很长一段时间内，你都要留在卡玛兰了。”

　　纳兰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冷冷道：“他们是不是集体把脑子喂了猪猡？以至于连情况都搞不清楚，做出这样幼稚可笑的决定？！”

　　他压低声音接着说：“你要知道，我几年前在这里弄死了谁！而帝国又会不会仁慈的放过我？！”

　　西斯莉的神情也严肃起来，她把酒壶推到一边，说：“本来应该是凯恩去做的，但是他上一个任务露馅了，被伦琴的下级裁判所抓到——”

　　说着她闭了闭眼，做了个手掌横切的手势：“处刑的时候，我在人群里看着他……”一丝悲凉的神情出现在她的脸上。

　　纳兰说不出话来，毕竟凯恩也算是他的同伴，他们有着相同的命运，未必不会有相同的结局。

　　西斯莉继续说道：“他们要求你去帝国学院学习，好好学习。”

　　纳兰突然恨不得跳起来一巴掌扇死自己，鬼知道他昨天为了应付城门官的盘问，扯了自己要到帝国学院求学的谎言，没想到这句话这么快就实现了。

　　他匪夷所思地说：“我一个没有真正身份证明的人——让我去帝国学院学习？将来他们是不是还想让我加入城防军，为帝国做出贡献，清剿黑暗中的渣滓？!”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讽刺。

　　“不不不，亲爱的，尊贵的罗兰公爵会为你解决一切入学难题，他会为你支付学费，送你去学院，你的身份是他的一个远方亲戚，他会遮掩一切对你的怀疑。”

　　纳兰谨慎地问：“他知道我的身份吗？”

　　“你不必给他任何回应。”西斯莉补充道：“我想他对你本人可能更感兴趣。”

　　“那……”纳兰正要再问些什么。

　　一条高大的身影撞开门，闯进来大声嚷嚷道：“我终于逮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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