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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血统 ...

  •   帝国首都卡玛兰城门口,像往常一样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一大清早阳光灿烂,这个时间正是人们挤破头进城开始为一天的生计奔波的时候。

      牛马的气味可不那么好闻,再加上有个农夫赶着一群鹅,这些家伙“嘎嘎”仰天嚎叫,吵得所有人恨不能堵上自己的耳朵。

      人和动物挤在一起,女人挨着男人,老人挨着少年,鸡笼和兔笼系在一起,声音混杂十分热闹。

      纳兰攥着老马的缰绳,缴纳了二十铜舍客勒的城门税,和两铜舍客勒的牛马税。

      城门官叼着自制的粗糙卷烟,看了他一眼:“孩子,你来这里有什么打算吗?”

      他用一种轻蔑的目光打量着纳兰,仿佛他穿着这件灰扑扑的长袍来到这样一座高大雄伟的城市怀有不良目的一样。

      不过确实是的,目的不良。

      纳兰掂了掂手里破破烂烂的包裹,依依不舍的又拿出两铜舍客勒递到城门官手里,并回答道:“我家在遥远的福曼科镇,我来卡玛兰是为了求学。”

      他又补充了一句,:“帝国学院。”

      城门官诧异地拿出嘴里的卷烟,眼睛瞪大:“你——不——您说您是来帝国学院求学的?”

      纳兰说:“是的。”他看着城门官把那两个铜子儿塞进了口袋,并且还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又是激动又是惶恐的同这个少年握了个手。

      城门官将信将疑道:“这位先生,我听说学院已经开学了,您是来晚了吗?”

      纳兰随口说:“我知道,但是我家距离此地路途远,学院准许我延迟入学。”

      “啊!那真是太好了,要知道我有个侄子,他非常渴望进入学院学习――”城门官遗憾的说:“但是这个小子天赋不够,人家不要他,要是他像您一样聪明就好了。”

      纳兰笑了笑:“我要走了,下次再见,祝您好运。”

      他的身影牵着马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城门官重新耷拉下眼皮,看向下一个赶着牛车的农夫,不耐烦地呵斥起来。

      纳兰跟着人流熙熙攘攘挤进主街道,老马畏缩的叫了几声,他伸出手安抚这不安的伙伴,看着左右两边的摊贩高声叫卖。

      “最新鲜的生蔬,刚从城郊田地里摘出来!!保证最新鲜呦。”

      “香甜的葡萄酒,贵族老爷们的最爱!!!一杯只要一铜舍客勒!!!”

      “路过的大人们啊,请施舍我一点钱吧!卡玛兰保佑你!”

      ………………

      纳兰看着人们,人们也在打量着他:个头不高,最普通的麻布袍子,一匹老得看上去足以当他爷爷的瘦马——一个地道的乡下土包子,来来往往的帝都人轻蔑地想。

      当然,他们有资格这样想,这座伟大而高贵的城市从凯撒帝国建立之初就作为它的首都而存在,在历史中沉沉浮浮,目睹数千年的辉煌与败落。

      身为卡玛兰的居民,生来荣耀。

      马车的轮子轰隆隆地滚过光明大道,扬起无数尘土,纳兰拍了拍灰扑扑的长袍,拉上斗篷,若无其事的走进一家不起眼的旅店。

      老板是个圆滚滚的胖子,眯着眼睛趴在柜台上,纳兰走进来,将两枚银舍客勒丢在泛着油光的柜台上,狭小的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清冷得可以关门。

      他朝老板说道:“杰克,我来了。”杰克没什么反应,继续打着呼噜,纳兰不耐烦地拍了拍桌子。

      砰!

      砰!

      砰!

      杰克一个激灵,抓起两枚银舍客勒看了看,大叫起来:“阿萨?阿萨!懒惰的小子,还不快把客人的马牵到后院里去!小心我扣你工钱!听见了没有?!”

      柜台旁边有个很小的隔间,用一道破麻布帘遮着,帘子里飞快地窜出一个人来,头发凌乱,瘦瘦小小,活像只马戏团里的猴子。

      “老板,我来了!”他看见纳兰,立刻讨好地笑着说:“客人您好!今天阳光灿烂,希望您的心情也一样!”飞奔到店门口牵马去了。

      杰克交给纳兰一把弯曲的黄铜钥匙,有点儿颤抖的说:“还是以前那一间,祝您好运。西斯莉小姐昨天刚来过。”他压低声音说了这么一句。

      纳兰把钥匙上上下下地抛来抛去,微笑着说:“谢谢。”

      他背着破旧的包袱,“噔噔噔”地上楼去了。

      房间不明亮,但是很宽敞,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好在那张床看起来就让人想要躺上去,没有辜负那两个银舍客勒的价格,即使是在卡玛兰,两个银舍客勒也足以使一个三口之家几天温饱。

      纳兰把背包塞进床底下,刚要解下斗篷。

      有人在敲门,他机警地直起身体对着门口,扬声问道:“谁?”

      “老板让我来给您送饭。”

      “进来吧。”

      阿萨端着一排烤好的白面包和一盘子炖肉吃力地走进来,放到木桌上。一会儿他又从楼下端上来一瓦罐清水供纳兰饮用。

      这期间他一直好奇地看着纳兰的斗篷,想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

      但纳兰并没有让他得逞,阿萨听见闷闷的声音从斗篷里传来:“放在桌子上就好。”

      他带着大大的笑容说:“先生,请慢用。”声音里充满了那种少年特有的蓬勃的朝气。

      纳兰也笑着说了一句:“谢谢你,伙计。”

      阿萨得到了两枚铜舍客勒的小费,他一边激动的说着“谢谢谢谢”一边弯着腰倒退出去关好了门。

      纳兰靠着门听了一会儿楼下的动静,什么都没听见。

      他又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到窗前,打开窗看见稀稀落落的行人经过,并没有人多看这里一眼。

      一切正常。

      现在是我的时间。

      每当吃到人类烹调的正常食物的时候,纳兰的心情总是会很好,尤其是在他吃了好几天烤的焦黑野鸡和烤鱼的时候,急需什么东西来拯救他惨遭毒害的味蕾。

      而像这样普普通通坐在桌子上不紧不慢吃饭的机会可真是不多,烤得香软蓬松的白面包简直是致命的诱|惑,纳兰风卷残云般地吃完了了面包,又把一盘子肉啃得干干净净,最后喝了一大口水,满足的擦了擦嘴。

      他摇动门口的一个铜铃铛,阿萨很快上来把盘子都收走了,他说话机灵,特别讨人喜欢,纳兰放心地交代他去烧水,但出于谨慎,纳兰一直没让阿萨真正地看到他的容貌。

      他长长地睡了一觉,直到最后一丝光明湮没在无尽的黑暗中,太阳神愉悦地驾驶战车驶向居所时,纳兰才揉了揉凌乱的黑发,从床上爬起来,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他站在镜子前,摸了摸那张毫无特点的脸,觉得是该洗个澡了。

      阿萨早就为他准备好了热水,纳兰随手扔掉脏兮兮的外袍,当他像一尾鱼一样滑进温水里时。终于感到有那么一点安心。

      于是他一手拢着湿淋淋的头发,一手在脸上摸索起来,摸到发际和额头相连接的光滑肌肤时,他猛地一低头,整个儿浸到了水里,从脸上撕扯下来什么东西。

      纳兰从水里抬起头,审视着水面上那张脸————一张眼眶空洞、咧嘴冷笑的浮在水上的脸。

      因为失去了人类肌肉的支撑,这张脸显得格外虚假丑陋,像个逗人发笑的劣质玩具。纳兰把它从水里捞起来扔到一边,给自己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倘若有人看见他的全身,一定会嘲笑这小子皮肤白嫩得像个姑娘,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威风凛凛的暗杀者该有的样子,而是像涂了一层蜂蜜般柔软光滑,但他的身形结实得却不逊色于一名武道高手,无论长什么样都不影响他做自己的事。

      纳兰裹着浴巾走到镜子前,看见镜子里阔别已久的脸,他抬起指尖抚摸了一下镜中倒映的面孔。

      少年俊美的轮廓在镜子里和他对视,显得苍白而阴郁,然后忽然笑起来。

      黑发上的水珠跟随着主人巡视了整个屋子,滴滴答答落到地板上,纳兰也开始做他的正事。

      他从包袱里拿出特殊的染料,用笔在那张假脸上涂涂抹抹,忙忙碌碌 ,终于将它收拾的服服帖帖,卷起来放到细长的玻璃瓶里,以软木塞封住,细心的如同在珍藏情人的书信,不忍让它在时光里破败发黄。

      然而这张脸的名字并不温柔,它被称作“阿希达伟加”,在魔族语言中的意思是“恶鬼的微笑”。

      几百年前魔族大名鼎鼎的刺客大师黑山佩戴着这张面具如神鬼般出入人类中的重地,杀的人类中高层人心惶惶,他借着面具随意改换容貌,使得人人相疑。

      如果不是人类中的大祭司以禁咒将他击败,恐怕这个暗杀者会如同魔咒一般永远缠绕在人类的心中。

      由于纳兰对此使用得当,他并没有像他的前辈那样遭遇疾风骤雨般的追杀,甚至很少有人知道他身怀这样的神器。

      这件东西虽然神奇,却也有着无法弥补的缺陷,它所带来的完美伪装并不能突破时间之神的法则——大约太阳战车三次经过天际后,它将随着光辉褪尽神力,还原成自己的本来面目,短暂的失去一切伪装能力。

      还有一件事情。

      从镜子里可以看到,纳兰那双眼睛过分诡异,原本蓝色的瞳孔已经有变深的趋势,甚至开始隐隐发紫。

      是的,他是个人类与魔族的混血儿,是人们所憎恶敌视的对象,众所周知,魔族和人类的关系及其不和睦。

      十几年前,驱魔关前发生的战争让双方都损失惨重,这场战争中没有胜利者,虽然他们都宣称自己打败了对方,然而事实上,魔族至今仍然被挡在高大雄伟的驱魔关外,人类驻军也并没有长驱直入瑞姆斯山脉,踏平维坦都。

      像纳兰这种父母一方是人类一方是魔族的中间者,被视为“灰色”血统,没有那一方肯完全接受他,对于两个敌对了千年的种族来说,这样的后裔是一种背叛似的耻辱。

      相反假如别人知道一个魔族人类混血敢堂而皇之地踏进凯撒帝国神圣的首都卡玛兰,一定会恨不得把他架在火堆上烧死。幸好纳兰除了眼睛有点小问题以外,其他和人类并没有多大区别。

      纳兰从破旧的包袱中取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满了黑漆漆的液体。

      他拔出塞子,一仰头,猛的把液体滴到眼睛里,犹如烈火灼烧的刺痛让眼泪情不自禁地滚落下来,然而纳兰的神情是平静的,他早已对此习以为常,若无其事地又把瓶子塞回去。

      明天太阳照耀大地,这双眼睛仍将是普普通通的湛蓝。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纳兰问道:“谁?”

      门外人说:“先生,是我。阿萨,我刚刚挤好了牛乳,您要不要在睡前来点儿?”

      阿萨端来一大杯热牛乳,纳兰又摸出几个铜舍客勒,阿萨看见他的正脸,愣了一下,又急忙冲他鞠了个躬,表示感谢,摇着头说:“不用的,您已经给过了,这杯牛乳是我送给您的。”

      纳兰愣了一下,阿萨已经笑着喊道:“祝您晚安!”冲他挥了挥手关上了门。

      这么活泼,看来杰克确实什么都没让他知道。

      刚挤出来的牛乳温热,纳兰喝了半杯,决定又去睡觉,他吹灭闪烁的烛火,杰克白天晒的蓬松的被子将给他带来一个宁静的夜晚。

      每一天安静的入睡都是值得珍惜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评论~`感谢小可爱指正,以“舍客勒”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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