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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山路密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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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密林,草青青,晨间的露水沾染在衣衫上,有透骨的寒意。
起初郎小西还很愤然,走了一会儿,就发现错了。
这里是真真正正的山道,山险坡陡,鸟兽虫鸣,煞是可怖,而她赤脚走路,鞋袜全无,再加上大伤未愈,走了几步,头便沉得厉害。彼时要知道如此,她做什么疯傻,要跳下来走路,真是懊悔透顶。不过,她并不能预料她只是稍作抗议,他便真的把她放了下来,连反悔的机会都不给,现在真可谓自讨苦吃。
“小美人儿,你这样真的可以吗?”
当然不好——早知道就由他袱着,由着他受累,让他吃苦,给他罪受,自己乐得逍遥。
她心里虽是这么想着,脸还是要的,“这样的山路我是第一次走。”郎小西脸上挤出笑来,“虽然崎岖难行,也算新奇有趣。”
春草初生,春风初盛,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林,投下一点点浮动的光波来,营造出幻真幻假,是梦非梦的光景。
“我姓衡名寂之,是‘寂寂还寂寂,出门迷所适’那个寂寥的寂。小美人儿,怎么称呼你呢?”
“郎小西。”
“有什么说法呢?是‘烈烈严秋,熙熙阳春’的熙么?”
“不是,就是东南西北的西。”
一路上,只听见那个叫衡寂之的男子聒噪不休,澹台扶御不去理他,他就缠着郎小西,从姓什么叫什么,家里几胞兄弟姐妹,生平厌恶喜好一一讲来。纵使郎小西长了这么一把年纪,走了那么多路,见了那么多人,也不曾看到这般爱说之人。
“小西?郎小西?读着也不像真的,哪有姓郎的啊?”衡寂之瞅着一脸尴尬的郎小西,哈哈笑道,“你不说实话,我问问扶御去。”说着,就贴上了澹台扶御。
郎小西想他对自己一无所知,必然不会理睬,反倒有可能碰上一鼻子的灰。
但他热脸贴他冷面也算习以为常了,自然轮不到自己担忧。
这样想着,她便不自觉地侧身去看一直冷眼旁观的澹台扶御,看向他的时候正好遇见他抬头望向自己。但他的眼冰冷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两双目略一触及,郎小西便惊慌失措地闪避开来。她皱眉想到,这厮眼神凌厉,这样瞥过来看她一眼,仿佛心肺都被他扎透,真真让人痛苦。
“既然是我的人。”澹台扶御看在眼里,话里带着些许戏谑,不紧不慢地说道,“自然该从我的姓。”他眯着眼,仿佛困倦得很,口中一字一句,却吐露清晰。
“你胡说什么!”郎小西听了立时跳脚,“我为何要跟你姓!”
“你以为现在九州四海,有多少人不在谈论你我情事?”澹台扶御挑眉道。
他将彼此说得龌龊不堪,叫她怒不可揭。
“我……我不是,是你……是你陷害我,可恶!我本来,我本来……”郎小西被气得话已说不完整。
前两日这样的言辞已经说了不下百遍,说得连自己也厌了,她也知那禽兽不会搭理她,心中万分委屈,软下声来,带了哭腔。
“我想回家。”
澹台扶御显然顿了顿,未及言语,那多嘴的衡寂之插上来说道,“澹台小夫人,这米已成炊下肚,远非你我所控,这家么,我们不正赶着路回去,你放心,过了这百里路,渡了那湘江之水,便可带你飞行,此时便可轻松过八重山,九道湖,过了西滨,便可到澹台府邸,莫慌莫慌。”
郎小西见意思被他活生生曲解了,心里愤愤然,“你们自行飞离,不用管我,我自己回去!”
澹台扶御已没有再理睬她的意思,举步行得很快。
衡寂之拐了拐郎小西的胳膊,一边说,一边匆忙赶上,“你不知道,现在飞不得,现今在这百里内布了天罗阵法,一旦飞行便要被捉拿了去,但只要过了这设阵法的地段,便可随心所欲。扶御好臂力,带你飞行,虽有些吃力,不过也算稳妥,澹台小娘子,不必放在心上。况且我平山衡寂之,飞得也还俊朗,捎上你也不是不行的。”
郎小西被他说得无力也无心辩驳,不想再听他胡言乱语,撇开他的手,径自前去。
“澹台小娘子,你慢点,等等我,小心路上碎石。”
这样说来,她才注意这山野之地碎石虫蚁遍铺,然而自己所行之路,平坦易行,光着脚丫也未被磕到碰到,着实奇怪。她往正前方望去,截至那恶棍脚下,道途顺遂通畅,她回头再看走过之路,却又复原样,心下讶然。
郎小西心中百惑,犹疑难决,不由放慢脚步。
“澹台俏夫人,你放慢行步来等我,叫我好生感激。”衡寂之觍着脸生硬地搭讪道,“旅途乏闷,我给你讲讲扶御的生平癖好可好?”
他见郎小西呆呆的不言语,也不管她同不同意,便要絮絮道来。
“扶御这孩子是有些闹心,不过别看他性子冷冰冰的,不怎的讨喜,却也有稀罕他的……”他眼见自己这话头抛得得劲,引得郎小西一阵诧异,心里得意极了,便要喜滋滋地说下去。
“你不知道,以前临安有只斑赤大猫,通体红纹,机敏可人,只是对别人都一副爱理不理的颓丧模样,逗它鲜货鱼干也不稀罕,连它主子,我看也不怎的上心,那性子真真是孤傲,用临安的话说——那是‘养不熟’。不知为何,扶御去时,那猫儿似乎性子都转了,居然在他面前泼皮撒娇,临安一看这比自家主子还熟络亲热,好说歹说送了,也算是成人之美……那猫儿也宠得够呛了,养得白白胖胖不说,就他誊写的书稿、来往的信件全被它一通撕烂,他居然能不恼,连夜挑灯复写。后来不知什么缘故,你说大冷天的,那猫儿中邪了似的往冰池子里跳,捞出来的时候——”
“寂之。”郎小西方听得有趣,却被那恶人生生打断,刚要发话,身旁的衡寂之捂住了她的嘴,同时作了个噤声的动作。
那人独自一人向前而去,很快消失在密林之间。
衡寂之与郎小西往树丛里趴着。未己,便听到打斗声。
“我去引开那些人,好帮帮扶御,你在这里别动,等我们回来,千万别发出声音。”衡寂之压低了声音嘱咐她,见她点了点头,便慢慢离了那树丛,往另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