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会用符纸 ...
-
林间簌簌起风。
郎小西听那声响先是在东,继而朝北,起起伏伏,未曾断绝。似有而无间,她顿觉左腿一阵刺痛,回头看去,竟是一条斑赤大蛇。
她吓得大叫,立刻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蹲得时间太长,脚被麻住,不得动弹。
那五尺赤蛇似要再补上一口,郎小西慌乱之下,拾起手边的石块用力砸去,恰恰正中那巨蟒的一只眼。
那赤蛇受了剧痛,嘶嘶直叫,像是发怒一般,直直向她这边扑来。
郎小西以为这蛇被砸痛了,一定要逃走,没想遇上个硬碰硬的,也没准备下手,立时慌了神。
她急急向后一退,一屁股坐定在地上,愣是没胆子跑。
那大蛇吐着新口,贴地而行的身子蜿蜒盘旋,蓄势待发的样子甚是可怖。郎小西右手颤颤巍巍地抓紧符纸,直待那发狠的蛇头袭来,抖抖索索往上一递。
只听砰地一声,耳边一阵疾风,郎小西眼里眯出条细缝来,惊见那大蛇头身寸断,腥血四溢,竟是死了过去,她愣是吓住了,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捻符的手,心下讶然,没想到自己飞花走石之术已这般厉害。
这边澹台扶御见她痴定在那里,拾了脚便用咒术封住那几处关要。却见那伤口处已然肿胀,他俯下身,没有片刻迟疑,对着患处就是重重一吸,生生把郎小西从痴傻中痛醒。
“啊……”
他也不去管她,又接连吸吐了几口,直把那残毒拔除了,才稍作喘息。
“你还会用符纸?”他嘴角上扬,脸上浮现似有而无的冰冷笑意,眼里满是嘲弄。
郎小西惊魂未定,怔怔望着他。
过了多时,她才弄清楚事情概要,见他臂上两处刀伤冒血,嘴边还残留吸吮的血迹,那沾血的样子愈发叫人害怕。
澹台扶御抬手拭了拭嘴边残血,撕下她一角布来,覆在她伤患处,迅速扎好。他动作干净利落,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他看她僵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愚痴模样,忍不住嘲弄道:“这时候会有蛇,也该是你的运气。”
她怛然失色,愣愣看着他不发一语。
他目色转冷,倏地伸手把她抗在自己身上,起身一刻不停地往前走,一直行至一处溪边方才停下。
他左手发力,将她换成抱姿,俯身下到溪边,挨到一块溪石之上,这才把她放下。
“你……没事吧?”郎小西先前又恐又惊,魂不附体,此刻才约莫能说出些话来,却见他一臂受伤,已流了一路的血。
澹台扶御坐到一旁休息,侧过身,把受伤的肩臂浸到水中清洗,他听到她说话,头也没回,冷冷地说,“不如关心下你自己,把伤口弄干净些,是要我教你么。”
郎小西唯唯诺诺,点点头又匆忙摇摇头,她慌手解了那扎好的布条,扯着它没入水中荡洗。
那碎布在这清池里四下摇曳,像迎风轻拂的柳枝,惹得池中小鱼不住蹿游,她不知怎么昏的头,竟一时起了玩心,就那么来回摇摆着游戏,方得趣,突地听他闷哼一声,惊得把那布扔进了水里。
澹台扶御取了刺在腰腹处的箭头,忍将不住,这才痛念了一声。他捧了些水,粗粗洗了洗,又扯下些布,略略裹了一裹,抬头见郎小西粗笨地将一臂支着,另一臂去捞那水里的布,便起身走过去,伸了长臂拾取过来,又在水中搓洗干净,绞干了水,去擦她伤患处残留的血迹。
郎小西小腿外侧,靠近脚踝处有一排细细的齿印,想必不是什么要紧的伤患,而湿布只是拭去她腿上的泥沙与污血,也并未碰及伤口,算不得多痛。可他的手掌一握到她脚上,她便浑身发抖,控制不住,哼哼唧唧地叫了几声。
他面色未曾改变,许是见惯了她的这番作为。
他抬手洒上金石药粉,扯了一块干燥的布,重新包扎好。这动作谈不上温柔,但也并不粗暴,简直干脆利落,一点不拖泥带水。因为先前的及时处理,腿部只有些许红肿,他避开伤口清洗,也不疼痛。只是他这样靠近,近到她可以清楚地看清他头上细密的汗珠,听见他温热的呼吸,闻到他身上沾染的药味,她就觉得发怵,觉得头昏目眩。
澹台扶御捧过水,匆匆洗了把脸,他立在溪边,双目凝神聚气,起手翻覆,捻出一个诀来。
顿时溪水四溅开来,莹莹亮亮的水滴如云雾般遮天,在正午的日晒下折射成大小光珠,流光溢彩,绚烂夺目。他拾起岸上的四五尾鱼来,刮剔鳞片,剖肠取肚,再捻诀结印,燃起一堆枯木,把鱼架在火上炙烤。
他做这些事情游刃有余,几乎是一气呵成。
郎小西几日不曾食一顿饱饭,又接连吃了好几顿稀粥,闻到那炙鱼的香味,整个人都贴了上来。
“那……那个衡寂之去了哪里?”郎小西觍着脸搭话,眼睛巴巴望着那鱼油滴落在火堆上,噼里啪啦地炸得直响。
澹台扶御头没有抬,简短地道了句,“他自有他的办法。”
冷淡的样子让郎小西不知怎么接话。
只能保持缄默。
长久的沉默。
她心里寻思着开个口求食,但他又不像是会怜香惜玉的人,而自己的脸皮显然可以比想象中更厚一些,不过难道可以忘记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去求他,真能下得了脸?可是肚子很饿,饿得人头疼,那怎样恰到好处的将自己的想法指出来,又不显得太过刻意?
“吃掉。”
郎小西还在挖空心思地想着怎么讲到吃的上去,忽然听到他言语,直愣愣地抬起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澹台扶御居然把一尾烤好的鱼递到了她面前。
仿若天籁之音,郎小西眼里即要滴出泪来,本能的欲望冲破了理智的愤恨,她小狗一般,紧巴巴地点点头,更是欢欢喜喜地接过来,也不管烫热,毫不犹豫就是一口,只觉得世间美味也不过如此,三下两口就吞进肚去。她抬头发现他又烤好了一尾,欣喜之下,伸手便要取来。
澹台扶御将手一抬,直叫她扑了个空。
郎小西眼泪汪汪,含情脉脉地盯着那鱼肉,嗫嚅道,“还是有些饿的。”
那么烫的鱼她几口就能解决,一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饿鬼模样,澹台扶御皱了皱眉,冷言讥刺:“你倒是会求人了。”
她这才将自己谄媚的模样重新审视一番。那恶贼阴险刁钻,果然已看出自己就是个软骨头,欺软怕硬,畏强凌弱。
她脸红了红,脑子涨乎乎的,手停在半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拿好。”他那轻飘飘的一嗓子,便叫她三魂七窍跌跌撞撞地迅速回了身,她忙伸手,畏畏缩缩间接了过来。
郎小西本来就怕这魔君,恨他诬陷自己以致沦落至此,睁眼闭眼就想着把他剁碎了吃下肚,只是这厮,言语动作霸道生威,凌然可怖,只恨自己贼鼠小胆,不敢强与他作对。现在被他这么一唬,脑中浮现他恶毒嗜血的模样,不觉害怕,低着头,一口一口细吃那小鱼,味道虽美,却食不甘味。
澹台扶御把剩下的鱼烤食,踢灭了火堆,转身见郎小西拂了清水来饮,停留了片刻道,“走吧,这里不能久留。”
郎小西复又被他驮在肩上,好生郁闷。
她几次想要蹦跳两下以示她脚伤无碍,可以行路,却被他一句“你走得太慢”噎住。
不过他走得倒真是快,天黑之前,不过一二个时辰,他却行了数十里,只是被这样头重脚轻地搭着,长时间的血液倒流,郎小西直觉得快透不过气来,正准备说两句抗议的话,澹台扶御却停了下来,三下两步蹬上了密林间的一棵大树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