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往矣》瓶妖

20、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自古天家最无情
　　秦瞻挑眉耸肩，微微一笑，跟着季岚走了进去。
　　徐易安看着他二人走了进来，示意他们到里间谈话，自己则拿了一本书，起身去关房门。
　　秦瞻到里间就看见桌子上放着凤鸣，他转头看着季岚。
　　季岚坐在桌边，斜睨了他一眼，说道：“听说这琴是眠月楼的休文给你的？你去了眠月楼丢人现眼？”
　　秦瞻心道：范同还真是什么都跟老头儿说啊。哎，不对啊，这会不是应该先说正事吗？他暗自咬了咬牙，说道：“休文是男子，就只喝了些酒。”
　　季岚看见关门回来的徐易安，敛了敛嗓门，说道：“去花楼居然不找美娇娘，丢人现眼。”
　　秦瞻满头黑线，老头你这脑回路太奇怪了吧！他坦然一笑，并未作声。
　　季岚见秦瞻不再跟自己斗嘴耍滑，叹了口气说道：“琴是凤鸣没错，只是那人却并非我当年所托之人。”季岚透过轩窗看向窗外的桃林，眼神悠远，追忆道：“书中载这凤鸣乃是后妃之首的象征，百年多以来，久未现世，但其实先皇在世时就已经找到了这把琴，却并未将其赐给当时的皇后，而是赐给了先荣王的生母俪贵妃，后来不知如何辗转，这琴就到了先荣王的手里。再后来当今皇上登基，先荣王便将此琴敬献给了皇上。宫闱之中的事情，外人所知的也就仅此而已。”
　　秦瞻低下头，淡淡地问道：“那这琴与我有何关系？”
　　季岚轻抚凤鸣琴头，接着说道：“十九年前，你尚在襁褓，身体却极其虚弱，先荣王宁绩将你与凤鸣送到我的手上，他说我若将你救活，就带你隐姓埋名，远走他乡，过一辈子庶民生活，若救不活，死了也算是你的福分。他能来求我，想来再无可靠之人，我与他乃是八拜之交，便答应了他。我带着你隐匿了行踪，为你祛毒治病，采买药材时听到消息说几个月前宫中大火，有一位妃子薨了，皇上以皇后之礼厚葬，过了一段时间皇后所生的皇子也因病死了，除此之外，再无任何风吹草动，更没有人来追查。我觉得凤鸣留在身边，终究是个祸害，既然让你隐世不出，我便将其偷偷送回了荣王府，并留下话说如果将来你愿意来寻就来寻，若不愿意，那这层关系就断了也无不好。之后，我便将你带到了药谷，绝世不出，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至于凤鸣，宁绩只说这是你生母之物。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秦瞻心绪烦乱，面上却并无表情，静静坐着。
　　徐易安淡淡开口道：“今上登基之前除一位正妃之外还有几名侧妃，登基之后仅纳了一位妃子，就是因火而死的那位，之后不知是什么原因，其他妃子也都死的死、出家的出家了，只剩了皇后一人，世人都认为皇后善妒，残害宫妃，但是这些年来，皇上即使没有皇嗣也没有纳过一位后妃，于是世人又认为皇上对皇后情根深种，只愿与其长相厮守。”
　　秦瞻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天阴雨湿，斜丝细密。秦瞻毫无所觉，他心内思绪百转，皇上不知将凤鸣赐给了哪一位后妃，但不管赐给了哪一位，他都是个不受待见的皇子，否则皇上也不会这么多年任由他流落在外不管不问。
　　这样不明不白的身世，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他一点都不稀罕所谓的皇子身份，自古天家最无情，他倒更愿意自己是渔夫浣女之子，这样至少可以享双亲之慈爱，得天伦之乐趣，至少可以自由随性地面对宁修。可是宁修......秦瞻心底没来由一阵酸楚，想来他对自己身世也是知道一二的吧，难怪他想杀了自己，难怪他让自己离他远点，因为自己终究是个祸患吗？
　　秦瞻身如不系之舟，信马由缰地走着，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自己会去何处。
　　宁修在秦瞻离开锦州之后又修养了五六日，连木也醒了过来，休息了几日，这才轻车简从缓缓回京，等游荡到京城，宁修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回京之后第二日，宁修便应召上朝。
　　昭明殿里，宁绍一派威仪端坐于龙椅之中，朗声笑道：“荣王不愧是我天家子弟，赈灾治瘟、疏通河道等各项事宜皆处理得十分妥帖，朕心甚慰。修儿你说，你想要什么？朕都赏给你。”
　　宁修敛衽施礼，无悲无喜地说道：“谢皇上厚爱，此次救灾臣只起到敦促作用，治理瘟疫是岳泽书院新任夫子秦瞻之功，臣疏通河道时，安城灾后重建工作也都是秦瞻统筹安排，另外安城县令姚青处事沉着，凡事以民为先，功不可没。皇上说要赏臣，臣愧不敢当。”
　　宁绍扫了一眼阶下百官，说道：“荣王年纪轻轻，不矜不骄，可堪表率。既然姚青可堪大用，那就擢升为锦州知府，至于秦瞻......”他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就是那个写了《清风集序》却不愿入朝的年轻人吗？”见大家纷纷答“是”，他继续说道：“既然能让易安先生首肯留在岳泽书院，说明他确有真才实学，能处理灾害和瘟疫，说明他不是只会清谈的书生，这样的青年才俊，自然应该收揽到朝廷中为江山万民谋福祉。”
　　宁绍话音刚落，礼部尚书于越越众而出，启奏道：“皇上，微臣认为此人不宜招揽，古人云‘学而优则仕’，臣听闻他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之志，可他却装模作样要做闲云野鹤，让朝廷低眉求他。臣以为此人只是哗众取宠，若招揽此人，恐怕会为天下士子开‘以出仕为目的的归隐’之先河，长此以往，朝廷的威仪何在？”
　　宁绍闻言笑意不减，只是看着其他人。
　　宁修拿出秦瞻留下的“备患志略”，由内侍呈给了宁绍，宁绍不明所以，却在翻了几页之后连连叫好。宁绍看完将卷宗传了下去，让百官传看，昭明殿里皆是一片赞叹之声。等卷宗传回到宁修手中时，他看着脸色羞恼的于越说道：“‘周公吐哺，天下归心’，先圣为了贤能之人尚且如此，皇上乃圣明之君，为了一个真正的治世贤才，礼贤下士一下又有何不可？”说罢，他将那一叠纸张轻轻地折了起来放入了怀中。
　　宁绍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却只是继续看着阶下官员们说道：“想来此人才华，爱卿们有目共睹，只是于越所虑也不无道理，这样吧，入秋后增开的那场科考，朕已经请了易安先生为主考官，朕修书一封，让这秦瞻同行，到时候观此人言行再做安排。”
　　百官再无他话，皆俯首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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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对不起大家，这几天太忙了，更新不及时，海涵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