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往矣》瓶妖

19、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救命之恩已报，来日山水盼君安
　　一夜安眠，魑魅魍魉不曾入梦。
　　宁修是被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吵醒的，他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的时候，日头高挂，远处水声潺潺，大有心远地自偏之感。
　　宁修强撑病体坐起身来，看见姚青正指挥下属为自己熬药，自己身旁除了衣袍再无其他，矮桌上饭菜已经摆好。宁修扫了一眼四周，不见秦瞻的身影，他恍惚了一下，昨夜之事真真切切，可他竟然希冀那是一场从未发生过的梦。
　　姚青看见宁修起身，慌忙走过来跪倒，连声告罪，见宁修并不责怪之后又说了一些感恩戴德到几欲涕泗横流之类的话才将饭菜端到宁修面前。宁修一边吃一边听姚青汇报近日赈灾的后续事宜，见姚青处理得甚是妥帖便点点头，未发一言。
　　“连木呢？”宁修开口问道。昨晚他从梦魇中醒来又因为秦瞻一句话，几近陷入疯魔，一时没顾上问问连木的情况，直到此刻才想起来。
　　姚青连忙回答道：“连护卫已经在县衙了，他是先您一天找到的，伤势太重，如今仍在昏迷中。不过请王爷放心，秦先生已经给他诊治过了，也开了药，说并无危险，好好养着就行。”
　　说到秦瞻，姚青抬头看了一眼宁修，他明明感觉到这位清冷疏离的王爷与秦瞻关系亲近，谁知今日破晓，秦瞻回了县衙，神色抑郁，寡言少语，交待了几句王爷调养身子的方法之后就走了。秦瞻找到了失踪的王爷，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天下谁不知道这王爷很有可能是将来的天子，可秦瞻却让自己捡了这个天大的好处。
　　只是姚青即使得了便宜也不敢自专，于是实话实说道：“秦先生这些日子也是辛苦得厉害，赈灾的所有事情都是他安排的，后续的工作也是按照他的部署进行的，他又一连五日几乎不眠不休地寻找王爷您的踪迹，今早下官看见他，觉得他身体似有抱恙，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宁修闻言，抬眼看着姚青，姚青继续说道：“下官鄙薄，竟不知秦先生是岳泽书院新任夫子，前日府衙收到书院徐易安夫子来信，是给秦先生的，似乎是有要事让秦先生回云州去，秦先生因为寻找王爷，一直没有动身。如今王爷安好，疫疾也已肃清，赈灾各种事情也料理妥当，不知他什么时候启程？”
　　宁修听完，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急切，昨晚他说让他离自己远点，他会不会......会不会就这样一走了之，会不会以后真的再见无期了？宁修突然出声道：“回安城，马上。”

　　秦瞻带着范同，如来时一般，疾驰而去。
　　范同看着眼前执鞭打马飞奔的秦瞻的背影，心中隐隐不安。自家公子一遇到荣王的事情总会一反常态，得知锦州安城瘟疫爆发却只有荣王一人前来，公子便千里狂奔来安城救灾；听说荣王遇险，暴跳如雷、不眠不休地寻找了多日；易安夫子来信，信中似乎也提到荣王二字，公子便不顾病体，又要心急火燎地回云州去。
　　公子不会是......？呸，想什么呢？公子那么喜欢留连烟花之地，怎么可能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秦瞻心空无物，可是关于宁修的画面一再跳入脑海之中，羽华山初见，书院门口片语，合欢树下静立，流云河畔守护，明明相识的时日并没有多久，可这人为什么总能扰乱自己的思绪。他用力甩了甩脑袋，扬鞭跃马，尘土飞扬。

　　宁修回到安城县衙，只看到了留在县衙大堂里桌子上的一封信，信下压着一封卷宗，信封上写着“荣王亲启”，宁修将信和卷宗都带回驿馆房间，小心翼翼地将信一点一点拆开，却见那信上只写着：“救命之恩已报，来日山水盼君安。”
　　他低头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闭上眼睛扬起头来，面向阳光，心道：“这样已经够了。”
　　沉寂了许久，他才拿起卷宗，卷宗上写着“备患志略”，里面厚厚一沓纸，写着的全是对于天灾的应急方案，从官方到民间，从洪灾、蝗灾、霜雪到地震、瘟疫等等，从开始救灾到灾后重建，从人员的安置到物资的调配等不一而足，详尽精到。宁修透过这些卷宗，又看到了在病患中间来回穿梭的秦瞻的身影。他起身勉力走到秦瞻空无一物的房间，立在窗前，看着窗外迎风而动的合欢树，静默无声。世间之人，蝼蚁万千，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你？
　　秦瞻回到云州已经是五日之后，他一路上都在思量易安先生那封信，信上易安先生让自己不要与荣王一起回京赶赴杜蔚宗婚礼，至于原因，易安先生却只字未提。
　　他下马得知徐易安正在讲学，于是先行到了易安先生的小院里等候。到了小院才发现师父季岚正坐在院中桃木矮桌前，手中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季岚自秦瞻有记忆开始就是一幅黄土埋到脖子的模样，十多年过去了，也不见他老，甚至有点还童之意，秦瞻心道：这老头莫不是采阴补阳了吧？
　　秦瞻向着季岚走去，脸上的笑意立刻荡漾开来，开口说道：“老头，你还知道来见我，是不是想我了？”
　　季岚卷起手中的书跳将起来，以书为器，瞬时出招向秦瞻眉心袭来，秦瞻还未站稳就见师父突然发招，立时脚下一点，张开双臂，身躯向后迅速移去，季岚收回右手，矮身右腿横扫而去，秦瞻纵身一跃，片刻之间他师徒二人已经过了几十招，初时秦瞻还可抵挡，后来便左支右绌，被师父追打得狼狈不堪。直到秦瞻支撑不住鬼哭狼嚎着求饶，季岚才用书卷将秦瞻后脑敲了一下，收招定身，将书扔到桌上，坐下来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功夫越来越差，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丢人现眼。”
　　秦瞻揉着自己后脑勺，扫了一眼桌上书卷，正是四月底成书的《清风集》，他嬉皮笑脸一副无赖相，坐在季岚对面，说道：“师父，我写的诗文不错吧？”
　　季岚侧过身斜了他一眼，嘴角一斜，鄙夷地开口道：“狗屁不通，丢人现眼。”
　　秦瞻还未开口，徐易安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入得了我眼的诗文，居然在你这里一文不值，行风果然才高！”行风是季岚的字。
　　季岚一听声音，立刻起身整理衣饰，脸上随即换了一幅恭敬的表情，向着徐易安拱手行礼道：“学生刚才丢人现眼了，在夫子面前，学生永远都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徐易安点点头，径直走进了房中。
　　秦瞻和季岚并排跟着徐易安，秦瞻侧身看着季岚道：“老头，没想到你还有两幅面孔呢！”季岚没有看他，只是哼了一声，说道：“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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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正在看文的你，爱你们哈，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