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往矣》瓶妖

2、第一章

　　第一章 睡迷糊了
　　云州。
　　云州地处大宁东南，是除了京城以外的第二大都市，这里气候宜人，风景秀美，四季如春，无论是在此耕种、经商、治学亦或是游历，这里都是上好的去处。
　　更为可贵的是，自云州成为云州开始，就未曾经历过战火的肆虐，这里从未出现过暴民反叛，也从未有过拥兵自立，甚至是改朝换代，这里也能波澜不兴地平稳度过，仿佛云州是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所有人都对这个地方呵护备至。
　　经过近千年的发展，云州已经不再只是一个地方，更多是一个符号，它象征着繁荣、富庶、风雅和稳定，所有的有志之士，无论志在何方，都会去云州游览一番。
　　云州是文人学子们的天堂，因为这里有大宁最大的书院，也是天下最大的书院——岳泽书院。
　　岳泽书院为天下培育良才，为朝廷输送善吏，直接或间接教化天下百姓，岳泽书院还会定期举行文学沙龙，广邀天下贤能之人谈儒论玄，几乎收尽天下风雅之事。就连大宁当今圣上都是岳泽书院名满天下的徐易安夫子的弟子。
　　云州也是商人和僧侣的天堂。这里有大宁的总商会——乾通商汇，掌控全国商业贸易，每当朝廷在经济上出现困难时，乾通商会都会竭尽全力帮助朝廷渡过难关。
　　这里还有一座声名斐然的寺院——羽华寺，羽华寺本寺僧众不多，但从四面八方而来的香客和交流佛法的僧侣较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羽华寺都人声鼎沸，但这严重影响了本寺僧众的清修参悟，于是羽华寺向外界言明：只在重阳节前后各十五天，共三十一天的时间里接待香客和僧众，其余时间一律闭寺。
　　从那以后，羽华寺果然每年有十一个月的时间都寂寂无声。
　　羽华寺之所以叫羽华寺，是因为它坐落在羽华山上，羽华山并不广袤，山上皆生寒树，无论清晨与日暮，山顶总是云蒸霞蔚，漫山烟斜雾横，若配上羽华寺的晨钟暮鼓，倒更让人觉得有种羽化而登仙的应景之感。
　　时值春暮，正是“树头蜂抱花须落，池面鱼吹柳絮行”的时节，但因为羽华寺闭寺不开，世人生怕扰了高僧们的修行，高僧们弃寺而去归隐林泉，于是也都像约定俗成的一般，并无人上山。
　　伴着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寒林肃涧中的嘤嘤鸟鸣，羽华寺山门开了，走出两个人，一主一仆，主人身量高挑纤瘦，身形笔挺，一头如瀑的乌丝并未挽起，只用一条发带束于后颈处，额前两缕发丝迎风而动，映衬得他面如冠玉，风华无双，虽着一身藏青蓝袍，还略显陈旧之色，但难掩其清雅贵气。
　　他的仆从短褐穿结，脚下沉稳，一看就是练家子。两人迈出门来，转身双手合十向送别的小师傅颔首一礼，回过头来下山去了。
　　蜿蜒的石阶上湿漉漉的，阴湿的地方长满了苔藓，主仆二人皆无言前行，只是仆从的脸上略显急躁之色，几次想张口跟主人说些什么，却仍旧没有说出口。
　　日已西斜，温度渐渐降了下来，蓝袍男子仍旧闲庭信步一般不疾不徐，终于仆从忍不住了，低声说道：“怎么办，公子？就放任他们差下去吗？”
　　只见被称为公子的人一声轻嗤：“那不然呢？”
　　仆从抬头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却被主子正巧看过来的寒冷眼神惊得浑身一颤，赶紧低下了头：“上次他们就拿这件事情污蔑公子，要不我们派人解决了那些明里暗里的刺，把罪名安插在江湖门派头上。”
　　公子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不，堵不如疏，就让他们查吧，反正查不出什么来，省得他们总惦记那档子事儿！”
　　公子抬起头来，看着夕日欲颓之景，似乎怔愣着出神，直到几只飞鸟从他的视线中经过，他才醒过神来，转头对仆从说道：“连木，你去告诉沈原，让他按计划行事。他们不是要查吗？那就让他们查个底儿朝天。”
　　连木迟疑了一下，但终究什么都没有说，越过公子，飞速下山去了。
　　转眼夕阳落山，林鸟尽藏，又是虫声大作，星河满天。公子还未下山，索性背靠一颗大树坐在了凸出地面的树根上，闭目养神。
　　刚坐下就听见远处有人呼救，听声音像是奔跑多时了，体虚气短，连叫声都不甚强劲，而在这人身后仿佛还有两个人，步伐凌乱却稳健有力，一听就是有功夫在身的。
　　公子左手一拍地面，身影陡起，一个旋身便稳稳地落在了横着的一根粗壮树干上，把胳膊垫在脑后躺了下去，重新闭上了眼睛。
　　一盏茶的功夫，他们终于跑到了这棵树下的空地上。
　　前面逃跑的一人一副书生模样，负箧曳屣，一身衣袍早已看不出原色，还被划得七零八落，堪堪能蔽体而已，身上已有多处伤痕，有旧伤的地方已经结痂，而新伤还在不断往出渗血，脸上也有几处伤痕，看样子有剑伤也有擦伤。
　　在经过这棵树时，他已近力竭，被树根绊了一下，整个人扑倒在地，后面跟着的两人迅速上前将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心一横，索性不再挣扎，席地而坐，抬眼看着这两人，道：“两位兄台，自进入云州地界，二位就紧追着在下不放，在下确定，与二位兄台并无冤仇，何故让二位兄台不辞辛劳，对在下穷追不舍？”
　　那两人并未答话，只是抓起他将其双手反剪于后，推他前行，他双脚蹭住地面，口中叫道：“二位兄台，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何抓我，我一介书生，跑也跑不了了，你们好歹让我做个明白鬼啊！”
　　这两人脚步一停，问道：“你是纪延平？”
　　他连忙摇头，挤出一脸难看的笑，说道：“不是不是，二位认错人了，在下不是纪延平，在下秦瞻，在下只是个穷学生啊，二位行行好，放了我吧？”
　　树上的公子听到秦瞻二字，猛地睁开了眼睛，侧着脑袋往下瞅了一眼，心下急转，脚下一滑，从树上摔了下来，堪堪砸在了两个持剑杀手的头上，只见那两个持剑之人软软地倒了下去，仰面躺倒做了公子的人形肉垫。
　　危险就这么解除，书生一时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看着从天而降，砸晕了两人，还迆迆然悠悠起身整理衣饰的人，连行礼都忘了。
　　公子看了看地上两人，面上故作一惊，道：“抱歉，睡迷糊了，从树上掉下来砸着二位，见谅。”转眸看了一眼书生，不动声色，但眼底的嫌恶之色还是一闪而过，略一颔首，算是全了礼数，转身就走。
　　书生沉浸在眼前人清雅出尘的气质和淡漠冷冽的面孔中，骤然看到人家眼中的嫌恶之色，瞬间就将被追捕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存心想要作弄一下这个清贵公子。见眼前之人转身欲走，他急忙用脏污不堪的双手拽住人家的衣袖，公子不明就里转身看他，他借口伤痛虚弱，顺势倒在公子身上。
　　公子像触电一般推开了书生，将书生推了个七荤八素，却看到书生那满脸促狭的笑意，不知为什么，公子觉得这书生看穿了自己的掩饰，刚才的举止也是故意为之，。他不在看书生，转身离开了，依旧不疾不徐，迆迆悠悠。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正在看文的你，爱你哟，摸摸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