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往矣》瓶妖

12、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季岚......是我的学生，他当年......哎，不说也罢。
　　宁修前脚回了荣王府，宁绍派的御医和赏赐给自己的补品物件之类的东西后脚就到了。御医诊断之后，开了药方，又嘱咐了宁修要静养之类的话，然后回宫复旨去了。宁修在荣王府里，闭门谢客，果真摆出一副万事不理，一心养病的样子。
　　林熹的案子却是风波频起，先是各地学习纷纷联名给皇帝上万言书，为林熹鸣冤请命，京城里林熹的门生故旧，京城附近地方的学子们都纷纷前来，聚在皇宫门前为林熹喊冤，长跪不起。宁绍还未作出批复，大宁西南方又发生了地震，灾情十分严重，宁绍正在积极部署派人去赈灾，结果四下倒是悄悄起了流言，说皇上不敬上天，所以天降灾祸；不敬祖宗，因为他不纳妃繁衍龙裔；甚至还有人说皇上不敬师尊，都没有责令有司详查等等，甚至还有人把这些流言编成了歌谣，满街的儿童乞丐地痞流氓之类的人都在传唱，大有天下皆知的意思。
　　宁绍在昭明殿早朝时自然是发了好大一通怒火，文武百官皆俯身跪地，不敢言语。
　　这样沸沸扬扬了几日，突然传出消息说林熹扒灰自己儿媳妇，还让儿媳妇怀了孕，更让人震惊的是，大理寺在提审林熹的时候，林熹居然和李重规被杀一案一样，认罪了。
　　林熹身份特殊，他是帝师，也被天下人尊为老师，他所阐释注解的先贤经典成了科考必考内容，而他阐释的思想则成为了世人行为的准则，他所倡导的人际关系成了与人相处的纲常纪法，因此他自己在世人眼中是没有任何瑕疵、可追先圣的人，如今却曝出如此□□污秽之事，桩桩件件都在证明林熹是一个欺世盗名之徒。天下人正处在巨大的震惊当中，还未缓过神来时，徐易安给皇帝宁绍写了一封信，又激起了轩然大波，信上大意有三点，一是请罪，说自己识人不明，为皇帝举荐了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二是断交，说自己不耻与此人为同门，故割袍断义，断绝同门之谊；三是请求，请皇帝对林熹从重处罚，以正世风。
　　经查之后，林熹获欺君罔上、结党营私、卖官鬻爵、残害忠良等十余条罪名，林熹被下狱，等候秋后问斩。紧接着宁绍开始对朝堂进行清洗，凡是林熹的门生在朝为官的，皆贬谪外放，永不得回京；凡与林熹关系交好的，皆官降三级，罚俸两年；派人去调查之前在市井造谣的源头，抓了几个穷酸书生，也一并下狱，等候处斩。前前后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因学子李重规被杀而引起，最后以林熹服罪、朝堂半数官员变动而告终的案子终于落下了帷幕。
　　为彰显皇帝宽仁厚德，宁绍并没有株连林家上下其他人，只是上朝时下旨将林道流放到了东南一座小岛上，责令他永不得出岛，至于林洛华，宁绍刚准备要将其贬为官伎，杜言打断了宁绍的话，开口上奏说：“臣之二子杜蔚宗与林洛华早在罪人林熹去云州之前就定下了婚约，本打算等林熹回来就给他二人完婚，虽然现在林熹获罪，但杜家不愿背信弃义，且小儿蔚宗以皇上为榜样，心内只有林洛华一人，只愿娶其为妻。”宁绍深知杜家一门都是死脑筋，反正林熹失势，不管与谁结亲，都不要紧，于是宁绍皇恩浩荡，当即下旨赐婚，并下令有司，挑选黄道吉日，让杜蔚宗、林洛华成亲。
　　时值初夏，参加了清风雅集的名流雅士们都各自离开了，慕名前来求学的学子们也都开始了正常的学习，岳泽书院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在青山绿水之间，与圣贤相伴。
　　秦瞻由徐易安首肯成为了岳泽书院的夫子，经过了二十多天的熟悉和适应，他已经完全可以胜任这份职业，如今也开始教书育人了。只是闲暇时，他时常会想起自己的师父和纪延平，不知道他们现在云游到哪里去了。
　　师父在离开时曾让自己寻找凤鸣，并暗示凤鸣与自己的身世有关，如今凤鸣已经找到，但是自己却没有任何关于凤鸣的有用信息，只知道这琴是前朝的开国皇帝特意请了工匠为自己的皇后打造的，音色及其悦耳，最主要的是这琴象征了皇帝对自己发妻坚定不移的深情，所以后来，这琴就变成了皇上册封皇后的册封礼物之一。
　　前朝历代，这张琴也确实是皇后专有。改朝换代之后，大宁开国之初，这把琴就不知去向了，大宁高祖、太宗和高宗三位皇帝都曾下令在全国范围内寻找过这把琴，但都毫无收获，于是也就没有关于这把琴的记载了。现在师父却说，这把琴与自己的身世有关系，每次一想到这里，秦瞻就觉得师父真是个奇怪的老头，明明好像知道什么，却非是不肯告诉自己。这也让秦瞻更加确定，关于自己的身世，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儿。
　　秦瞻在书院的居所处于半山腰一个小山谷中，这里不仅桃树李树枝繁叶茂，最主要的是，门前还有一条从山上流下来的小溪，成日里泠泠作响，秦瞻还让范同在院中种了几棵松树，空隙处栽了一些芍药。
　　院内院外的景致正可谓“门外清光一渠水，多情墙头数点山。疏种碧松通月明，多栽红药待春还。”
　　此时秦瞻正坐在院中新置的竹木桌椅旁，信手弹拨着凤鸣，游思走神，只见眼前一双大手来回晃动，才惊觉是陆子长来了。
　　陆子长并未跟杜蔚宗一同回京，因为他在云州还有一些关于历史方面的细节需要考据。这些天陆子长不是南来北往地去寻访古迹、咨询当地老人，就是泡在府衙里看地方史志，又或者泡在岳泽书院的藏书楼里翻典籍，总之，整天忙得几乎见不着人影儿。
　　这会儿不知怎么有了空闲来找我？秦瞻心里想着。还没等他开口问，陆子长就说话了：“秦兄，你想什么呢？我叫了几好几声儿了。”
　　秦瞻一笑，道：“不过是夏日乏困，精神不济罢了，并没有想什么。对了，你今日怎么有空来？”
　　陆子长拿出一封喜帖，递给了秦瞻。
　　秦瞻一看喜帖就知道，这是蔚宗和林家洛华小姐的婚期到了。想起杜蔚宗拿到林洛华来信时的欢颜，秦瞻为好友开怀，轻轻一笑，说道：“蔚宗要成亲了。”
　　陆子长点点头，说道：“婚期定在六月初二，这是皇上选的吉日。林伯父入狱，秋后就要问斩，想来皇上心里还是念着林伯父这些年的师生情分的，才让林伯父在死前看着自己的爱女出嫁。”
　　秦瞻还未开口，徐易安的书童徐怀就来请，说易安夫子请秦瞻公子。
　　秦瞻随着徐怀到徐易安院中，徐易安正在看书，见他来放下书，以目示意让他坐下。徐怀给他二人倒了茶水之后，便退了出去。
　　徐易安喝了一口茶，抬头看着秦瞻问道：“你对林熹的事如何看？”
　　秦瞻心下明白，徐易安其实问的是他写信给宁绍痛斥林熹的事，自己有什么看法。秦瞻开口道：“林大人是否有罪不要紧，要紧的是皇上认为林大人有罪。在这样的情况下，天下学子及林大人故旧为其求情，只能是火上浇油，所以朝中杜言、陆放二位大人及荣王殿下皆未置一词，夫子您虽写信斥责林大人、与林大人绝交，甚至还请求皇上严惩他，但其实这是在救他。”
　　徐易安表情未变，只是淡淡点了点头，道：“他是帝师这不要命，他是科场主考官，这也不要命，要命的是他编修的书籍，虽然让天下人思想稳定，却也让他成为了天下人瞻望的马首，他对天下人的影响力太大了。杀君马者道旁儿啊！”
　　秦瞻顿了一下才说道：“要不要命也还未可知，离秋后也还是三个多月呢。”
　　徐易安看了秦瞻一眼，又问了些关于杜蔚宗婚礼的事情，确定了秦瞻前往京城参加婚礼的时间后说道：“皇上来信说，林熹之事后，朝廷有很多官职空缺，所以皇上想在今年中秋前后开一次科场，让我去做主考官，我也已经答应了。秦瞻，你胸怀天下，又有宰辅之才，乃是不可多得的贤良之人，真的不去应考吗？”
　　秦瞻摇了摇头，表示坚持己见。
　　徐易安叹了口气，说道：“前路如何，你得走了才知道，是福是祸，逃避都不是办法，以你之心智，若是被季岚某些话就束缚，那季岚想必也会惋惜。”
　　秦瞻听到徐易安说出季岚的名字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光，徐易安解释道：“季岚......是我的学生，他当年......哎，不说也罢。”
　　秦瞻心思百转，易安夫子一定知道些什么，或许自己的身世会有线索，他刚想开口，却见徐易安像是累了一般，挥挥手道：“你回去吧，我方才所讲的，你须好好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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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正在看文的你，爱你哟，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