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长公主》花花不语

15、违逆

　　云飘雪是被殷肃晃醒的。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见一张放大的娃娃脸满是严肃的盯着自己，眉心皱的能夹死苍蝇，钳住她肩头的手微微用力，生生驱散了她仅剩的瞌睡。

　　她几乎要以为他终于发现她不是云飘雪了，可惜，他一开口就打破了她的期待。

　　“师父，你怎么样？”

　　云飘雪不悦的拍开他的手，“什么怎么样？”她打了个呵欠，懒得再去管他，掀开车窗帘往外看去，“到了？”

　　“当然是身体怎么样了，”殷肃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往下一按，帘子落了下来，他只顾盯着云飘雪，“师父，你感觉怎么样？”

　　“你……”云飘雪被他这“胆大包天”的行为弄得愣了一下，转过头来，撞进了殷肃凝重而担忧的眼眸中，她顿了顿，到底还是压下了到了喉咙口的呵斥。

　　她认真思索了下，莫非这身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重疾不成？可她除了之前吐血导致的胸腔还有些疼之外，也没其他不适啊。

　　“师父！”殷肃急了。

　　云飘雪不确定道，“我还好吧。”

　　她抽了下手，没抽动。殷肃像是根本没察觉到，眉目微沉，“师父，你知道你方才睡得多沉吗？”

　　他叫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晃了两下也没晃醒，要不是她呼吸平稳，面色安逸，他都要以为她……

　　“……”云飘雪被他感染，神色也微微沉凝，她好像……是睡的挺香的。挺难得的，还是在条件如此恶劣的情况下，她难掩嫌弃的扫了一眼简陋的马车。

　　殷肃叹了口气，“算了，我们先下去，待会儿再说。”

　　云飘雪看着他，没说话，目光下移，落到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上。殷肃下意识的追随她的目光看去，看清自己的动作，他面上微微一顿。

　　然很快，他抬头，面色如常，镇定道，“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如果不是手下力度忽然重了些，语气稍微抖了些，她几乎要信了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了。她没说话，默默看着，忽然忍不住笑了一声。

　　嗯，理直气壮，比某人强。

　　殷肃努力维持着面上的表情，不动如山的看着她。云飘雪只得叹了口气，提醒道，“再不松手，可要青了。”

　　殷肃手一抖，立刻缩了回去，“对不起，我……”

　　他的目光低下去，果然，雪白的肌肤上隐隐浮现微红的指印。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歉疚的看了她一眼，末了又闷闷的垂下脑袋，一副任凭打骂的模样。

　　云飘雪抬手自己揉了揉，斜了他一眼，“不是要下去吗？怎么不动？”

　　殷肃抬起头看她，眼神充满了疑惑和谨慎，在云飘雪不耐烦的蹙起眉时如梦初醒，麻溜的转身钻了出去。

　　云飘雪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再次掀开窗帘往外看去，这下终于看清外面的场景，竟是在一处院子里，一旁角落还有个马厩，一个粗布衣裳的小厮模样的人正在给里面几匹良莠不齐的马喂草料，而来往行人的声音被院子隔断，只能隐隐约约听见一点动静。她就说怎么这么安静。

　　云飘雪放下帘子，起身出了马车。殷肃正背对着她站在不远处，静静等她。

　　云飘雪站在车辕处，皱眉看他，询问道，“这是哪里？”

　　“一家客栈啊。”殷肃转过身，理所当然道，他道，“你不是还挺喜欢这儿的嘛，之前进城找马车，我就过来先安排了。左右找沈……师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何况，你的身体也需要调养……师父，你怎么还不下来？”

　　云飘雪脸一黑，“还不过来扶我一把！”

　　殷肃微微错愕，狐疑的看她一眼，这才乖乖走过来，伸手让她借力，将她扶了下来。

　　另一边马棚中喂草料的人见状，过来朝朝殷肃见礼打了个招呼，熟稔的和车夫一起牵着马车安顿去了。

　　云飘雪朝前方看了一眼，蹙眉，“所以，我们就住这儿？”

　　“不好吗？我看过了，还行吧。”殷肃劝道，“环境挺好的，小二也很周到，还管吃，最重要的是，”殷肃看她一眼，隐晦提醒道，“师父，咱们……盘缠不多了。”

　　本来是充足的，谁让她之前玩过头了，一个不小心，在大街上还能被小偷摸走了钱袋。还好他身上还留了一半，他们才不至于露宿街头。

　　云飘雪默，她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烦恼。她顿了顿，忽然道，“沈望……”

　　“不！”

　　云飘雪，“……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反正都不行！”殷肃一改之前的言听计从，态度格外强硬的拒绝道，“不行！”

　　他表情严肃，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她听，“他的是他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说着，他还哼一声，“是不是他的还不一定呢，再说了，他趋炎附势，攀龙附凤，得的也尽是些不义之财！我们才不与他同流合污！”

　　云飘雪，“……”沈望这师侄对他意见不是一般的大啊！

　　殷肃突然抬起头，郑重的看着他道，“我们不找他！银钱的事我会解决的，你不必担心。”他别过头，语气低了几分，“我……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反正不需要你操心的。”

　　云飘雪讶异的抬了下眼，忽然也起了些兴趣，“你要怎么解决？”

　　江湖人士的钱，嗯，是怎么来的她还真不清楚，总不能全是劫富济贫吧？哪儿那么多冤大头啊，秩序不得乱啊，官府也没见得这么没用啊。

　　“说了不用你管！”

　　然而她只是随口一问，殷肃却像是被戳到痛处似的，表情扭曲，转头就恨恨说道。

　　云飘雪怔住，惊愕的看向黑着脸的殷肃，不可置信指着他道，“你这是，在凶我？”

　　不怪她惊奇，主要是殷肃之前的表现太过乖巧，说什么是什么，偶尔不听话也是恭恭敬敬的，好声好气的，现下这般突然就违逆她了，怎么不叫人吃惊！总不会跟她一样，也换了个人了吧？

　　“我……”殷肃结舌，但不过一瞬，他腮帮子紧了紧，表情几乎称得上是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咬牙道，“反正不用你管！”

　　“还凶我？”云飘雪睁大眼，然而没等她再说什么，就见殷肃满是挣扎的看着她，随后神色一定，突然抬手戳了她几下。

　　云飘雪，“……”她动不了了。

　　殷肃胆大包天的瞪了她一眼，“谁，谁让你不听话的！”

　　“师祖和师伯都说过了，特殊时候你得听我的！你内伤未愈前，都得听我的！”

　　“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要去找他！”还假意问什么解决方法，说到底就是想逼他妥协！他就不！

　　“……”云飘雪慢慢蹙了眉头，她有点头大，沈望提到他们的次数也不多，以至于她想找点对策都有些捉襟见肘。

　　她在想什么殷肃不知道，他板着脸，面色严肃的盯着她，见她没反应干脆一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大步往里面住处走去。

　　云飘雪被他突然的动作一惊，脸瞬间沉了下来，“放肆！”

　　殷肃目不斜视，恍若未闻。

　　直到上了楼，进了房间，将她塞进了被子里，殷肃这才将目光落到她面上，见她面色沉凝，冷冷看着自己，他被这目光一刺，颇有些受伤。

　　然他也只是偏过头去，语气依旧强硬，说道，“你别想了，反正在你身体好之前，我是不会让你出门的！”

　　这是……软禁她？！云飘雪目光一厉，碍于目前的身份这才没有发作，只是神色却冷凝的紧。

　　他站了会儿，又瞥了她一眼，受不了似的抬手盖住了她的眼睛，“师父，我……我去给你抓药，你乖乖的。”

　　他等了一会儿，察觉手下的眼睫扫过，眼睛闭上了，这才抿唇低头，将手收了回来，眼眸几分委屈。

　　他没去看她，只低声说了一句，“我走了。”

　　待他离去，关门的声音响起，云飘雪才缓缓睁开眼，紫眸中冷光幽幽。

　　她是看明白了，这“云飘雪”看似两人的主心，可很明显，那是因为殷肃肯听话，而一旦他不肯听了……就像现在这样，“云飘雪”根本无法左右，虽然看得出殷肃是为了“云飘雪”好，但是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说到底，还是怨沈望！

　　她盯着床顶，心中郁结，恨不得将那神棍抓过来杖毙一百遍以消心头之恨。但她盯着床顶，眼神却渐渐松懈，视线飘散，没隔一会儿，她便缓缓闭上了眼，沉沉睡了过去。

　　殷肃抓完药回来去看了她一眼，见她睡着了，这才又提着药转身出去，煎药去了，同时在心里思索，如何才能让他师父乖乖将药喝下去。

　　他盯着药炉，手上蒲扇来回晃动，眉间凝结。他师父这伤，来的奇怪，关于他师父自己的说辞，他是不大相信的。

　　先不说她和那人有没有机会对上，单是他师父的伤就蹊跷得很，越想越觉得不对，明明内伤那么重，甚至牵连到了肺腑，却没一点外伤。就算是被人用气劲打了一掌，也该有掌印、会疼痛才对啊。除非是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硬生生将内力注入她体内，才能让她只有内伤而无外伤……总不至于是她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力让其乱窜以致伤到自己的吧？

　　他沉沉叹了口气，内伤本就不易养，就这样她还念念不忘要去找沈望！找他就那么重要吗？想着，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嫉妒之情，某个念头再一次升起。

　　……要是没有沈望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