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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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铮并为动怒，只是很随意地一伸手，摘掉了挂在身上的几片湿茶叶。
“既然微臣有幸能成为娘娘的忠臣益友，别说一盏温茶，娘娘便是泼微臣一盏滚油、一盏刀片，微臣也要尽忠职守、直言不讳。”裴铮一脸大义凛然地道。
婉宁深深吸了几口气，总算忍住没将茶盖碗也扔到他头上去，顿了顿，才缓缓道：“裴提督的赤胆忠心，本宫心领。不过，本宫喜欢同什么样的人往来，似乎与你没有多大关系罢，更何况，本宫看那曲公子性情耿直、待人真诚，与宫中某些奸滑阴险、狡狯深沉之辈大不相同，实乃可交之人——至于裴提督你，不仅要忙两厂事务，如今还要在司礼监日理万机，本宫这些许私事，便不劳你的大驾了。”
——是了，不论失忆前后，婉宁都偏爱那些脾气直率、心思简单之人，方姑姑是，薛美人是，如今的曲茂也是。
一念及此，裴铮面上的笑意就有些淡，深深望了婉宁一眼，才侧开头去，开口道：“按理，娘娘是主微臣是仆，娘娘要同谁交朋友，微臣都无权过问，”他顿了顿，似乎是正在思索恰当的措辞，“但那曲茂……娘娘冰雪聪明，难道就看不出这其中的蹊跷”
婉宁神色不动，淡淡反问：“什么蹊跷？裴提督不妨说来听听。”
裴铮一噎，扯了嘴角道“美人计娘娘总该是听说过罢？”
婉宁面色一沉，不悦道：“难道你以为本宫会蠢到踩进这等低劣陷阱之中？”
常言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坤和宫那边若派来个姿容绝世、手段老练的情场老手来引诱婉宁，以她之机警聪颖，势必不会轻易上当，说不定还能借机反将坤和宫一军。
可那曲茂……
裴铮想起曲茂听到景泰宫三个字时，眼中露出的那等痴迷之色，心下便不由一阵烦躁——不知从什么犄角旮旯跑出来的蠢东西，怕是从小到大连姑娘家的正脸都没有瞧过，如今遇上婉宁，仿佛是老鼠掉进了米缸里，哈喇子都快流到脚脖子上了罢！
偏婉宁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若是真被那愣头青给钻了空子……
一念及此，裴铮心下一沉，口中的话就自有主张地蹦了出去：“娘娘自然不会轻易为人蒙骗，只那曲茂也未必就如您想得那般光风霁月。他是手持圣人言的读书人，岂会不知男女七岁不同席？更何况娘娘是孀居之人，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得见的，他却日日进出景泰宫，听说还曾经想要见您——宫中人多眼杂，他如此行径，又要平白惹来多少闲言碎语？自然，他与娘娘萍水相逢，就算未曾生出加害之心，也只是觊觎娘娘的美貌罢了，又怎会真心为娘娘的处境考虑呢？”
轻轻巧巧一番话，就将曲茂贬了个一文不值。
婉宁虽觉得他这话有些过了，却也想不出什么不对之处来，一时就没有言语。
裴铮就又从怀中掏出一封用火漆封着口的信来，双手递到婉宁面前：“……况且，在微臣看来，那曲公子虽然相貌出众、才学也尚可，与娘娘的……知己相比，差得却委实有些远了——不说待娘娘的情意，单论相貌才学，娘娘的那位知己也丝毫不逊色于曲公子，更何况，他武技过人，身体强健，比那风一吹就倒的曲公子强了不知多少倍。”
婉宁委实觉得裴铮这话有些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意思——也不知那人究竟同他是什么关系，值当他如此卖力地为之说相。
但这念头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她的注意力便很快被裴铮递过来的信封所吸引，
“这是什么？”她问道。
裴铮笑了笑：“娘娘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婉宁微微蹙眉，还是接过信，撕下火漆，取出一张薄薄的信纸来：
“婉婉吾妻，见字如面。
近日风声鹤唳，为夫唯恐为你招致祸端，已久不曾传信于你，心中着实惦念，不知你在宫中一切可好？
听闻你生产之时曾遭凶险，因而伤了元气，为夫忧心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只求裴铮兄能替为夫照应你一二，你也当爱惜己身，素日进补汤药定要按时服用，千万莫使小性子才好。
听裴铮兄说，咱们的孩儿十分活泼可爱，可惜为夫不能伴其左右，实在愧为人父。
婉婉吾妻，宫中艰险，你定要千万小心，凡事莫要强出头，免得招人嫉恨。
裴铮兄已应承于我，会为我二人筹谋——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我夫妻终有团聚之日，到那时天高海阔，自由有夫妻徜徉……”
接下来洋洋洒洒，却是满篇情深意切的闺房私话了。
婉宁越往下看，面上红晕越浓，好容易将整封信看完，她才见落款处写着——夫安平敬上。
安平，是那人的名讳，或者小字？
婉宁又说不出话来了——她实在想不到，自己与那人竟以夫妻相称。
这未免也太明目张胆了罢！
裴铮一直细细打量婉宁，见她面色不好，便开口问道：“娘娘怎么了？”
婉宁回过神来，摇头道：“无妨。”说着，将信纸张倒扣着放在了抗几上。
裴铮的目光就有意无意地自那信上划过：“他同娘娘说了什么？”
婉宁闻言，想起那些个亲密得过了分的孟浪之言，面上一热，转眼瞥见裴铮正一脸探究地注视自己，不由又沉下脸，冷道：“这与你有什么相干？”
裴铮一怔，随即露出个晦涩的表情，道：“娘娘对旁人温柔缱绻、娇羞无限，为何独独对微臣如此疾言厉色？好歹微臣也是那传书的鸿雁，娘娘怎好就这样卸磨杀驴？”
婉宁淡淡道：“裴提督这话，是本宫也该对你温柔缱绻、娇羞无限？”
裴铮一顿，摇头笑道：“微臣不敢。”
婉宁这才转开目光，沉吟片刻，才又道：“信本宫就不回了，你替本宫传句话，就说本宫一切都好，永安也很好，让他不必挂心。”
裴铮点头应是，顿了顿，又自怀中取出一枚做工精细的掐丝珐琅花簪来：“这是他托微臣送与娘娘的。”
婉宁接过花簪，想起方才裴铮拿给永安的珐琅球，便随口问道：“那球也是他送给孩子的？”
裴铮顿了顿，点头道：“是的，娘娘。”
婉宁应了一声，想了想，恍然道：“本宫说你怎么成日总给永安捎带些新奇玩意儿，原来都是受人之托。”
裴铮微笑：“娘娘英明——正是如此。”
……
小禄子一直远远候在正殿廊下，见裴铮自里面出来，忙快步赶上前去，伺候他穿上木屐，又重新撑起油纸伞，跟着裴铮走进细密的雨幕之中。
裴铮一路行至景泰宫外，才接过小禄子手里伞，淡淡开口道：“眼看着选秀将近，暂且无暇料理那姓曲的，你回头去葛冲处走一趟，叫送些药去如意馆，不必要了性命，有个十天半月下不来床，也就是了。”
小禄子一贯机灵，方才见裴铮自内殿出来时面上就有些不好，心下正惴惴不安，唯恐自己遭了池鱼之殃，这会见督主将脾气发到了那位曲公子头上，忙暗暗念了句阿弥托佛，嘴上却是恭恭敬敬地答应，立时便过太医院办差去了。
……
御驾过西山大营第五日，惠帝在操练兵士时御马受惊，不慎坠马。
消息传至京城，满朝上下皆是哗然——先帝便是坠马而亡，今上若再出个三长两短，这大梁的江山还要不要了？
婉宁也是大吃一惊，忙问得了消息来报她的玉坂：“皇上可有大碍？”
玉坂摇头：“娘娘放心，皇上只是摔伤了腿，太医们就在近旁，并无什么大碍。”
婉宁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笑道：“如此便好。”
玉坂的神色却有些古怪：“奴婢还以为娘娘十分讨厌皇上呢，没想到您竟会如此关心皇上的安危。”
婉宁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是裴铮那逆贼弑君便好。
因惠帝的伤在腿上，受不得车马劳顿，便只好暂时留在了西山大营，旁的事情倒还罢了，司礼监和马从良一道管着朝政，若有什么要紧折子，西山大营离京城也不远，飞马报与惠帝，求个圣裁也就是了。
只一件，入宫选秀的秀女们皆已如期进京，眼看着大选的日子就在眼前，惠帝下旨，着坤和宫皇后、景泰宫宣后、永和宫贤妃共理此事。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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