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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

  •   戌初刚过一刻的时候,宫门口当值的小太监飞奔而入,说是皇上的圣驾正远远地朝这边来。

      永安刚尿了裤子,婉宁用松江三梭布裁成的大帕子蘸了热水,将她肥嘟嘟的小p 股擦得干干净净,才给她重新垫上尿片子。

      听见小太监的话,婉宁手上动作一顿,淡淡嗯了一声:“知道了。”

      立在一旁的孔嬷嬷却有些紧张地望了一眼窗外,犹豫着开口道:“娘娘,都夜了,皇上怎么会在这时候来?”

      孔嬷嬷入宫已有一个月,虽然为人有些木讷老实,又是个不爱与人说闲话的性子,但她就住在景泰宫,自然知道自家主子虽有皇后尊位,却并非皇上之妻。

      皇上和宣后娘娘那可是叔嫂啊!

      皇上大半夜地来景泰宫,让人知道了,要叫娘娘往后怎么做人?

      想着,她就有些惶恐地抬起头,正好对上婉宁平静的目光。

      只听婉宁温和地开口问她:“你想同本宫说什么?”

      孔嬷嬷忙慌乱地摇头:“没有、没有。”

      婉宁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便要往外行去。

      孔嬷嬷心下一急,脱口喊道:“娘娘!”

      婉宁回头:“怎么了?”

      孔嬷嬷咬了咬嘴唇,终是下定决心,低声又快速地道:“娘娘,皇上若是……您千万不能答应,奴婢怕宫中人会说您的闲话,这种事情总是女儿家吃亏的多。”

      婉宁望着孔嬷嬷,忽然轻轻笑了起来:“嬷嬷是想说,本宫与皇上无媒媾和,不仅会被人瞧不起,朝中大臣弹劾起来,皇上不会有什么,本宫却是不贞不洁之妇,怕是要招致大祸?”

      孔嬷嬷并不懂这些,她只是想到民间妇人若与男子私通,一经发现,就是个沉塘的下场。

      宫中规矩森严,只怕后果会更加严重罢。

      宣后娘娘对她一直十分不错,知道她家中困难,除了多给一份月例来,还时常赏些衣料首饰她。最主要的一点,娘娘虽然说不上很和气,但待她们这些下人却一向极是公正,有功就赏、有错即罚,却从不轻易乱发脾气。

      这样好的一个主子,孔嬷嬷实在不忍心见她走上绝路。

      她有些紧张地搓着手,讷讷道:“奴婢也不懂这些,奴婢只是有些担心,怕宫中的其他娘娘们会妒忌您……”

      连一个乳嬷嬷都知道的事,婉宁又怎会不懂?

      “嬷嬷的意思,本宫知道了,”婉宁说着,笑着看了孔嬷嬷一眼,道,“本宫有一件事情想让你去办,你可能做到?”

      孔嬷嬷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清娘娘吩咐,奴婢定尽力而为。”

      婉宁便叫孔嬷嬷附耳过来,低声道:“景泰宫后殿住着一位薛美人,你可知道?”

      孔嬷嬷无声地点点头。

      婉宁便接着道:“皇上来了,本宫屏退左右,你无处可去,不如去后殿转转?”

      孔嬷嬷睁大眼睛,吃惊地望着婉宁。

      婉宁知道她已明白自己的意思,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微笑道:“去罢。”

      ……

      御驾停在了景泰宫门前。

      惠帝一脚□□步辇,便大步流星往里走去,李得顺弓着腰垂着头,一路小跑地跟在后面,还不忘朝抬步辇的小太监使眼色,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

      景泰宫门口当值的小太监早已跪了一地,通传声一阵高过一阵地往里送去——“皇上驾到!”

      待到惠帝行至院中,便见婉宁抱着孩子迎了出来。

      惠帝脚下微微一顿,已笑着开口道:“夜里风凉,快进去罢。”

      同早上的锦衣华服不同,婉宁此刻不过是穿了件半新不旧的湖绿色素面杭绸小袄,月白色的挑线裙子,满头青丝松松地绾了个纂儿,只在鬓边戴了朵小小的绒花,面上脂粉尽去,素白的小脸儿看着就有了三分柔弱。

      这样的婉宁,自是不如白日里那般光彩夺目、明艳照人,但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惠帝只觉得婉宁此刻更加娇俏可人,如带着露珠的花儿一般,让人忍不住就想要去怜爱疼惜一番。

      可是……

      “这么晚了,怎么还要你亲自抱着孩子——乳嬷嬷呢?”

      婉宁正陪着惠帝往殿内走,听见这话,便低头看了怀里的孩子一眼,笑道:“永安在本宫床上尿了裤子,乳嬷嬷正带人收拾呢。”

      惠帝闻言,神色就是一僵。

      婉宁只作不知,将惠帝引到正殿上首坐了,吩咐宫女奉上茶果点心,才慢慢地开口道:“这么晚了,皇上怎么突然来了景泰宫?”

      “朕来看看你,”惠帝道。

      婉宁便淡淡地笑了笑:“多谢皇上关心。”

      惠帝点了点头,打量婉宁两眼,又道:“你的脸色似乎不大好,可是哪里不舒服?”

      婉宁摇头:“没有,本宫一切都好。”

      “想要什么,就吩咐内务府置办,他们若敢有半分怠慢,朕绝不轻饶。”

      婉宁轻轻点头,言简意赅地道:“是。”

      惠帝的脸色就有些僵,沉默地坐了半晌,忽然站起身来:“既然你一切都好,朕就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婉宁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好打发,心下微讶,面上却只是不动声色,也跟着站起身来:“恭送皇上。”

      惠帝冷冷地嗯了一声,抬脚就往外走。

      婉宁便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却在此时,惠帝忽然脚步一顿,人已一阵风似的转回来,不过眨眼功夫,就到了婉宁跟前。

      “你自生产至今,朕都未曾前来探望,你可是在责怪朕?”他目光灼灼,紧紧盯着婉宁,眼中有着不容错失的期盼。

      婉宁并不想与这样的目光对视,她慢慢后退一步,转开了视线,微微笑着道:“妇人产后坐月,外男又怎好入内探视?皇上便是有心来看本宫,本宫也不敢请您进景泰宫的。更何况,皇上日理万机,要为天下百姓操劳奔波,本宫如何敢耽误您的时间?”

      惠帝闻言,呵呵笑了两声:“朕是天子,要为苍生百姓计,这自然理所应当,可朕也是男子,难道就不能同心爱的女子呆在一处么?”

      婉宁神色不动:“皇上说笑了——只要您喜欢,皇后、贤妃乃至您后宫其他任何一位嫔妃,想必都十分愿意陪伴于您。若是您已对她们心生厌倦,眼看着宫中即将选秀,到时候诸多才貌兼备的秀女,皇上定能找到自己的心仪之人。”

      惠帝神色沉郁:“你知道朕在说什么。”

      “本宫不知道,”婉宁神色淡漠,“本宫只知道自己乃先帝皇后,是孀居之人,要在这宫中青灯古佛地过下半辈子。至于其他的人与事,与本宫并无干系。”

      惠帝摇头:“你才十七岁,难道真准备这样孤苦伶仃地过一世?”他一步步逼近婉宁,口中说道,“先帝是皇帝,朕也是皇帝,你既能嫁与先帝,为何就不能与朕在一起——朕比先帝年轻,比先帝更怜你爱你,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婉宁不由抱紧了怀中的永安,语声却依旧镇定:“皇上应当知道您与先帝的区别。”

      惠帝喘着气:“对,先帝能封你做皇后,朕不能。但朕已经为我们的将来做好了万全之策——你先以为大梁祈福为由出宫,名义上是去净慈仙馆,实际朕会为你安排另一个住处。等到宫中选秀之时,你再以秀女身份入宫——今年怕是来不及了,也太打眼,我们可以等到三年后的下轮选秀,你会有一个新身份。届时,朕要封你做皇贵妃,名分上虽比皇后差些,但朕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那才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婉宁点了点头:“听着似乎很是不错。”

      惠帝闻言,面上登时露出大喜之色,待要说话,婉宁却已抢先一步开了口:“但本宫若以秀女身份进了宫,那原本应该在净慈仙馆的宣后又去了哪里?”

      惠帝似乎早已考虑过此节,立刻答道:“宣后日夜思念先帝,成日郁郁寡欢,终还是随先帝一道去了,”顿了顿,又道,“宫中虽然有许多人见过你的模样,但朕会对外宣称你与宣后长相酷似,或者干脆为你安排一个顾家旁支女儿的身份,总之,有朕为你撑腰,你往后在后宫依然能说一不二,绝不会叫你受了委屈。”

      想得可真周到。

      婉宁就又点了点头:“那么……永安怎么办?”

      惠帝一愣,显然并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有些迟疑地看了婉宁怀里的孩子一眼:“……要不,将她交给皇后抚养,”顿了顿,眼前一亮,“永安也可以假死出宫,你们母女二人依然住在一处,等你入宫为妃,朕会找个名目认永安为义女,就养在你名下,到时候她依然是我大梁的公主。”

      婉宁听得很入神,直到惠帝慷慨激昂地说完这番话,她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噢了一声,笑盈盈地开口道:“金蝉脱壳,实在是妙极,皇上能想出这样万无一失的对策来,足见您之智谋——有如此明君,我大梁百姓无忧矣。”

      听婉宁出口称赞自己,惠帝脸上就有了些许笑意,可随即那笑意却僵在了脸上。

      “……只是,这法子好则好矣,于本宫而言却是桩亏本的买卖,着实有些划不来。”

      他神色莫测地看了婉宁一眼,很生硬地开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宫如今已贵为皇后,在后宫地位稳固,便是皇上您,也要对本宫客客气气,永安则是先帝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身份尊贵的嫡公主。看在先帝面上,只要永安未行叛国之事,必定是能金尊玉贵地过一辈子——既然如此,又何必要做什么只比皇后差一点点的皇贵妃、有如亲女的义女呢?须知,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皇贵妃再尊贵、再得宠,却终究只是妾,晨昏定省、逢年过节都要向皇后磕头问安。”婉宁顿了顿,不顾惠帝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接着道,“本宫是个俗人,眼中只有嫡庶尊卑、伦理纲常,至于皇上心里的风花雪月、情爱痴缠,请恕本宫不能领会。”

      惠帝面色铁青。

      婉宁见状便不再多言,低头看了眼安安静静躺在自己怀里的小女儿,爱怜地抚了抚她细细的头发,慢慢开口道:“夜已深了,皇上请回罢。”

      惠帝并没有动。

      不仅没有动,他还抚掌大笑起来:“好,好,说得好!宣后此言甚为有理,朕也觉得如此作为有些委屈了宣后,不如咱们换个法子,”他呵呵笑着,忽然张开双臂一把搂住婉宁,没头没脑就往她脸上、脖子上亲去。

      “你既不要朕给你的名分,那便继续做你的宣后,可朕是天子,朕临幸自己喜欢的女人,谁敢说个不字?”他喘着气,试图去扯婉宁的衣裳,“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没人敢说你的闲话——哪个敢多嘴一句,朕就砍了她!”

      这就是要霸王硬上弓了。

      婉宁心脏狂跳不已,却并不敢用力挣扎。她手上还抱着永安,唯恐惠帝发起疯来不管不顾,会伤着孩子。

      可永安还是哭了个撕心裂肺——惠帝的两只胳膊像铁钳一样,将婉宁牢牢锁在怀里,小家伙被夹在二人中间,只怕是连气儿都喘不上了。

      惠帝的动作就是一僵。

      婉宁却瞅准机会,尖声惊呼起来:“永安、永安,你怎么了!”

      正在此时,门外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有人喊道:“娘娘、娘娘,永安公主怎么了?”语声娇柔婉转、如黄莺初啼,正是薛美人。

      婉宁心下一松,不等惠帝有所反应,已扬声道:“进来!”

      随着门扉“吱呀”一声,婉宁一把推开了僵硬如木桩的惠帝。

      薛美人披着件月白色纻丝绣缠枝暗花的披风,急匆匆走了进来,似乎是才知道惠帝也在殿中一般,小脸儿一白,已盈盈拜倒在地:“嫔妾参见皇上。嫔妾听见小公主哭泣,心中担忧,这才想进来看看。不知圣驾在此,惊扰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惠帝脸上还有尚未褪尽的红晕,冷冷瞥了地上的女子一眼,问道:“你是何人?”

      婉宁已面色如常,一面轻轻拍着永安的背安抚她,一面答道:“皇上,这是住在景泰宫后殿的薛美人,曾随本宫一道参加过中秋宴,皇上是见过她的。”

      惠帝愣了愣,似乎是有了些印象,便又看了薛美人一眼。

      薛美人跪在地上,低低垂着头,露出一截子腻白的脖颈来,在殿中明亮的烛火下隐隐生光,有种说不出的动人妩媚。

      惠帝的目光微微顿了一顿。

      婉宁看得分明,便退开两步,开口道:“永安受了惊吓,本宫要去为她请个太医。薛美人,你就替本宫好生陪皇上说说话罢。”

      薛美人抬起脸来,娇美的面庞上飞起两片红云,显得愈发艳丽。只见她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便含羞带怯地偷眼去瞄惠帝。

      惠帝的神色已缓和了不少,看了薛美人一眼,转头对婉宁道:“你带永安先回寝殿罢,叫李得顺去请太医便是。”

      婉宁笑了笑:“多谢皇上。”语毕,再不做停留,快步出了殿门。

      李得顺就守在门外,自然听见了二人对话,忙笑盈盈地来搀婉宁,顺便还极贴心地掩上了正殿大门。

      婉宁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薛美人正动作优美地解下披风,露出下面桃红色条纱的对襟小袄来,那衣裳似乎是有些小了,紧紧地裹在身上,衬得薛美人那本就玲珑有致的身段更为饱满丰腴。

      而那条纱本就是夏日里用来做披帛的,轻薄透气,被做成衣裳后,却似乎不大能遮得住春光。

      难怪要罩了披风在外面——这样的风情,可不能随意漏给了旁人。

      ……

      丑时刚过,天空尚未露出一丝鱼肚白,在崇德门当值了一夜的侍卫们个个困倦不已,只数着时辰等人来与自己换班。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西大街尽头远远传来,不过片刻功夫,便见匹浑身漆黑的高头大马风驰电掣,直奔宫门而来。

      几个侍卫吃了一惊,忙打起精神去看马上之人,口中已厉声喝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宫门!”

      马上那人却并不答话,只在马儿块冲到宫门前时一拉缰绳,那神骏无比的黑马便长嘶一声,高高扬起马蹄,止住了步子。

      那人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用马鞭指了其中一个侍卫,开口道:“开门。”

      那侍卫原是西山大营的禁卫军,塞了好些银子才调进皇城来做了宫门令,今儿还是头一日上差,因此并不识得眼前之人,见他随手拿根马鞭就想指使自己开宫门,嘴一咧,糙话儿就不把门似的往外蹦:“哪里来的狗娘养的小白脸儿,你当皇宫是你家菜园子还是茅厕,由得你想进就进、想……”

      话还没说完,人就一个趔趄扑在了地上。却是被人用脚踹了个正着。

      那侍卫大怒,回头想要破口大骂,却发现身后站着的是他们的侍卫首领。

      那侍卫吃惊之余,总算是把即将出口的一句“狗娘养的”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就见穿着正四品官服的侍卫首领疾步上前,恭恭敬敬对那骑马之人拱手行礼:“督主可是要进宫?”

      被称为督主的男子淡淡一点头,将手中缰绳递给了侍卫首领。

      那侍卫首领便大手一挥:“开门。”

      等到男子大步进了宫门,侍卫首领才暗暗吁了一口气,叫过心腹手下,吩咐道:“将马送到西厂去。”顿了顿,转眼看向那先前被自己揣了一脚的侍卫,叹息一声,道:“兄弟,收拾收拾,明儿还是回西山大营罢。”

      那侍卫立刻瞪圆了眼睛。大声嚷嚷起来:“为什么啊大人,我可是打点过一百两银子的!”

      “别说一百两,一千两都没用!就你这瞎了似的眼力见儿还有没把门的嘴,若是嫌命太长,就继续在这儿待着罢!”说着,再不理他,径自大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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