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三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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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六
今儿是永安满月礼的日子，婉宁寅时便起了身，叫人端了一大桶热水进来，舒舒服服地洗了生产后的第一个澡，真是恨不得将皮都搓了一层下来。
等小宫女用大帕子绞干了她湿漉漉的头发，已经到了卯初时分，婉宁便坐到妆台前，细细打扮起来。
因她气色有些不好，眼下还微微青着，便让玉坂替她敷了细细的一层蜜粉，又抹了少许胭脂，才算是勉强满意了。
永安醒了。
她今日可是正主儿，孔嬷嬷将她抱了来，笑盈盈给婉宁道了喜，婉宁便亲自动手给孩子换衣裳。
内务府给永安备下的是一件大红色缂丝绣五福捧云的杭绸小袄，做工虽然精致，婉宁却嫌缂丝有些膈人，另挑了郑氏送进宫来的一件湖绸小袄，也是大红色，胸前绣的是事事如意的花样子、背后则绣了花开富贵，针脚细密、配色讲究，显然是用了心的。
婉宁又拿来个亲手打的五福络子，挂在了女儿胸前，另找来大红色绣着王字的虎头帽，大红色嵌了金丝做胡须的虎头鞋，给小家伙一一穿戴齐整，便细细端详半晌，笑道：“哎呦我的小永安，可变成个年画娃娃了！”
小家伙瞪着大眼睛，噢地喊了一声。
婉宁就笑弯了眉眼——永安这两日已经学会同自家母亲“说话”了，只要婉宁笑眯眯地逗她，她就会咧着小嘴咿呀咿呀地喊，婉宁逗得更起劲，她就叫得更欢实。
果然，等婉宁轻轻地在她脸上啄了一口，她就挥舞着小拳头、呀——噢叫了两声。
“是、是，”婉宁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我们家永安最漂亮；了！。”
母女两个正抱作一团，门帘一挑，一个穿净蓝色褙子、石青色马面裙的妇人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个雕红漆的托盘。
只见她走到婉宁面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开口道：“娘娘，今儿满月礼上要为小公主佩玉，皇上一早便送了块雕着马上封侯的的碧玉来，奴婢又另在库里寻了几块品相上佳的，请娘娘挑选。”
——这是景泰宫新进的管事明姑姑，是吴总管带了合宜的七八个人选来，请婉宁亲自看着定下的。
明姑姑来景泰宫小半个月，为人内敛、行事沉稳，服侍婉宁和永安仔细又周到，对待下面的小宫女小太监们也既不过分苛责也绝不轻易总统，目前看着是个极妥当的人，婉宁对她还算是满意。
听见她说话，婉宁“嗯”了一声，抱着永安来看她手中的托盘。
大红色的毡绒上整整齐齐摆了五块玉佩，当先一块雕着马上封侯的碧玉晶莹通透、成色极佳，想来便是惠帝送来的那块。
因永安今儿穿了一身大红色衣裳，婉宁为着配色，特地打了个石青色的络子，原是为了压一压红色，可若是放上碧玉，未免就有些太过沉闷了。
她的目光就微微一转，打量起其他几块玉来，最后指了边上一块雕着猴子摘月的羊脂白玉，笑道：“这块成色不错，图样也雕得精致活泼，又与永安的生肖相合，”拿起那玉佩，放在永安面前晃了晃，“宝宝，喜不喜欢这块？”
小永安噢地喊了一声。
婉宁将玉佩重新放回托盘里：“就这块罢。”
明姑姑神色不动地应了一声是，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满月礼上佩玉这一项，原该是由孩子的父亲来做的，只可惜永安公主虽然身份尊贵，先帝却已经不在了，便只得退而求其次，由皇上这位叔父代劳。
将礼上要用的玉佩送过来给宣后娘娘过目，原是皇上对娘娘的敬重，没想到娘娘竟没有挑那玉佩。
皇上如何作想暂且不论，明姑姑只看着娘娘最后定的那羊脂白玉，心里就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怎么说呢——这大约便是缘分，天定的，怎么拦都拦不住。
……
等到辰正时分，众嫔妃已齐聚景泰宫正殿，婉宁才抱着永安，缓缓走了出来。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
只见宣后今日穿了墨绿色绣宝相花的缂丝褙子，鸦青色绣暗云纹的十二幅湘裙，衣领、袖口和裙摆处滚了寸许来宽的暗红色镶边，明明都是极老气的颜色，穿到宣后身上，却衬得她眉如远山、唇若丹朱，冰肌玉骨仿似神仙妃子一般。
再看她头上，因今日难得梳了高髻，看着就比从前庄重不少，乌黑的发髻上戴了朵酒盅大小的赤金点翠丁香花，耳朵上挂了赤金镶猫眼石的耳坠子，，婉宁微微一侧头，那长长的金色流苏就晃啊晃的，晃得人心里都痒痒起来。
自打婉宁一出现，惠帝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张皇后在旁边暗暗使了几回眼色，都不见他有任何反应。
婉宁就笑了笑：“有劳皇上了。”
惠帝仿佛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嗯了一声，恢复了常态。
等佩完玉，惠帝便定下了永安公主的闺名，是宜清两个字——大梁国姓萧，即萧宜清。
张皇后笑着赞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女孩儿用这个字是最好的，永安公主长大后定然是位宜家宜室的好女子。”
婉宁并没有接话。
这名字是她起的——裴铮那日说会向惠帝请命，过了两日，果然就得了惠帝的口谕，许她为永安起名，等到满月礼那日，再由惠帝亲自宣读便是。
婉宁冥思苦想了许多日，终是决定为女儿取名为宜清，便写了折子准备递进乾清宫去。
正好裴铮这时进来，看了那墨迹尚未干透的折子两眼，笑着点评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公主生于这染缸一般的后宫，娘娘却盼着她清雅如莲，实在是用心良苦，”顿了顿，又摇了摇头，“只是这‘宜’字不好，虽说女儿家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可公主是金枝玉叶，往后招的驸马不如意，休了另娶便是。那些个毛头小子再出色，也不值得公主为他们宜家宜室，还是快些改了好。”
婉宁既已定下，自然不会听他随便念两句就改变主意，心底深处却又暗暗觉得他这话有理。
若是自家女儿往后能活得这般恣意自在，那她也就余愿足矣，宜不宜家、宜不宜室，又有什么要紧？
想着，她嘴角微勾，就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意来。
惠帝就站在婉宁身边，见她笑容间明眸流转，自有楚楚动人之处，目光就不由渐渐深邃起来。
……
满月礼结束时，永安已经又睡着了。
玉坂一面给婉宁散头发，一面眉飞色舞地同孔嬷嬷说着早晨殿上的情形：
“……咱们小公主可神气了，谁抱都要哭，便是皇上的面子都不给，皇后娘娘不过是看了她一眼，她就扁着嘴哼哼起来，埋在娘娘怀里，再不肯出来一下，”她手下动作十分利落，已将婉宁满头青丝重新绾成一个纂儿，又抿着嘴嘻嘻地笑，“我从前没进宫时，就听家里的老人说，孩子是天底下最实诚的人，看见漂亮的人就喜欢，看见那长得丑的，自然是要吓得哇哇大哭的——今日见了，可不正是这个道理？”
婉宁闻言，就从镜子里横了她一眼，佯怒道：“好大的胆子，连皇上、皇后的闲话都敢说了，可是嫌脑袋在脖子上长得太牢了？”
玉坂自知失言，讪讪笑了一声：“奴婢再不敢了，求娘娘饶我一次。”
孔嬷嬷忙在一旁打圆场：“玉坂姑娘也是看殿中无人，才想说个笑话逗您开心，娘娘就不要生气了，”顿了顿，见婉宁并没有要处罚玉坂的意思，才松了一口气，接着道，“娘娘，今日怎么没有见到裴大人？”
婉宁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挑眉道：“这话是怎么说的——他今儿为何要来？”
孔嬷嬷笑了笑：“奴婢是觉得裴大人十分疼爱小公主，小公主今日满月，他应该会进宫来看看公主才是。”
婉宁“嗯”了一声，不咸不淡地道：“他被皇上派去西山大营办差，只怕还得过两日才能回。”
这却不是孔嬷嬷能懂的事情，她只是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玉坂却忽然插口道：“真是奇怪，皇上为什么会派裴提督去西山大营呢，那里驻扎的不是京城的禁卫军么？裴提督又不是将军，难道还要管带兵打仗不成？”
婉宁瞥了她一眼：“那是皇上器重裴铮，有什么好奇怪的。”
玉坂咕哝道：“奴婢就是觉得裴提督简直比阁老和大将军们都要忙……”
婉宁笑了笑，不再说话。
惠帝明明对裴铮十分忌惮，偏偏又苦于朝局不稳，将才难觅，不得不处处倚重仰仗他，想必心里难受得紧罢。
把个好端端的皇帝当成这副模样，怕也是古往今来少有的，却不知是惠帝太窝囊，还是裴铮太能耐了。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