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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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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洵扬着笑的脸、清冷平淡的声音对楚清旸来说都很陌生,可眼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漠然却隐隐有些熟悉。
温暖阳光的外表倒映在楚清旸瞳孔里,脑海里浮现出的画面却是冰冷孤独、缩在角落的小小身影。
在哪里见过吗?楚清旸心下疑惑道。还是说所有面热心冷的人都一个样?
临高两千多名学生,临州城八百多万常住人口,中华大地十四亿炎黄子孙,大概只有遍布大街小巷的监控摄像头才能记住匆忙穿梭于世的每个人。冰冷的机械记忆能通过“一键删除”功能轻而易举地被抹去,每天被爆炸般的信息量充斥着的人脑对一些人一些事也可能仅存“七秒钟的记忆”。
但林洵这样的长相确实不该被人轻易遗忘。
楚清旸飞快地在脑内信息库里检索了一遍,始终没有找到任何与林洵这两个字或是这么好看的脸相匹配的信息源。
既视感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大概是自己鉴赏了太多文学作品,一股脑的都混在了一起。
突然,楚清旸脑中灵光一闪,一段流芳百世的叙述在脑海中无声无息地展开了。
某个风流公子定定地看着某个柔弱的姑娘,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
虽然人家姓林,我也不姓贾啊。
难道我上辈子姓贾?
可我这辈子出生也没含着玉啊。
在千古奇恋快扩写到一万字时,楚清旸晃了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脑洞甩了个一干二净。
“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
“林洵”。
楚清旸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不动声色地记下了。
随后楚清旸只得在怒刷存在感的孟德尔的声音中,瞥了眼林洵书上的页码,翻开了烂熟于心的化学课本。
楚清旸本来还想跟林洵聊聊天,促进一下新同桌之间的感情。孟德尔却没给他这个机会,每当楚清旸的脸刚朝着林洵偏过一点点角度时,他的名字就会带着不满从孟德尔嘴里吐出。
但楚清旸作为一个全能型学霸毕竟不是吹的,当初选课时只确定了物理,毕竟在大部分学校的专业都对物理有要求的情况下,还没想好以后学什么专业的他也会有足够优势。楚清旸本着“物理在手,天下我有”的基本原则,实行了其他两门随机的政策。
于是陈涛就有幸见证了年级第一通过抓阄抓出了“物地技”这一组合的历史时刻。整个过程随意到令人惊叹,要不是受限于校纪校规,抓阄的时候开个标题为“震惊!某学霸竟通过这种方式决定自己的人生道路”的直播,说不定还能吸一大波粉。
学考内容注重基础,当然难不倒他。于是楚清旸的这四十分钟就平均分为两份,一半站起来皮中带稳地回答问题;另一半就是坐着假装看书,实则拿余光瞄身侧的林洵。
由于太过频繁地站起又坐下,楚清旸终于忍不住小声逼逼了一句:“这他妈打地鼠还是萝卜蹲啊。”
得到了一直安安静静画着画的林洵的一声轻笑。
是真的很轻的一声,像在微风中拂过脸颊的蒲公英,温柔而短暂。
幸好楚清旸耳力惊人,在尖锐嗓音的干扰下捕捉到了这一丝稍纵即逝的美好。
楚清旸的心也跟着狠狠地痒了一下,也是稍纵即逝。
毕竟是学考走班的第一节课,复习的也是一开始最基础的内容。临高又是整个临州市最好的高中,林洵虽然成绩排名中等偏下,也几乎都已经掌握了。
既然课没什么好听的,孟德尔又只揪着旁边的学霸提问,林洵便正大光明地翻开画本,拿讲台上的孟德尔做人物速写练习。
林洵偏瘦,握着笔时手指的骨节更加分明,绷紧的腕骨也格外清晰。手中的笔却稳而灵活,在细微的“沙沙”声中勾勒出教室一角。
不过十几分钟,林洵就停下了手中的画笔。完成的画构图完美,线条疏密有度,身体特征被适当放大,一个不苟言笑的孟德尔跃然纸上。
断断续续目睹了全程的楚清旸在林洵放下笔时小声地感叹:“你画画真好看。”
林洵这才微微偏过头,也压低了声音回道:“我是美术生。”
这是每一次画技被夸的标准回答,从措辞到语气都不曾有过细微的变化。
随后,林洵合上画本,抬头看了眼孟德尔脑门正上方的时钟,又静静地翻出一张往年的化学学考试卷做了起来。
地鼠楚清旸依然需要接受孟德尔的捶打,余光却越发熟练地偷瞄同桌做题。
终于,分针艰难地走完了四个大间隔,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了。下课铃声一响完,孟德尔也算体谅地大手一挥:“吃饭去吧。”毕竟拖吃饭时间的老师,大概会被记恨到世界末日。
憋了好久的楚清旸终于抓住机会,拿过林洵刚刚在做的卷子飞快地说道:“第三题选B,银的相对原子质量是108,硫是32,计算的时候细心一点。还有第八题是C,新制氯水有漂白性,会让ph试纸的颜色变浅,结果不准确。”
林洵一愣,接过试卷后又仔细看了看题目,便听从楚清旸的分析修改了答案,还不忘笑着说句谢谢。
陈涛正从前排走过来叫楚清旸去吃饭,看见这位每次自己问他题目都要被逼着喊好几声爸爸的楚学霸正主动给一个他不认识的人讲题,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于是他故意捏着嗓子道:“楚学霸,再不去吃饭可就没力气乐于助人了哟。”
楚清旸抄起化学书,冲着陈涛身上就是一下,“阴阳怪气的,先掐死再说,”又转过去对着林洵说:“去食堂吗,一起啊。”
“不了,我先回趟教室,你们快去吧。”林洵微微笑了一下,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转身出了教室。
林洵的脚步不慌不忙,从窗户前走过时头发丝都没动一下。
像极了那句诗,“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楚清旸胡乱塞着试卷,却忍不住瞎操心,等他到了食堂都没剩什么好菜了吧。
却带走了某人的一颗心。
这个人真是高冷啊。
楚清旸跟陈涛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向食堂时,还是忍不住地想起新同桌。等他俩到食堂时,三层楼都已经人满为患,只能认命排在一眼看不到头的队伍最后面。
“刚刚那哥们谁啊,长得真他妈好看啊。看样子还是小姑娘最喜欢的暖男,你俩以前认识?”陈涛在百无聊赖的排队中开始跟楚清旸日常扯淡。
“9班的林洵,这不,刚认识一节课。”
楚清旸对“真他妈好看”这个评价再认同不过,心里却也反驳道“暖个屁”,面上神色如常,忍住了跟陈涛讨论一下另一个男生美貌的冲动。
陈涛心中疑惑却更甚,小声对着楚清旸的背影嘀咕:“那以前也没见你对谁这么自来熟啊,临高小太阳最近也受太阳活动影响了?”
楚清旸作为一个学霸兼校草,却因为有着一天不皮就浑身难受的属性,确实亲和力满分,但对第一次见面的人从来也说不上十分热情。既不是自来熟,也不是人来疯。
初次见面就主动送上门给别人讲题,还是这么基础的知识点,大概只有在假期给别人当家教的时候。
但有偿的工作性质和无偿的奉献性质怎么能一样。
要是给陈涛讲题时,看见某个化学元素的相对原子质量都写错了,楚清旸绝对会把化学书最后一页元素周期表撕下来塞进陈涛嘴里噎死他。
陈涛随即目光往周围一扫,又转移了注意力:“诶诶诶,两点钟方向,又有几个姑娘盯着你看呢,有两个长得还挺好看的。”
“我看看。”楚清旸毫不掩饰的目光直接往那边一扫,吓得几个女生赶紧扭头装作无事发生。
“还好。”楚清旸给出了像以前一样千篇一律的评价。
也就跟林洵差了十万八千里吧。心里某个声音暗自补充道。
跟学习时候的严谨细心不同,感情方面神经大条的楚清旸完全没意识到这个想法有任何的问题。
夏令时的吃饭时间从11:40一直到12:30,对于吃饭速度快的男生们来说相当充足。于是两个人照常晃到超市买了些零食。
楚清旸挑食,不吃的东西列出来大概能在孟德尔的大头上绕三圈。食堂的菜色又都是固定的,所以几乎每天的午饭晚饭他都吃不饱,只能靠着零食续命。
临高的教学区共有东楼、西楼、南楼、北楼、和中楼五幢楼,每幢楼之间都通过走廊连在一起,从空中看就是大约是一个“日”字形。高一的一班到十四班都在东楼,十五到十八班则被安排在了中四楼。
从超市往教室走的路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新出的游戏,在陈涛像往常一样拐进离16班最近的中楼楼梯时,楚清旸把手里的购物袋一把塞进陈涛怀里:“帮爸爸拿回去,我去趟语文老师办公室。”
“去干嘛啊,这个点办公室哪有人?老师也都吃饭呢。”陈涛满头的问号。
“交流一下对《红楼梦》的深刻理解,”楚清旸边说边径直往东楼的楼梯口走,“我看看去,万一老师和我心意相通,泡着龙井等我呢。”
高一年级的语文老师办公室,正好在九班隔壁。
楚清旸快步上了三楼,从当然没有人的办公室前飘过,在即将到达九班前门的时候放慢了脚步。
临高每个教室的窗户都是下面一半贴了磨砂纸,上面一半是正常的透明。孟德尔每次检查的时候都得垫着脚,伸长脖子才能看清教室里面的情况。而楚清旸的身高让他能轻而易举地扫视整个教室,却没能看到想找的那个人。
大概还在食堂吃饭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要来找林洵,只觉林洵像是一块磁石,本能地吸引着他这块烙铁。又像是镇定剂,只要看见他就觉得很安心。
在某种名为失落的感觉突然袭来时,楚清旸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猛然一拍自己智商高达一百三的脑袋:我靠我在干嘛,楚清旸你至于吗,不就是长得好看吗,你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于是,楚清旸一边“三省吾身”一边又原路返回,再一次路过九班时还是忍不住用余光往里瞟。
得亏了这个点大部队还没返回教室,不然这幅样子被人撞见,怕是要被当成是下手前先来踩点的贼。
其实刚刚直接往前走的那个楼梯口回16班要近得多,可有的人就是这么口嫌体正直。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红楼梦》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再别康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