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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听古曲随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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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书桌前,我常常喜欢播放一些舒缓的背景音乐。我对这些音乐的挑选大有讲究,太急促的、太悲伤的、重金属的、有唱词的都不能听,那样会分散注意力的。在所有的乐器中,我比较偏爱古琴,由这种乐器弹奏出来的音符,总是那么清逸旷远,使人涤净尘心。西方音乐中,只偶尔听一听类似《神秘园》的轻音乐。而流行歌曲,听起来令人心烦意乱,有时甚至狂躁无比,基本不予考虑。
在我收藏的古曲中,有一半以上是古琴曲,包括著名的“老八张”〔注:“老八张”指的是一套CD,共8张。1956年,查阜西先生率领由文/化/部、中国音乐家协会和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组织的古琴调查组,遍访全国各地86位琴家琴人,搜集、整理了大量琴学史料,用大量极其珍贵、不可复得的录音资料制作而成。〕;另有洞箫曲、古筝曲、琵琶曲,或几种乐器的合奏。我比较偏爱的古曲有《春江花月夜》、《香山射鼓》、《流水》、《醉渔唱晚》、《汉宫秋月》、《洞庭秋思》、《酒狂》等,这些曲子既能将人的思绪带入悠渺的意境,又不会让人过分地关注。
虽然我不会弹奏古琴,但我一直对古琴有着浓厚的兴趣。南京大学校园里有个古琴社,在校期间,每次社团举办活动,我都会意兴盎然地赶去附庸风雅。那年初夏,明孝陵为了庆祝申遗成功三周年,邀请南大古琴社前去捧场助兴。古琴社不仅要求全体社员参加,还积极发动我们这些粉丝及其同学、朋友。大家心想,就当免费游一次明孝陵,何乐而不为呢?要知道,明孝陵的门票可是六十大洋一张啊!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一百多号人乱哄哄地挤上古琴社包的两辆大巴,开往明孝陵。大家每六人排成一行,在一条甬道上席地而坐,由于人太多而琴太少,而且好多人压根不会弹,最后只得每两人共用一张琴,左边一人用左手,右边一人用右手,抚着琴弦作弹奏状,拍几张宣传照草草了事。这是我惟一一次真正摸到古琴。合影完毕后,大家便呼朋引类,作鸟兽散。而我则与男友阿笨畅游明孝陵,以及毗邻的仿《红楼梦》“太虚幻境”景区。
琵琶曲《阳春白雪》听上去比较欢快,节奏也相当快,如大珠小珠哗啦啦地泻下玉盘,使人有过于仓促、目不暇接之感,我恰恰不怎么喜欢。据说此曲远在战国时期是有唱词的,而且音调极高,因此曲高和寡,应者寥寥。但是我听这支曲子,音调似乎并非那么高不可攀,即便如我这等下里巴人都可以随意唱和,莫非在数千年流传中丢失了一些高音?
同样的曲子,以不同的乐器演奏,给人以完全不同的审美感受。《阳关三叠》古琴曲显得萧疏淡远,而由洞箫吹奏,那份离愁别恨便似乎格外强烈,令人摧折肝肠,几欲泪下。大约洞箫是从中空的竹节发出来的声音,每吹出一个音符,都会自然而然地带有一丝回音,由此便决定了箫音的绵长悲凉。不过也有例外,另一支曲目较长的洞箫曲《落霞》,像是晚霞满天,风过山林,漫山红遍,给人一种意境开阔、美不胜收之感,毫无悲愁颓伤之意,实在令人惊叹!
琴箫合曲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电影《笑傲江湖》的主题曲《沧海一声笑》,便是琴箫合奏的。在这支乐曲中,琴与箫两种声音有时互相颉颃,有时又同声相和,相缠相绕,若即若离,像一对比翼/双/飞的蝴蝶嬉戏纠缠。还有一种琴箫合曲,则是以箫为主,以琴为辅,这时的箫起到一个歌唱者的作用,电视剧《红楼梦》中插曲《葬花吟》、《叹香菱》等有琴箫合奏的便是如此。古人常说“琴瑟和鸣”,并将其喻为夫妇情笃,大约在古代琴与瑟是经常合奏的吧?但我们现在似乎再也听不到这两种乐器的搭配了,而更多的是琴与箫合奏,所以如果有可能,也许改为“琴箫和鸣”更恰当一些。
在所有的乐器中,我最讨厌的是二胡,我的私人专辑收录了几百支曲子,没有一支是二胡的。二胡拉起来咿咿呀呀,声音简陋单薄,总感觉像是街头卖唱的。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有些讨饭的艺人常常抱着一把二胡或手拿一副快板,成天荒腔走板地拉着几支老掉牙的曲子,就像拉锯一样单调。我曾听过阿炳《二泉映月》的原声,其高音中带有一些刺耳的尖声。据说我们现在听到的《二泉映月》是修改过的版本,将那些毛刺全都剔除了,才显得圆润一些;就像一块满是棱角的石头,被打磨得像鹅卵石一样光滑。窃以为,二胡的名曲,只有《寒鸦鸡水》和《赛马》尚差强人意。
除了以上的纯音乐之外,我的小小音乐库中还存有几首由古诗词谱成的歌曲,也相当值得一提:
唐白居易的《江南好》:“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一群妙龄少女一边在碧叶红花间穿梭,一边唱着婉丽悠扬的歌,音质清脆明净,带有典型的江南水乡风味。
宋向滈的《如梦令》:“谁伴明窗独坐?和我影儿两个。灯烬欲眠时,影也把人抛躲。无那,无那,好个恓惶的我!”一个娴静的女子临窗而思,傍晚百无聊赖之际,只得与影儿相伴;夜阑更深,连影儿都抛下她了。一阕仅33字的小词,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凄清,只觉馀味无穷。
宋李之仪的《卜算子》:“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在“哗——哗——”的水浪声中,一个女子在江边深情地呼唤着她的情郎,岸边的纤夫们以“吭哟吭哟”的粗犷声音相应和,更衬托出歌者的柔婉多情……
有一次我信步踱到南京玄武湖边一家卖紫砂壶的茶馆,那里正在举行一场露天的民族音乐会。其中有一种乐器长约三尺馀,形如一把大砍刀,不过刀身很薄,刀锋呈锯齿形,像是杀猪刀与锯子的混合体。有一根弦在锯齿上跳来跳去,声音便由此发出。刀的两端各有一个铜钱洞眼那么大的孔,以便绳索绑住,斜挎在身上。我大笑不止,觉得应该是屠狗之辈的专用乐器。
其他乐器如埙、筑、笙、缶、瓮、唢呐、编钟等,在当今已经不那么常见,大约只有在博物馆里才能观赏得到,在此不赘述。
2017年9月5日于浙江农林大学衣锦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