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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吹洞箫有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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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想学一门可以随身携带的轻便乐器,这样走出家门后,也可以自娱自乐,不至于太无聊。在我所知的陶笛、笙、巴乌、竹笛、洞箫、葫芦丝、埙等众多乐器中,觉得还是竹笛与洞箫比较常见,在乐器店里付了账,老板当场就能推荐相关老师进行一对一教学;而笙、埙这类不常见的乐器,即使能从网上买来,也很难找个老师教。考虑再三,我决定在这两者之间选一种。
洞箫与竹笛虽然都是由竹子做成,其实二者之间的差别是相当大的。竹笛声音清亮,高亢处让人感觉过于尖锐刺耳;而洞箫音质偏于低沉,显得更加幽静典雅,含蓄内敛。况且“横吹笛子竖吹箫”,一支竖握在手中的乐器,会显得吹奏者长身玉立,飘飘然有出尘之慨。因此,我的目光最终锁定了洞箫。
以前不懂音乐时,我对三国时期周瑜的音乐才华崇拜得简直五体投地。相传周瑜精通音律,即使喝得酩酊大醉,也对琴声极为敏感。只要抚琴者出现一点儿差错,他便会微微一笑,指出对方弹奏中的错误,因此时人编了两句歌谣赞他:“曲有误,周郎顾。”江东美女小乔对周郎早已倾心,有一次夹杂在众多宫女中抚琴,故意弹错几个音符,周郎果然频频望向她,见是一个端庄贤淑的绝色女子,不觉怦然动心,四处打听她的芳名及家世,因此而成就了一段郎才女郎的佳话。
自从学会吹洞箫之后,我对音乐加深了一些理解,似乎更能从那起伏跌宕的旋律中领悟到歌曲的内涵,以及作曲者的匠心。
比如87版电视剧《红楼梦》中的歌曲《分骨肉》,其中“奴去也,莫牵连”中的“去”字是一个又高又急的长音,带有几分一去不回的决绝;而“牵连”二字又格外的低徊婉转,一叹三唱,像是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离愁别恨。当我吹奏这些音符时,能深深感受到探春远嫁时那份撕心裂肺般的无奈与悲凉。
又如名曲《傍妆台》,像是在描述闺房的画眉之乐,美丽温柔的妻子对着菱花镜慵懒地理着云鬓,丈夫在一旁默观片刻,接过爱妻手中的梳子为她梳妆;她浅浅地回眸一笑,抓住了他的手……
相同的曲子,由不同的乐器演奏,能给人以截然不同的审美感受。电视剧老《三国演义》有一首插曲《卧龙吟》,古琴弹出的是诸葛亮“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胸襟,以及“功成身退”的清旷;而洞箫则似乎更能表达出他那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无奈,还有“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无尽悲凉。
即使曲子与乐器都相同,若由不同的人吹奏,亦可形成相当大的反差。大多数人吹古曲《梅花三弄》时节拍都较慢,像是梅花在寒风中慢悠悠地、静默无声地开放;惟有“洞箫圣手”张维良吹奏时,节拍比常人增快了近一倍,使人强烈地感受到梅花冲寒而开,在枝头竞相怒放的那份孤傲。
我又练习了几个月洞箫,发现它像是歌喉的延伸,其轻重缓急渐渐可以随心所欲地调节。从理论上来说,一支曲子只要会哼唱就能随时吹奏出来(我指的是绝大多数曲子,一支洞箫的最低音是固定的,极少数超高音也很难吹奏出来)。许多流行歌曲都是简单直白的,因此不必看任何曲谱就能直接吹奏。自从学吹洞箫以来,我没有刻意记过任何一支曲谱,却能轻易吹奏出许多以前会哼唱的歌儿。不过像《春江花月夜》、《胡笳十八拍》这类主题繁复幽微、意象隽永绵长的古典名曲,还是须用心体悟,依照曲谱反复练习,方能吹奏得精妙入微。
当我对一支洞箫曲足够熟悉之后,旁人只要吹错一个音符,我也能立刻觉察到。“周郎顾曲”其实并没有那么神秘,正如欧阳修笔下的那个卖油翁,用一枚铜钱覆盖在葫芦口上,能够很轻松地把油灌进去一样,不过是熟能生巧罢了。音乐的最高境界,大约是像天才作曲家莫扎特那样,能够运用手中的乐器自由地表达情感、张扬个性,一支支优美的曲子不经意间就从指尖流淌出来。
2019年1月6日写于浙江农林大学衣锦图书馆
2020年5月16日改于浙江农林大学衣锦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