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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续集2 ...

  •   Playfive第二十五个周年纪念日,上面非常重视,整个金氏的领导还有大小合作商都会前来参与盛会。宴席在酒店内举办,当天所有娱乐项目部分半价部分免费,晚上的晚会,据说邀请了很多大牌明星前来助阵。
      霍靖择这天正好轮休,于是陈思默和同事换了班,两人一起来参与纪念日狂欢,playfive国内外驰名,他亦有所耳闻。现场车辆从门口差点沿着公路停到山脚下,幸好霍靖择从金晏淮那里拿到了停车票,不然也得把车停路边暴晒。
      他们俩刚从停车场出来,就看见酒店前面一堆穿着西装革履的人围在一起说什么,俱乐部周年庆,好像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穿上了西装,一眼看过去格外齐整。
      “听说这里还有保龄球馆,你知道在哪吗?”陈思默用手轻扶了一下早晨新做的头发,整个人带着一股潇洒不羁的风流味道,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霍靖择往那群工作人员那里瞥了一眼,说道,“知道,好久以前跟阿淮来玩过,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换位置,这里这两年变化不少,我……”
      那群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里走出来一个身形瘦削的年轻人,他也同其他人一样西装革履,皮鞋闪亮,领带笔直,一手拿着电话打电话,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皮面的笔记本,一头微长的亚麻色头发在阳光下发出柔和的光,照亮了在记忆中已有些褪色的面孔。
      真的是他吗?霍靖择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呼吸急促,心口悸动,多久了,他们已经多久没见了,从当年许下五年之约后,到如今,已经五年多了,再过几个月就六年了,为什么他们都没有在去年期满的时候联系过对方?为什么彼此默契地选择了相忘?
      “你看什么呢?”陈思默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但是那地方人太多,他也不知道霍靖择在看谁,于是在他腰后轻拍了一下。
      霍靖择突然想起来,他没忘,他怎么可能会忘记那么重要的日子,所以他打过电话。可是电话打过去,对方的号码却是空号,他特别向金晏淮要了他的新号码,他拿到号码,想到追了他许久的陈思默,突然情怯,突然心虚,所以换了单位的座机打过去,那时候他正在值夜班,晚上九点多,电话打过去,许久才被接起来,但是并不是记忆里的那个声音。
      他如今还记得自己当时些微颤抖的声音,他问:“是安齐吗?”
      电话对面说:“是,你是谁?”电话里的嗓音带着纯男性的低沉沙哑,他确定不是记忆里的声音,于是又说:“我找安齐。”
      电话里的人哼笑了一声,声音有些远了,“找你的,”那个声音极为慵懒,随之电话里传来些许旖旎的声音,像是拍打声和摩擦声,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对面正在发生着什么。随后,那个曾经一度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伴随着些微的、刻意压抑的喘息,问道:“我就是,你哪位?”
      他说不出话了,甚至一个音都发不出来,他千想万想,想不到电话打过去会是这种局面,电话里的人带着喘息催促:“喂?”
      他仍然没能说出话,于是那个清亮的嗓音略显暴躁地说:“挂了,耽误我办大事。”紧接着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又低沉慵懒地响起:“什么大事啊?”
      清亮的嗓音如同来自天际,“上你就是大事。”直到这时,电话才被毫不留情地挂断,他知道他已经失去了五年前曾经拥有过的男孩,是他亲手放弃的,如今为什么要心疼。
      “你在看那个男人?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认识?”陈思默描摹着霍靖择在几秒之内瞬息万变的神色,于是很快,他就断定,不远处打电话的年轻人与霍靖择之间肯定有某种特殊的关系……他想到这的时候,正巧那个年轻人转过正脸,把右手里的笔记本塞到左手臂弯里,随即右手手指从脑门插进头发里,露出清晰的五官。
      陈思默记忆力很好,他当然记得这张脸,不止一次在霍靖择钱夹里出现过,只不过钱夹里的那个人穿着一身病号服,头上缠着纱布,脸色也很苍白。他问过霍靖择这个人是谁,霍靖择说是他的前男友,除此之外,却什么都不肯说。半年前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霍靖择钱夹里这个男孩的照片不知所踪。他以为他放弃了曾经那段感情,可是此刻看着霍靖择的神色,他知道,他并没有。
      陈思默和霍靖择一个年纪,今年也都四十二了,他本以为遇到霍靖择,会就此安稳,只不过现在看,或许像是他的一厢情愿,他无奈勾起嘴角,在霍靖择肩膀拍了两下,转身欲走,然而霍靖择却握住了他的手,对他笑道:“不是去打保龄球吗?我带你去。”
      近乎一种狂喜在陈思默胸腔里乍现,他回握紧了霍靖择的手,跟着霍靖择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两个人再未回头。
      现在正是暑假时间,来俱乐部玩的人本来就很多,再加上今天是周年,保龄球馆的人格外多,排号都排出了几十,两人闻言无奈,又双双走出去,往别的地方去了。
      上午有一场内部会议,与会者都是相关投资商和合作商,探讨合作事宜,金景年自然也出席了,只不过只开场说了几句话,他早就宣布退休,如今过着养老生活,生意全都交给了干儿子,同龄人有几个如他一般敢这般放权的,只不过经历了大半辈子风波,年轻时波诡云谲机关算尽,老来差点害得亲儿子送了命,他也看透了,什么都不如身边人,于是桌子底下紧紧握住了洛少凌的手。
      他悄悄回头,往身后好几排后看过去,他亲儿子两只眼睛盯着前面的投影屏满脸认真,他刚要欣慰一下,就见安齐张嘴打了个大哈欠,金景年无奈地转回头,洛少凌注意到他的表情,回头看了一眼,虽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是隐约也猜到了,所以刻意寻找了安齐的身影,看见安齐低着头,双手垂在桌子下面,这姿势他简直太熟悉了,一看就是偷摸玩手机呢。他转回头对金景年道:“给他点时间。”
      金景年看着台上长身玉立,经常能看到自己年轻时影子的干儿子,无奈叹气:“他就不是这块料。哎,能有个儿子也是我的造化了,其他的我也不强求了。”
      安齐给阿杰发信息:“我要无聊死了,你在干什么?”
      阿杰很快发来一个衰的表情,“看孩子,你干儿子刚才把香槟塔给撞翻了。”
      安齐吓了一跳,忙问:“哪个干儿子?有没有受伤?安心呢?”安心是他妹妹,安书记起名特随意,儿子叫安齐,现在家也齐了,于是女儿就叫安心了。
      阿杰回:“好像是毓文那小子,刚才问他他说他是跃文,没受伤,都打扫好了,安心我抱着呢,没事。”
      韩哲有一对双胞胎儿子,比安心大了几个月,长得一模一样,越大越像,衣服上都得贴名字签,不然根本认不出来谁是谁,当爹妈的也不长心,认不出来干脆不认了,反正都是自己儿子。
      安齐心里长草,往前看了一眼,这会议还不知道会开到什么时候呢,于是偷瞄了一眼半开的大门,这么大的会左右也轮不到他一个小部门部长发言,于是干脆溜了。他本来坐在中间的几排座位,但是靠着过道,所以借口有重要电话,拿着电话溜了出去。
      会议室在办公大楼最上层,阿杰他们在绿地广场上玩呢。于是安齐直接从大楼出去,往广场跑去,广场是后来又开发出来的,就在酒店后面,原本是打算建羽毛球场的一块地,后来改成花园了。
      安齐一路找过去,看见阿杰抱着一个小女孩站在树荫下,不远处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男孩,两人穿了一套一模一样的短袖浅黄格子衬衫和背带短裤,在地上乱跑呢。
      安齐径直走到阿杰身边,安心扎着手要他抱,口齿伶俐地开始告状:“哥哥,刚才那个文把杯子打碎了,那么多杯子都碎了!”
      安齐呵呵笑着把人接过来,问:“是哪个文把杯子打碎了?”
      安心手指头在跃文和毓文身上指了一个来回,随后随便指了一个,说:“就是他。”
      阿杰把他被安心压到的西装外套往下拽了拽,问他:“会议结束了吗?你怎么就出来了?”安齐一脸破罐子破摔:“没结束,也没有我的事,我在那里待着干嘛,无聊透了。”
      “你等着金总回头骂你吧。”
      安齐哼道:“骂就骂吧,反正我再坐下去也是睡觉,还不如出来,”安齐撇了撇不远处的食物,一手抓着阿杰的手臂道:“快给我拿点吃的,饿死我了。”
      “早晨不是吃饭了吗?”阿杰仍是跟着安齐过去,拿了盘子,给安齐夹了几个小点心,安齐抱着安心也不伸手,直接让阿杰喂他。阿杰任劳任怨,也不怕被人另眼相看,把蛋糕切小块,往安齐嘴里塞一块,往安心嘴里塞一块。喂了一会儿,伸手把安齐嘴角的碎屑擦掉,嘴角一勾:“用不用我嘴对嘴喂?”
      安齐眯眼一笑:“等回家咱俩再嘴对嘴喂。”
      安心这厢听见了,一手勾住阿杰脖子,说道:“我也要嘴对嘴喂。”安齐和阿杰对视一眼,都哈哈笑起来。
      霍靖择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知道早晚会看见的,早晚会再看见安齐,也早晚会知道那晚接电话的男人,却不想这么快,他终于见到了那个人,眼前两个年轻男人相视而笑,扎着两个小揪的小女孩儿一左一右搂着两个人,也跟着哈哈笑,如此温馨的画面,看起来就像一家三口似的。
      他也曾幻想过站在安齐身边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却独独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个人。任向杰,他当然认识,曾经为了救安齐差点没了半条命的那个人。安齐住院的那段时间,总是说闲得无聊,于是硬是换了一个双人病房,把任向杰也转到了他的病房里,养伤的那段时间,他们几乎朝夕相处,可是他也在,那段时间,他还和安齐在一起。那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见到任向杰的一瞬间,霍靖择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背叛。如果这个人是别人,他或许不会如此,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他曾经有多羡慕这个年轻壮硕的男人,他和安齐一样年轻,如果他也像他一般年纪,他又怎么会轻易放开安齐的手。
      他已经四十多了,安齐才二十几岁,风华正茂的年纪,两人的年纪永远是横陈在他心中的痛。
      陈思默站在霍靖择身边,也看着这一幕,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当然能看出来那两个年轻人之间相当亲热熟稔的动作,当然能看出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他只是看不懂身边的人了。他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我回车里等你。”
      “不……”霍靖择刚要拒绝他,陈思默笑着问他:“你真希望我跟你一起面对吗?”他看着霍靖择说不出话的神色,笑了笑,转身离开这里。霍靖择看着陈思默渐渐走远的身影,复又回过头来,似下定决心了一般,朝着那三个人慢慢走了过去。
      任向杰刚刚往安齐嘴里塞了块牛肉粒,一抬眼,笑容顿时就僵住了。他看着曾经一度与安齐缠绵枕踏,午夜梦回安齐梦中叫着的那个人,此时此刻正朝他们走过来。说不嫉妒是假的,怎么可能会希望自己枕畔的爱人夜里总是叫着其他人的名字,他嫉妒的发狂,可是他从未向安齐提过一句,他害怕失去他。他怕提醒他不忘曾经那段刻骨铭心的回忆,安齐会离他而去。
      可是现在这个人已经出现了,他还要如何阻拦,大半年之前,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熟悉的声音,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人,但是好在电话是他接的,否则,连他都能听出来的声音,安齐会听不出来吗?所以他故意拖延了挂断时间,让对面的人听清他们在干什么,还在第一时间删除了号码。可是现在他要怎么办,立刻带着安齐走,还是将他推开,来不及他做出选择,安齐已经自己回过了头。
      如他所料,安齐像被雷劈了一般,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终于,时隔五年半,他又见到了这个人。像是一种奇妙的时光重合,仿佛四年前三伏天医院里的那一天偶遇,他缓缓向他走来。安齐终于想起来,已经五年半了,距离那个五年之约已经过了大半年了,他们没有联系,没有希望对方对这个约定做出应有的结论,因为他们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是吗。
      “安齐,好久不见。”
      一如记忆里的声音,安齐近近地看着这人在自己身前站定,牙齿中间的牛肉粒都忘记咬,呆呆地看着他。五年半不见,霍靖择的变化真的好大,即使再专注保养,他的眼角也有了深刻的皱纹,皮肤也不再如年轻人一般有光泽,身体比那个时候胖了一些,梳理整齐的头发里或许多了白丝。
      人们都说不常见的人再见,会更加清晰地看到对方的变化。
      的确如此,这五年多的时间,如果他一直都在霍靖择的身边,霍靖择如今还会变成这个样子,可是他或许不会如此深刻地发现他们之间的差距,可是换做另一个可能里的他,会觉得此刻霍靖择已经老了吗?他还会不会一如当初的信誓旦旦?
      他不知道,因为霍靖择不曾给过他这个机会。他也曾痛恨他,为什么要抛弃他,可是后来他明白了,霍靖择不只是放弃了他,他也放弃了他自己。一个三十六岁的男人,抛弃至爱,去等一个缥缈虚幻的五年之约,有几个人有这个勇气。
      而现在,事实证明,霍靖择失败了,他让霍靖择当初的希望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霍医生。”话出口,他才惊觉,原来他还有勇气叫出这三个字。
      说完话,两人面对着面沉默,空气似乎都凝滞了,西装里囚了一层难受的粘黏感,手指都有些麻麻的。安齐正不知所措时,怀里一轻,阿杰已经将安心抱走,浅浅一笑:“我先带安心玩去了。”说完,他的笑容立刻消失,迅速转身离开这里。安心不明所以,问道:“哥哥,那个人是谁呀?”任向杰已经感觉到夏日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却让他打了个冷战,也没有想起来回话。
      两人面对着面沉默,却都不知道说什么,霍靖择言不由衷地笑了一下,说道:“这里太热了,去……喝杯咖啡吗?”
      “好,”安齐茫然地跟着他走。
      霍靖择微微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就算这般近,他仍是不敢相信身边西装笔挺,俊朗如竹的人,会是曾经在自己身边只会穿T恤和牛仔裤的少年,安齐的头发应该是特意留长的,阳光下亚麻色越发金黄,类似于莱昂纳多年轻时的发型。
      两人并没有走出多远,安齐就被霍靖择叫住了,霍靖择说他电话响了,安齐怔愣半晌,才发现,确实是他电话响了,于是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掏出来接电话,金景年让他赶紧回去。他挂了电话,抱歉的看了霍靖择一眼,“我有些事得立刻回去。”
      霍靖择笑容一僵,说道:“那……有时间的吧。”
      安齐低头走开,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又返回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给了霍靖择,随后才离开。
      就算金景年再怎么遗憾亲儿子没什么经商和管理天赋,但到底是他亲儿子,还是得领着见点人,不管安齐以后是继续管理研发还是再做什么,多个人也多个门路。可是他巴巴地领着安齐认人,安齐全程心不在焉,整个人失魂落魄。金景年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挂了托词,带着洛少凌当场离去。
      安齐这才回过神来,跟在韩哲身后一直忙活到了晚上。
      晚上草草吃了一口饭,就开始晚会了,晚会是在外面露天草坪上举行的,现场至少能坐个小一万人,当然现场有没有那么多人,安齐也没有注意到。他一直跟在金景年身边不远,位置比杨建声那个正部长都靠前,所以所有人都知道他不仅仅只是一个小部门部长一个简单的身份而已了。
      从中午到晚上很晚晚会结束,他再没见到霍靖择。
      安齐一整天不在状态,晚上金景年临走时,对他自然没个好脸色,金景年还算好的,他走之后,韩哲又训了他一顿,反正训了什么他也一个字都没记住,左耳进右耳出。
      周年日一切落定,阿杰开车带他回家,两个人在一起的空间,头一次这么寂静,寂静到,一切都仿佛成了天外烟尘。
      关上门,阿杰什么都没说,回屋换了衣服进了浴室。安齐在浴室门口转了一圈,若是平常,他就直接推门进去了,可是今天心里却一片烦躁,他坐在沙发上发呆,过了一会儿,阿杰从浴室出来,径直回了房间。
      安齐这才进浴室洗了澡。等他回到卧室的时候,阿杰靠在床头一边抽烟一边看手机,看见他进来说道:“去把头发吹干。”
      “不想动。”
      于是任向杰认命一般把手机和烟一扔,下地去拿风筒,“头发那么长,不吹干明早起来该头疼了。”安齐心里一软,像是一股暖流,许久不曾体会过的一股心动。当两人之间一切心动都变成顺理成章,便不会再经常感受到初时的心悸。于是他乖乖坐好,让阿杰给他吹头发。
      吹完头发,阿杰把风筒收好,回来的时候走到床边就被安齐迎面抱住,拖着他倒在床上。阿杰犹豫一下,随即顺从地回应了他的挑逗,或许彼此心里都横亘着什么,挥之不去,所以办事的时候越发沉默如金,孜孜不倦。到最后结束的时候,两人都快力竭。
      休息一会儿,任向杰仍是像往常一样把安齐抱进卫生间冲个热水澡,然后仔细地把人上上下下擦干净,最后才回到床上,不是他不嫌麻烦,而是很久之前就发现,出汗之后一凉,安齐的伤腿就会疼得他整夜睡不着觉,至少冲个热水澡后会强一些。
      灯一关,安齐终于开口问他:“我们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黑暗中,任向杰神色一怔,手指摩擦在安齐光滑的手臂上,“三年前,在国外的时候。那天你喝多了,我把你带回家,”他突然感觉心里像被扎了一下地疼,说:“你把我认成了别人。”
      安齐一向对军人敬而远之,所以刚认识任向杰的时候,任向杰不爱搭理他,他也不曾主动接触过,后来在受伤的那段时间两人越走越近。出国后,任向杰的训练任务很重,也不和他住在一起,那一年里,二人每个月只能见上一面,可能是因为在异国他乡倍思亲的缘故,所以每个月任向杰休息的那天,安齐都会起大早坐很长时间的车去看他,即使两人只是坐下来吃一顿饭,整整十二个月,十二次见面,安齐一次也没有失约过。
      一年后,任向杰的训练结束,其实就该回国了,可是他没有回去。金景年也乐得往儿子身边放个人保护着点他照顾着点他,所以任向杰在当地的一个武馆任教,平时和安齐一起住,安齐下课没事了,总会去看他授课,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可以严肃可怕成什么样子。他一嗓子差点吼出二里地的声音,不仅把学员吓得浑身一震,也把安齐吓得心中颤抖。其实他自小就听惯了这样的声音,大院里经常有军人在训练,他看见通常都是绕着走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任向杰的声音却让他产生另一种不同于逃离的感觉。
      任向杰是这个武馆里唯一的中国籍教官,任教短短时间,尽管教学严厉,依旧吸引了大批武术爱好者报入他的名下。老幼妇孺,猛男美女一应俱全。每每上课时,安齐都能从那些外国人眼中看到对任向杰发自内心的敬佩。他突然想起了大院里那个每个礼拜一都要重复着同样动作的升旗手,看见训练时的任向杰,他突然以一种奇妙的思维理解了那个升旗手口中所谓的荣耀。
      原本安齐租的是一个单人间,后来任向杰搬来后,就改租了一个双人间,从那个时候开始,两人开始同居。于是接触得更加密切,他时常会察觉到,任向杰一向坚毅的目光在看向他时变得柔情似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不曾注意,也许是好久好久之前。可是这个人一向喜欢不动声色,喜欢时刻隐藏和隐蔽。
      他们所在的城市常年温暖湿润,阴雨天气也多,安齐的腿可能也是那段时间变得严重,再加上他自己不注意,总是疼到抽筋。任向杰一开始也并没发现,直到那一天。任向杰德语说得还可以,但是认识的单词却不是很多,尤其有些跟时代脱轨,上网聊天软件都不会用,那天,他敲安齐的门想请教一下。安齐给他打开门,没什么精神,强忍着腿疼,一边用嘲讽的口气教任向杰如何使用电脑,后来疼得受不了,腿抽筋,在床上直打滚。
      任向杰给他灌了热水袋热敷,然后按摩。他看着任向杰低垂的头,突然一阵心悸。曾几何时,也有个人曾为他按摩过伤腿。任向杰抬起头,撞进安齐神伤的视线里,静水流深的一汪泉中仿佛卷起了波涛,将他层层吞没。他情不自禁地仰起头,靠近那张五官精致的脸,彼此可闻的呼吸像沾染了某种催化剂,他从未想过他有一天可以这般近的靠近这个少年,因为在几年前,他曾在另一个男人怀中微笑。这般近,这般热,他看见他扑簌的睫毛,紊乱的呼吸落在他唇上,心口一阵酥麻,可是下一秒,安齐按住他胸口将他推走。
      接下来的日子,二人一如往常,似乎在享受彼此纠缠般的朦胧情丝,将绕指柔缠成盘丝洞,紧紧捆缚彼此,越是挣扎,却缠的更紧。二人中间就像隔着一面玻璃,你看见我,我看见你,彼此心意清清楚楚地坦露给对方,可是互相都触碰不到彼此,被那一面不知名的玻璃折磨。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玻璃逐渐变成了透明的膜,甚至比窗户纸还薄。一年时间不到,认识他们的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恋人,他们两个谁都不曾否认过,可其实他们连接吻都没有过。
      那天,他为什么要喝酒?是了,因为他从金晏淮那里得知霍爷爷去世的消息,他按了那串铭记于心的号码,可是始终不敢打过去,因为他心虚,他坚持不住了,他有负那人的期望,他原本以为他会坚定不移地等候五年,可是才过了两年多而已,是他意志不够坚定吗?可是在他腿疼的睡不着觉时,生病住院时,想家时,需要帮助时,出外游玩时,和朋友聚餐时,所有的时候,身边的人都不再是他。他清楚地明白,即使他再爱记忆中的那个人,可内心留恋的,离不开的,却是身边的这个人。
      所以那天他一个人大醉了一场,沿着夜里的凄凉伤感的街道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在异国他乡怕得要死,可是任向杰不知怎么找到了他,带着他回家,悉心的给他脱掉湿衣服,用温热的毛巾给他擦身体。他也清楚地看清,眼前的人,是任向杰,不是曾经那个自己以为会是他的全世界的人。
      所以在任向杰要离开的时候,他抓住了他的手,他慢慢抬起身,主动吻了他,随后的一切都像是情之所至水到渠成,身上这具年轻健壮的身体,掌心里结实紧绷的肌肉,嘴边诱人的烟草味,都让他清楚的知道,他真的放弃了那个人。他那时在想,霍靖择会放弃吗?霍靖择会一直等着他做那个决定,会不会一直等待着五年后他的归来?想到这,他愧疚不已,所以脱口而出霍靖择的名字。
      他清楚地感觉到身上的人动作一滞,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吻住他,催促他用力。阿杰也没有说什么,用力吻住了他。
      从这以后,两个人从同居变成了同床,他想到霍靖择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可是这个人却沦为了他的梦魇,他时常会梦到霍靖择在黑暗中向他走来,笑地温润明朗却让他背脊发寒,霍靖择问他:“我还在等你,为什么你不等我?”
      安齐枕着他的手臂,后背紧紧贴着他炙热的胸口,他松松地搂着他。过了许久,他敏锐地感觉到安齐呼吸变得沉重,有什么热辣的东西掉在了他手臂上。任向杰没有动,闭上了眼。这一晚,他们似乎都睡着了,又似乎都没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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