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齐》孙小鞘

41、续集1

　　Playfive自两年前金总正式退隐后也做了重新规划，酒店部、赛车部以及极限部所有职工全部并入一栋办公楼，在办公楼内进行功能划分，最大程度上加紧三区之间合作与互联，且在原三部中划分出旅游部及赛事部两大新部门，分别组织场内旅游及赛车和极限运动比赛各项事务，各区通力合作，共创playfive新篇章。
　　新制度实行两年来成绩斐然，playfive一跃成为国内最大集旅游、度假、酒店、赛事，娱乐多功能综合一体最大的酒店度假山庄。
　　一年前安齐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被任命为总经理张丰北的助理，安齐在德国学了三年的酒店管理及热能与动力工程，热能与动力工程专业两年制以优异的成绩毕业，结果因为酒店管理不及格又被留了一年。由此可见酒店管理并不是他一开始真想学的。
　　毕业回国后，他就跟着张丰北开始学习并且参与管理playfive的诸多事宜，虽然他的身份没有正式公之于众，但精明如张丰北，知道上面特意给调到他身边的人决计不会是个平常身份，因此平时对安齐也会悉心教导，但明显严厉不足。对安齐犯的大小错误和工作疏忽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看不见了。
　　安齐也明白自己的斤两，上学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就不是管人的料，平时跟着张丰北看着那些毫无头绪的事务自己都替张丰北脑仁疼，张丰北时常笑出一口大黄牙，对他道：“我这点事才哪到哪啊，你仔细学着点。”
　　他学不来，所以干了几个月之后擅自提交了辞呈。安齐辞职，张丰北也做不了主，只好将辞呈递给了新总裁韩哲。韩哲看都没看直接把辞呈扔碎纸机里，随后又把安齐提拔成赛车部副部长了。
　　安齐一开始心想，赛车啊，我熟。于是踌躇满志地去上任了，结果干了半个月看着场地里那么多赛车能看不能动，一时心中很是郁闷，而且赛车区平时也没什么大事，一天坐在办公室里闲得屁都没有，有点事正部也随手就处理了，他也占不着边，于是仗着手中职权给自己划拉了一个弃置车库，开始下场捣腾汽车去了。就这样又过了几个月。
　　赛车部的正部长名叫杨建声，才三十多岁，安齐一开始经常向他讨教部内事务，但部里的事务的确没有多少，所以两人也根本没什么可谈的。安齐连续一个月没上班打卡，杨建声也没有向上反映。
　　某天正好韩哲得空来playfive里检查，微服出访，突击检查，酒店部保安见车色变，全部回岗。韩哲这几年也不怎么爱管酒店里诸如卫生和保全之类的小事了，但是保安们仍然谈虎色变。韩哲这天先去张丰北办公室看看最近的酒店业绩，正值寒假光景，五大部门经营形势一片大好。
　　韩哲和张丰北聊完，领着助理直接去了楼下赛车部了。
　　韩哲刚来的时候，安齐就得了信，急急忙忙洗个澡换了身衣服，头发也没来得吹干就开始往办公室跑，一路上的员工都在看他，刚慌慌忙忙跑到办公室门口，就被韩哲对面堵了。韩哲一看他这副慌慌张张，头发凌乱的模样脸就冷了，率先进了他办公室，安齐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韩哲的助理开门后就留办公室门外了，安齐乖觉地站在办公桌前偷偷看了韩哲一眼。
　　说实话，近几年来，金景年他都不怎么害怕了，却始终害怕这个向来对他不假辞色的名义上的兄长。尤其韩哲掌权之后，威严日盛……
　　韩哲拿起他办公桌上不知道是什么的文件，睨他一眼冷声道：“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这样子先把公司规章制度给我抄十遍。”
　　安齐摸摸一脑袋被冻住的头发，想起了公司那百余条的规章制度，低低地应了一声。跑得太急，西装一层料子都沾身上了，难受地不得了。
　　韩哲看了眼手里面这文件夹子里日期署着10月的文件，不动声色又拿了下面一个，这日期还算可以，上个月，他看了眼题头，关于赛车区影视建设标地与旅游冲突的指导意见，这是旅游部呈上来的文件，他往下面意见栏里看了眼，几笔狗爬字写的：爱怎办怎办。
　　他把文件夹子不轻不重拍在办公桌上，眼睛睨着透明玻璃杯底一层浮灰，问安齐：“最近赛车区情况怎么样？”
　　安齐都一个多月没上办公室上班了，他哪知道？眨眨眼道：“还挺好啊。”
　　“这些年赛车区影视化，租用场地的拍摄组很多，所以也不可避免的让咱俱乐部的赛车手有意见，尤其今年矛盾越发突出，这事你怎么看？”
　　“这个……”安齐顿了顿，说道：“赛车手要比赛，没地方练车当然会有意见，有意见就要调和嘛。”
　　“那你的意见呢？”
　　安齐瞥了眼桌子上的文件，想起来自己好像是看见过这个方面的文件，自己当时怎么说的来着？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个事情得正部长决定吧。”
　　“我问你你的意见，没让你做决定。”韩哲这一声已经隐含怒火了，安齐撇嘴道：“可以让赛车手暂时用外部赛道训练。”安齐说的外部赛道是指专门给赛车爱好者专门开发的一处赛车道。
　　“我们赛车俱乐部毕竟以赛车比赛为主，不能以影视化为主，所以上层决定减少影视租用场地，非大投资赛车电影不予租借场地，赛车手是我们赛车部的核心，你的意思是要牺牲赛车手来扶持商业化？playfive商业核心是酒店和旅游，不需要赛车部牺牲掉比赛优势搞什么商业化，这事这个月月初就已经落实，文件下发，连我都知道的事情，你现在才告诉我你与上层背道而驰的意见！你个副部长干什么吃的？”
　　安齐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办公室里很热，他却感觉背上簌簌发寒。
　　“你这些日子都干什么了？啊？你在酒店干不好，我给你安排到这，你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在这给我混日子？”
　　安齐背着手抿着唇，低声道：“我没混日子，我这些天一直在研究发动机……”
　　“我不反对你做你喜欢的事情，但是你能一辈子只研究发动机吗？你要是能研究出天底下独一份的发动机也行，你现在有那能耐吗？”韩哲那口气跟训儿子似的，跟金景年如出一辙的口气，“老金还挺看得起你，刚开始就要把整个playfive交给你，就你这样，交给你不出半年就得破产。你都已经二十七了，除了修车你还是什么都不会干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坐在这个位置上了，你怎么就不行？你什么时候才能担得起这副担子？”
　　安齐被他训得抬不起头，脸色涨红，从他身世真相大白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不可能对金家的事务置身事外，这是他一开始就明白的。但是落实己身，他也明白，有些事不是他想做就能做的。韩哲总想着以他自身为标杆约束他，可他怎么不想想，他从小到大跟在金景年身边，自小学的就是这商业的一套，而他呢，有个人管他就够不错的了，现在他凭什么用金景年的口气教训他？
　　韩哲训完人，又去正部办公室，把杨建声明里暗里训了一遍，杨建声看着眼前年纪比自己还小的总裁暗自擦汗，暗道错了错了，他不该对安齐的玩忽职守视而不见。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天阴沉沉的，安齐好不容易在办公室里挨到下班，晚上回家待了一会儿，心情郁闷换了套衣服去酒吧喝了一顿。

　　霍靖择晚上临时有台手术，所以来得晚了，到酒吧门口的时候陈思默已经在门口等半天了。他停好车小跑过去解释了一下。他和陈思默也算是有缘吧，第一次见面是在读博的时候，当时跟着导师接待几个外国专家，陈思默是外国专家的助手，两人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之间不需要说太多，于是当晚便理所当然的发生了一场一次性关系。从那以后好几年再没联系，霍靖择也一度忘记了这个人。
　　一年前霍靖择代表医院接待几个国外专家，陈思默仍然是其中之一，当时陈思默正有回国打算，于是顺理成章留在了霍靖择所在的医院。陈思默老家在上海，但因为父母都已经去世，所以也没有回老家的打算，在这里也人生地不熟，因此住在了霍靖择家里，一直住到了现在。
　　陈思默面相英俊，说话和举手投足总有一丝风流之气，看人的时候总有些勾缠意味，外表文质彬彬，表现极有涵养。
　　“没关系，我也刚到。”陈思默搂着霍靖择的腰将人往酒吧里带，说道：“我记得你妈妈生日好像快到了吧，我应该送点什么呢？”
　　霍靖择反手搂住他，道：“你去吃饭我妈就很高兴了。”
　　“那不行，生日礼物必须要送，送点什么好呢……”陈思默说着，刚要去推门，门从里面开了，门里面冲出来一个捂着嘴的男人，没提防，一头撞在了陈思默怀里，陈思默立刻往后退了一步。穿着黑棉衣牛仔裤的年轻男人捂着嘴低头跟他说了声抱歉，抬脚就往外跑，跑着的时候一脚深一脚浅，看着有些跛足。
　　“喝多了？进去吧。”陈思默搂着霍靖择要走，却发现霍靖择一直在看刚才跑出去的那个年轻人，一时诧异：“怎么了？”
　　霍靖择盯着那人跑远的背影，呼吸一紧，总觉得那个背影熟悉地令他心悸，好像在哪里见过，分明很熟悉。
　　“你干嘛？当着我的面就这么盯着别的男人看？”陈思默掐了掐他腰上的软肉，探身在霍靖择嘴上咬了一口，霍靖择跟他走进去，临进门，还是回头又看了一眼。
　　安齐一直跑到很远的一个垃圾桶那里，抱着垃圾桶狠狠吐了一番，他许久不喝酒了，晚上还没吃饭，喝了几杯酒刺激地胃里一阵痉挛，阴天，手臂和左小腿钻心的疼，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身上到底哪更疼。
　　他吐完了给任向杰回了电话，过了十多分钟的功夫，阿杰才开车过来。他已经几年没摸过方向盘了，阿杰平常也不许他碰车，时常不碰，自己都害怕开了。
　　他爬上车，抽了张纸擦了擦嘴，两人一起回了他们家。他们已经同居四年了，国外三年，回国这一年。任向杰以公司外派的名义在国外进行了专业保镖特训，回国后一直担任保镖教头，他原本是邢骁的战友，后来因伤退役。
　　任向杰退役是一个极其无可奈何的决定，作为一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兵，从新兵团走到那样的高度实在不容易，可是仍然无可奈何。他退役时还是安齐去接的他，安齐至今没有忘记曾经在机场看到的场景，尽管那时他一身普通服装，但他光是站在那，标准的军姿，拔得笔直的身材，寸短的头发，坚毅的目光，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看他的第一眼，像狙击手锁定目标，下一秒，一击毙命。
　　后来阿杰在安齐的介绍下去了金氏的保镖公司，安齐原本也有自己的私心，想让阿杰接近金景年，作为曾经一名优秀的特种军人，任向杰很快在众多保镖中脱颖而出，被顺利派去金景年身边，结果横生枝节被金晏淮截胡，当初韩哲手下查到的安齐的真实资料之所以没有在金晏淮之前交到金景年手上，就是因为阿杰顶着压力将文件销毁了。
　　可任向杰也曾一度后悔过，如果文件被顺利交给金景年，安齐后来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这是他的错误，所以现在，他在尽一切弥补。最开始的见面，安齐并没有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他只不过是自己战友的表弟，一个刚上大学的学生，尽管自己才比他大五岁，可是在那时的任向杰眼中，安齐只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孩子，他没心思帮邢骁带孩子，所以毅然离开邢骁家，住进了公司宿舍，从那以后和安齐也没有怎么联系过，安齐只有想知道关于金家的事的时候才会找他。
　　真正让任向杰打开随时随地隐蔽的心扉，是在两人住院养伤的那段时间。霍医生虽然请了长假照顾安齐，但是毕竟假期没有安齐康复时间长，那段时间，所有人都开始忙，毕竟不能随时随地陪伴他，所以那段时间二人才真正熟悉起来。他身体好，受伤轻，比安齐恢复的快，但是公司并没让他回去赴任，反而让他留下来照顾安齐，那段时间，两人朝夕相处，他看到了这个有些天真的男孩不为人知的一面，因为持续复健却仍然站不起来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在卫生间躲好久，出来的时候眼圈通红，却仍然会爽朗的笑起来。
　　赛车是安齐的梦，是他一生的追求，可是一场车祸让他再也开不了赛车。任向杰清楚的知道，当安齐出院后抚摸他的赛车，那种留恋不舍却无可奈何必须放弃的眼神，就像他曾经抚摸着狙/击/枪却再也拿不起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他真的懂他。
　　安齐脑后有个血块，当初车祸遗留，两年前他经常头痛，后来干脆疼到晕倒，去医院检查，医生的意思是尽快把血块取出来，不取出来会有扩大的危险，但是手术会更加危险，比如失忆，比如不可逆脑损伤，反正不管是哪种选择，都是危险的。那段时间，安齐仍然每天若无其事地大笑，可是他知道，安齐因为害怕，整夜都睡不着，可是最后，安齐还是下定决心，把血块取出来。
　　当时两个人在国外，这件事除了他们两个谁都不知道，安齐无论如何不要告诉任何人，可是临手术之前，他还是给金景年打了电话，手术的风险，谁都承担不起。他还记得安齐进手术室前问他，“如果我失忆了怎么办？”
　　他说：“有我呢，不管你怎么样，都有我呢。”
　　还好，手术很成功，血块取出来，也没有留下后遗症。
　　任向杰将安齐扶进屋，衣服脱光放床上，随后去把海盐袋拿过来给安齐热敷着骨折过的腿和手臂，安齐的腿和手臂当年虽然经过仔细护理和复健，但是每逢阴天下雨，都疼得厉害，夏天即使再热，也不敢穿短袖短裤，不敢受冷，每到疼的时候，阿杰都会给他热敷，这几年，他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阿杰又去拿了热毛巾，回来给安齐擦脸擦身上，安齐眨了眨眼，嘟囔道：“我饿了，我想喝小米粥。”
　　阿杰摸了摸安齐湿透的发根，知道他这是疼得厉害了，于是也心疼的厉害，还是忍不住嗔怒道：“现在知道饿了？喝酒的时候没想着晚上没吃饭吗？”
　　“哎呀我错了。”安齐伸手把人搂过来亲了两下，阿杰拍拍他的脸道：“我去给你熬粥，你躺着吧。”阿杰把被给他盖上，把窗户关上，才出去熬粥，熬粥的时候他先去洗了个澡，后来等他端着熬好的粥回来的时候，安齐已经睡着了。
　　任向杰也没有丝毫怨念，把粥放在桌子上，坐进被窝里，双手伸到被里把热敷袋取下来，有力的手指用着恰到好处的力道给安齐按摩腿和手臂，按了能有半个小时，才把灯关了，趟进被窝，安齐低低嘤咛两声，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任向杰搂住人，情之所至在安齐头顶亲了一下。
　　一大早天还是黑沉沉的，安齐就醒了，被尿憋醒了，赶紧下床去上厕所，任向杰动了动，没睁开眼睛，不一会儿，一具人体重重砸在他身上，刚要呼出来的一口气顿时被砸散了。他眯着眼哀嚎：“你砸死我算了。”他睨了眼时间，四点半。
　　“起来了起来了，一会儿吃点什么，我要饿死了！”安齐在他身上一顿蹭，把被蹭掉了，压在身上蹭。
　　“随便，”任向杰放扁身体，眯着眼嘟囔，两人平时吃饭，一个比一个能糊弄，馒头就咸菜，面条煮鸡蛋，都能让他俩吃出大餐的感觉。
　　“随便吃什么啊？”安齐抱住阿杰的腰，将二人紧紧挤压在一起，阿杰眯着眼哼了一声，伸手抱住人一用力，将安齐翻转压倒，眼中明亮：“吃你，”然后裹住唇舌热吻。
　　安齐又睡了个香甜的回笼觉，阿杰去外头跑圈回来，顺便把早餐也买回来了。两人吃完饭在卫生间里挤来挤去，收拾完，阿杰开车先把安齐送到playfive，才又掉头去了公司。
　　毕竟昨天才被韩哲给训了一顿，安齐也不想让别人用看阿斗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于是决定从今天开始，认认真真工作。
　　杨建声一早就开了部门会议，安齐拎着笔记本参加会议，结果愕然知道自己被离职的消息。他这是被辞退了？结果不一会儿，杨建声又表达了上层意见，上层讨论决定在赛车区之下成立一个研发部，安齐被任命为研发部部长，面对众人的掌声，安齐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
　　新部门还有一段时间才能正式成立，那段时间，安齐一直在忙着划分人手，向各处取经。忙得不亦乐乎，好在新部门不是很大，员工都是专业学生，大学刚毕业，和安齐之间保持着很好的关系，这也是安齐的兴趣所在，所以很上心。
　　后来开大会，安齐第一次作为一个小部门的部长上台讲话，总结部门研究成果，对将来一段时间的工作计划，以及对研发部未来的展望。发言很精彩，他看见上层领导赞许的目光，突然想向金景年和韩哲证明，我也不是一事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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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续集两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