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无疆》斑陆离

5、第 5 章

　　昨个儿姜无思前想后愁了一夜没合眼，灌了几盅北方烈酒，神色恍惚，仰卧在塌上，嘴边不住呢喃：“万璟……你是何等居心，朕该怎么办……”
　　今日休沐，不用上朝，懿德公公小心翼翼踏进内殿，本以为皇上早已起身勤政，可……事实上，姜无已醉的不省人事，嘴里念叨着什么，烈酒撒了一桌。
　　“皇上！”懿德公公瞪大眼睛，惊呼一声，赶忙上前，忧心道：“皇上自幼酒性极差，今儿是怎了！醉成这样！来人！备好热水，速传御膳房煮好醒酒茶。”
　　仆人手忙脚乱备好沐浴温水，懿德公公端来醒酒茶给人喝下去，脸上火红这才褪去些，意识也清醒过来。
　　“扶朕去沐浴……”姜无拍拍额头，艰难挤出几个字。
　　“是，皇上。”
　　姜无闷在水里，酒劲仍未过，头痛欲裂，只站起来就觉天旋地转，本是想借酒浇愁，可没曾想会这般销魂……果然还是不胜酒力啊，就算喝的是江南梅子酿，估计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只是在身心备受煎熬之时，脑海中那人的身影愈发清晰，想忘也忘不掉。
　　姜无折腾了一早上，整个人有气无力，此刻坐在书榻旁，恹恹的翻阅手中奏折，丁点儿看不进去。
　　懿德公公站在一旁，他还是第一次见皇上这般烦躁，一本折子，看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还不放下，也不开口吩咐。
　　又半个时辰过去，好歹开口吩咐了，沉声道：“万……不，那个叫柳玉的男侍，近几天可还好”
　　懿德公公笑笑，悄声道：“柳玉公子他最近过得很清闲，教书先生说……他出身肯定不简单，瞧他写字的手，准没干过苦活，虽说长得俊秀，却不生媚态。”
　　姜无在心中暗笑，这话说的他更加怀疑这位柳公子的身份，如果真的是他……这些也就有的解释了。可如果真的是他，他是如何沦落至此的他来这儿作甚来报仇雪恨……若是被有心人识破，就算是自己，以现在朝中势力，也护不得他全身而退。
　　“宣柳公子晚上过来。”
　　懿德公公面生愁色，这……皇上自小于宫中长大，浸身淫宫，难免会听些风流韵事，可先帝往他房里塞的人，他一个没碰，统统送出宫嫁了好人家。能在年少气盛的时候这般清心寡欲，自古又有几个皇帝能做到呢什么后宫佳丽三千，那些旖旎风光事似乎都与他无缘……但他突然宣男侍过来，难不成真的是……嗜好南风。
　　“是。”懿德公公脸色瞬时差了几分，答应的声音也微微颤抖，皇上没碰女人先碰了男人，这算什么！那些好事儿的佞臣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借题发挥……到时候以讹传讹，还不知道最后能说成什么样。
　　万璟打了个喷嚏，脊背发凉，谁算记我呢……
　　“圣旨到——”懿德公公尖亮的一嗓子打破小院寂静
　　万璟出乎意料，随后躬身上前领旨。
　　“圣上宣柳公子于戌时内殿伺候，可明了”懿德公公没摆多大架子，也没敢为难他，万一真伤着皇上看上的人儿，那还真是活腻了
　　“奴家遵旨，谢过圣上。”短短八个字，从昔日太子殿下嘴里说出来，真真不容易。
　　“还是逃不过么……”万璟失神呢喃，眉宇间登时少了几分生气。
　　这一家中了彩礼，旁门别院自然有人眼红，都挤到万璟小屋里，问东问西，一个个急得跟去投胎似的。
　　“哥哥，你跟皇上是怎么遇见的”
　　“在哪儿遇着的”
　　“你是不是已经……”
　　……
　　“闭嘴。”万璟怒声决绝道，眸中添几分恻隐神色
　　男侍一个个也都是人精，如今万璟得了“恩宠”，自然招惹不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都得应和着。
　　戌时已到，侍女带着万璟进了内殿，懿德公公站在皇上身旁，冷眼盯着这个“蓝颜祸水”
　　“柳玉见过皇上。”寥寥几字，就再也没说什么
　　姜无看着那人叩拜的身影，宫服看起来松松垮垮的，全然撑不起来，不禁心中轻叹：太清瘦了……
　　“柳公子，可还记得朕”姜无起身，缓缓踱步到他身旁
　　万璟没抬头也没吱声，一动不动。
　　姜无勾唇浅笑，凤眸上挑，起了打趣心思，蹲下身，挨在人耳畔，悠悠道：“不理朕还在生气么”
　　热气呼在耳边的感觉一点儿不好受，很暖很痒，言语间不知为何，还带有几分旖旎味道。
　　“柳玉不敢……”
　　姜无听着柳玉二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心中几分酸涩油然而生，你究竟是不是他。
　　“起来。”姜无把人扶起，低头看着人腰间玉坠目不转睛，欲要将人看穿似的灼热
　　万璟自然感到他的目光异样，难受得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是抱也不行推也不行，落得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今日万璟将那玉玦坠子挂在了腰上，好巧不巧，被姜无瞧个正着……
　　姜无心中狂喜，平日冰冷的眉眼间也难得添了几分愉悦，半边的玉玦坠，俊俏的人儿，真是他！真是他！！
　　寂静了半晌，万璟着实忍不下去了，缓缓道：“皇上，您……”
　　姜无这才缓过神来，问道：“那玉坠子……是哪儿来的”
　　万璟一愣，攥着袖口的手猛地用力，默默道：“柳玉不知，自小就带在身边了。”
　　“不知道么……”
　　姜无有些失望，他以为……那年皇宴上，万璟知道玉坠是他送的……结果十几年却是闹了个大乌龙，人家回答的果断利落，说不准还以为是哪家小姐倾心送的呢……郁闷！他当年可是还跟皇兄打赌来着，结果现才知输了，一塌糊涂。
　　“柳玉……你的字是什么”
　　“在下字……涟源。”
　　姜无心中暗道：撒谎。明明是金怜，却要叫涟源……涟源……是金涟都城原名。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感伤，总觉着亏欠他许多，即使是父皇的过错……父债子偿，总不归算错，他心中……也是痛恨自己的吧。
　　“涟源……吴尹麟，他要你做什么”姜无语气转为冰冷，刚才心中怜意尽无，虽说是父债子偿，但请再等一段时间吧……就一段时间，让你明了我的心意，哪怕之后是千刀万剐的惨败下场。
　　万璟身子微微一震，欲要张口辩解，想了想，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堵了回去。
　　“柳玉啊，说实话，没事儿的……”姜无耐心诱导着，声音低沉魅惑，又添一句：“再说……朕可不喜欢杀美人儿，尤其是我喜欢的美人儿。”
　　话刚出口，皇帝就后悔了。
　　万璟脸色不怎么好看，昔日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被人冒犯叫了美人，早就……应该拖下去斩立决
　　可如今却……必须叩拜他人膝下
　　一种怪异的感觉从心底滋润，理不清道不明
　　“柳玉，抬起头来。”带有命令意味的话语撩拨着万璟的心弦
　　帝王的心思九重难猜，伴君朝夕如伴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