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三暮）依存》工尺上

6、第 6 章

　　5th

　　又一个周日。礼拜堂里，木暮微微侧过头，用余光打量着坐在前一排的三井，他正单手托着下巴，似乎听得很认真又似乎根本就没在听。

　　三井已经很多天没有跟他说过话了，连奚落和讽刺都没有。自从那天的争执之后，两人碰面时三井都是目不斜视地走过，好像木暮根本不存在一样。

　　其实这样没什么不好，不过是回到了最初的状况而已。偏偏木暮一直很在意那天在三井身上看到的伤口。

　　寻常的体罚不可能留下那样的痕迹。忏悔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井！”

　　礼拜结束后，木暮没有像平时一样找神父提问，而是在礼拜堂门口等着三井。他一定要问个究竟。可三井像没看见他一样继续走，他只能跟在后面。

　　“三井！等一下！”

　　三井不耐烦地回头瞪他：“烦死了！没时间理你！”

　　木暮没有气馁，小跑几步拉住三井的胳膊：“你等一下！我有话……”他停顿了一下，看看周围还没有完全散去的人群，又压低声音说：“我有话想问你，你跟我过来一下好不好？”

　　三井顺着木暮的目光，看到了不远处的修女长。他皱了皱眉，突然粗鲁地甩开木暮的手，很大声地吼道：“滚开！恶心死了！”

　　大声的咒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马上就有修女呵斥道：“这是教堂！注意自己的言行！”

　　然而三井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起来，猛地一拳打在发愣的木暮的小腹上，打得他向后踉跄了几步，又用力把他推倒在地，掐住他的脖子继续骂道：“跟你说了多少次别来烦我别来烦我！你这没用的废物！恶心的书呆子！给我滚得远远的！！”

　　“给我住手！”修女长大喝一声，拨开围观的孩子走了过来。其他修女立刻把三井从木暮身上扯开，修女长冷冷地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木暮，然后揪住三井的手腕：“竟然在教堂门前喧哗打架，你跟我过来！”

　　三井没有挣扎，老实地任高大的女人拖走，自始至终都低着头，没有人看到他的表情。

　　醒来的时候，三井发现自己没有被绑在十字架上，而是躺在地上。

　　什么时候疼昏过去的？疯女人又是什么时候把自己解下来的？

　　他全身都痛得厉害，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天花板。他知道，那一层之隔的地方，也有一个十字架，上面钉着神的爱子。

　　忏悔堂就在礼拜堂的正下方。谁能想到，上面是神的殿堂，下面却是漆黑的地狱。

　　三井不止一次想过，如果神真的存在，为什么就发生在他脚下的罪恶，他都视而不见？

　　在绝望中生存了太久，他已逐渐丧失了对希望的信心。

　　“醒了？”

　　有人蹲下身来，用冰冷的手拍打他的脸颊。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三井厌恶地闭上眼睛。

　　“你胆子倒不小。敢在我面前耍花招。”

　　刻薄的语言，却仍然没有得到回应。

　　“所以说小孩子就是天真。”嗤笑的声音：“你以为演了这么一出戏，我就会相信你一点都不在乎你的小朋友了？”

　　知道自己的计划落空，三井愤怒地睁开眼，声音因为疼痛而有些嘶哑：“疯女人，你到底想怎么样？！”

　　啪！脸上挨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血顺着三井的嘴角流了出来。

　　“你那是什么眼神？!”女人歇斯底里地喊道：“简直跟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她捏住三井的下巴，恶狠狠地道：“他欠我的东西，我都要从你身上一一讨回来！你要是不老老实实听我的话，我就把那个小子弄得生不如死！我说得出做得到……啊！！！！”

　　随着一声惨叫，修女长捂住了左眼，血从手指缝中渗出来。三井推开她，勉强爬起来拉开忏悔堂的门，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夜空漆黑一片，早就过了就寝的时间。三井拼命地跑着，一直跑到空无一人的图书室，匆忙地掩好门，钻进书桌下面。他蜷成一团喘息着，抓伤修女长的右手抖个不停。

　　怎么办？怎么办？

　　这次死定了！修女长一定会弄死自己！

　　忽然有人推开了门。三井紧张地屏住呼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三井？”

　　手电的灯光里，三井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深夜的图书室，两个小小的身影相互依靠着坐在桌子下面。

　　“这个给你。”

　　木暮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面包，主动掰成两半，把较大的一半递给了三井，然后自己率先啃了起来。

　　这个书呆子，学聪明了嘛。

　　三井接过面包，忽然有种莫名的安心感，仿佛所有的恐惧和惊慌都已经离开一样。

　　“喂，还疼吗？”

　　“什么？”

　　“那个，白天的时候……”三井支支吾吾的。

　　“哦！”木暮恍然大悟：“还好。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打我，但我知道你没使劲。”

　　可惜那一拳算是白打了……三井暗自想道，忽然记起修女长的话：

　　……你要是不老老实实听我的话，我就把那个小子弄得生不如死！

　　“怎么了？”

　　木暮看到他的脸色剧变，关心地问。三井看着他的眼睛，严肃地说：“记着，这几天一定要躲着修女长，千万不要让她找到你。”

　　“为什么？”

　　“你不要管那么多。”说完又埋头继续啃面包。

　　“你身上的伤，是她弄的？”

　　身子一僵：“……你看到了？”

　　“嗯，上次无意间……”

　　三井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脱下了上衣，伤痕累累的身体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木暮目瞪口呆。眼前的景象让他无法喘息。

　　这是怎样的身体啊。

　　鲜红色的最是新鲜，血迹还没有完全干涸。暗红是凝固了的血痂，脱落后会留下粉色的印记。浅白的斑纹是经年的旧伤。青青紫紫的淤痕是指甲和拳脚的杰作。细密的针眼。褐色的烫伤疤痕。横纵交错，密密麻麻，覆盖在少年还很稚嫩的皮肤上。

　　原来坚强的外衣下，背负着这么多丑陋的伤疤。

　　“……疼吗？”用食指轻轻碰触他背上的伤痕。

　　“…！！…”三井疼得皱起眉，没好气地回答：“废话！”

　　忽然后背被抱住，靠在肩上的小脑袋，头发软软的。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伤口上，有种灼热的痛。

　　“为什么……”抽噎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

　　木暮知道这样很丢脸，但不知为何，眼泪就是止不住的掉出来。

　　为什么，生存竟然如此艰难。

　　颤抖得这么厉害，是哭了吗？三井想，这家伙还真是没用啊。

　　可是，好温暖。

　　原来人和人互相依偎，是这么温暖。原来，眼泪可以这么滚烫。

　　有什么从眼角滑了出来。三井赶快用手背抹掉，假装若无其事地吸了吸鼻子。

　　“喂，书呆子，不要哭了。”

　　“喂，拜托你别再哭了好不好？”

　　“妈的，你哭什么啊，挨打的人是我才对吧……”

　　“别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