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生死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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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气流转，生机散尽。老者站在阵法中央，脸上的皱纹更加深沉，白发干枯沧桑，似乎比之前更加苍老。
老者叹道：“断尽一切生机，破尽万般法门，因而称‘万法寂灭’，近乎邪道手段，乃是天下禁法……真是许多年没有见过了。”
天下禁法？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怪不得自己都被宴长临这一招坑过。花见月胡思乱想着，一边远远地给江不恨打眼色，一边微微笑道：“前辈真是博闻广识。”
白发老者眯起眼：“可惜想要杀我，还是差的远了些。”
花见月手搭在剑柄上：“晚辈知道……”
话音未落，花见月抬手出剑，却同时脚尖点地飘然远去，踏窗、点瓦、落枝，瞬息之间，已在两条街之外！
和小院院主直接动手？开玩笑，花见月一开始就没打过这个主意。对方已经是造化境圆满，就算自己再有天赋也不是对手，何况自己还是带伤前来。
他和白发老者东拉西扯磨蹭半天，是为了拖延时间；拜托宴长临出手，是为了给自己创造逃命时机。
至于江不恨，彼此什么性格都一清二楚，自然能猜到自己的用意，只怕跑得比自己还快。
白发老者抬手，在半空中轻点三下，灵气涟漪般向四周荡开，“万法寂灭”中蕴含的三千杀机立刻出现了溃散的迹象。
状元楼楼顶上，宴长临轻叹一声，双手结印下压，四周煞气浮现，向二楼内涌去。
他不求能杀死“小院”院主，只求尽力阻拦。长安广阔寻人不易，若花见月能抓住机会，未必不能瞒天过海。躲过今夜，便会安全许多。
转瞬之间，状元楼外柳树枝叶枯萎，雀鸟惊飞，蛰虫不鸣。“万法寂灭”自上而下，横压小楼之上。
一法出，万法灭，断尽灵机，生杀在我，是为“万法寂灭”！
杀机掠过，白衣老者探出的手指上渗出斑斑血迹，竟是在“万法寂灭”中受了伤。
他微微抬头，目光仿佛能透过青瓦望见出手之人：“当世最后一册《万法寂灭》抄本在国师府，你是国师府何人？”
……
酒旗招展，月光似水，江不恨撑着青伞，踏过夜里的长安青石街。
他今日本就是被无辜波及，此刻小院院主也顾不上为难他，因此江不恨走的不急不缓，闲庭信步，仿佛只是偶然路过的赏月之人。
他与花见月走了相反的方向，向长安深处走去。
远处传来琵琶曲调与歌声，越来越清晰。等江不恨停下脚步的时候，歌声已经近在耳边。
弹琵琶的少女按住丝弦，曲声也停了。
她抬起头，眼眶有点红：“你为什么还不走？”
她是秋意晚，是江不恨曾经的师妹。
她在这里弹一曲琵琶，只是为了提醒江不恨一件事：
“你在长安出剑，师父怎么可能感应不到？光墟剑阵笼罩长安，还不走，是等死吗？”
江不恨撑着青伞，喟然长叹：“拔剑的时候我就知道，来不及了。”
秋意晚咬牙道：“今日师父出城，不在长安，你若走的快，未必不能在他赶回来之前离开！”
江不恨苦笑：“师父已经发现了我，哪怕他不能立刻赶回来，以大宗师的境界，剑意千里而至，我去哪里不都一样？”
普天之下，有几个地方能躲过光墟之主的天外一剑？
秋意晚依旧不放弃，急忙劝说道：“回学宫，学宫阵法能遮掩天机。”
江不恨摇摇头，忽然笑了一下：“从这里到学宫的这段距离，足够我死千百次了。我要是敢往学宫的方向走，恐怕立刻就天外飞来一把剑，我死不瞑目啊！”
江不恨一边说一边想，要是花见月在，两个人倒也同病相怜，当能一起苦中作乐……可惜自己这位难兄难弟现在自身难保，连说个冷笑话都没人陪。
秋意晚怔怔出神，半晌才涩然道：“师父当年最疼你，未必会真杀你……”
月光照耀下，树影浮动，照在青伞上。
江不恨笑了笑，摇了摇头。
秋意晚怔然望着自己这位师兄。几年过去了，师兄如今的样貌普通，衣饰朴素到有些发旧，但依旧还能看见几分当年的影子。
师兄意气风发的少年时候，天资纵横却又平易近人，光墟上下谁不与他交好？
秋意晚还记得江不恨叛逃光墟时，全城禁封搜捕，却依然没能拦住他。如今想来，包括她自己在内的许多师兄妹们，对江师兄出剑时恐怕都悄悄默契的留了五分力。
可是这次不同以往，师父突破天人关，已成大宗师，他若要亲自出手，随时可以一剑千里。自己就算有心要护师兄，又有什么办法？
秋意晚发愣的时候，江不恨闭了闭眼，笑叹：“既然避无可避，何必再躲。几载光阴走红尘，我也累了。”
秋意晚愣了一下。
“我不记事的时候，就被师父带到光墟学剑。光墟与我而言，便是故乡。”江不恨笑了笑，“只要我不逃，师父大约还能留我两天性命，等到他回到长安再处置我。趁这个时间，我也想回家看看啊。”
江不恨又沉默了一下，说道：“等我一下，我写封信……希望不是诀别信吧。”
他挥毫落笔，很快便写好，折成纸鹤送入风中。
……
状元楼上，白发老者灵犀一指，浩荡灵气如奔腾之水，硬生生冲开了“万法寂灭”的限制！
宴长临脚尖轻点，落在另一重屋脊上。“哗啦”一声，他刚刚站的地方已经塌陷，青瓦坠落一地，月光毫无阻碍地照进小楼里。
白发老者笑意微冷：“能让我用五分力，不错，又是一位英雄出少年。既然是国师府的朋友，今日老夫也不为难你。万法寂灭运转起来恐怕不好受，你还是停下吧。”
“奉劝一句，万法寂灭泯灭灵性，练的久了只怕走火入魔，好自为之。”
他不与宴长临纠缠，隔空遥遥一点，宴长临下意识运转灵气挡下，脸色还是稍微白了一白。造化境与长生境，毕竟是一个大境界的差距，不是那么好弥补的。
宴长临拦之不及的一瞬间，白发老者已经向花见月离开的方向一步踏出，快速追去。
太快了……宴长临心下一沉，花见月恐怕还来不及走远。
宴长临忍住“万法寂灭”后的头疼和心中翻腾的煞气与杀意，忧虑之间，忽然似有所感，抬起头，只见一道白虹般的剑芒自东而来，划破夜空！
刹那间，天地间剑气纵横，皓月无光——
饮日吞月，是风倚楼出剑！
白发老者忽然脚步一停，脸露错愕。风倚楼怎么会来的这样快？
心思电转，白发老者叹息一声，放弃追击，断然改变方向，想要避开这一剑的锋芒。
风倚楼也是造化境圆满的境界，修为不在自己之下，而且他剑法凌厉，隐隐有“宗师以下第一人”的称谓，白发老者并不想亲自去试他的剑有多强。
不远处，花见月站在长街上，抬头看见通天彻地的剑光，有一丝感动。
师兄，你再晚一会儿，就要看不见你可怜的师弟了！
花见月轻轻舒了口气，刚刚放松一点，就一阵头晕目眩，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忽然感觉被人一把扶住，花见月回头，见是宴长临。他立刻下意识地眯眼笑了一下：“这次是事急从权，没有办法的事。以后我绝对不伤还没好就来逞强，我保证！”
宴长临微微一顿，被花见月的笑晃了一下眼睛，一时间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
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低哑：“见月。”
花见月愣了一下，没来得及思考宴长临对他的称呼悄然改变，只是直觉对方现在状态隐隐有些不对，眼含急切：“怎么回事，是不是受了伤？”
宴长临今天纯粹是为了帮他才冒险出手的，若是有事，让他情何以堪。
宴长临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大碍。他往花见月的方向凑了凑，忽然轻轻笑了一下：“现在好多了。”
花见月微愣，先是不明所以，继而哭笑不得：“你别闹。”
宴长临没说话。
他感觉自己确实好多了。
那老人说的不假，“万法寂灭”这种功法煞气太重，伤人亦伤己，以往每次使用后，他都需要许久才能从难以抑制的头疼和梦魇中走出来。
但是只要待在花见月身边，他却可以摆脱那种痛苦的梦魇。
连周身的煞气都安静下来，不再折磨他的心神。
宴长临垂眸，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花见月的名字。
他总感觉自己似乎忘记过什么，却又想不起来。
他轻声道：“我还是觉得，以前见过你。”
花见月心里正想着今天的事，闻言随口呵呵笑了一句：“也许梦里见过。”
宴长临：“……？”
宴长临愣了愣，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几个梦境一般的片段，有遮天蔽日的火光、绵绵不绝的风雪，火光与风雪中有人影在对他微笑。
但是宴长临想不起来那是谁。
花见月已经扭过头去，看向刚刚剑光飞来的方向：“我真不明白，我和随陵王府有什么仇？”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生死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