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南北》无念公子

4、第 4 章

　　也不管是否无礼，段岭不等李渐鸿说什么，便急匆匆的走出房间，就跟身后有什么凶兽追赶似的。走到廊檐下的段岭靠在柱子上，抚着胸口、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现在后悔极了，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会一时鬼迷心窍说了那么一句话。就算李渐鸿不明就里，不会去深究那句话的含义，但他自己却是再也无法平静面对，如此一来，往后还要如何相处？
　　过了许久，段岭才睁开眼，他转头看着院中那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空茂盛桃花，呢喃道：“段岭啊段岭，你这是着了什么魔？”

　　房间里，李渐鸿站在窗前，看着段岭的背影，虽然不知道他心中的具体想法，但李渐鸿却也可以感觉到段岭的那份慌乱无措，以及此刻从他背影里透露出的迷茫彷徨。

　　“这孩子......是怎么了？”李渐鸿的眉头不经意蹙起，仔细琢磨起段岭所说的每句话，从中揣摩他的心思，沉思良久之后，李渐鸿才逐渐明白段岭那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这让李渐鸿不由苦笑一声，“呵~ 原来，竟是如此么......可是，若儿他怎会？是我......错了吗？不过，这难道不是父子间该有的情分么？他怎会误会至此？简直......太荒谬了......”

　　一个时辰之后，段岭回来，站在房门前敲了敲门，用再正常不过的态度说道：“爹，早饭做好了。爹洗漱一下就出来吃饭吧，这次该换爹尝尝我的手艺了。”

　　“啊，好，我这就来。”李渐鸿又稍微磨蹭了一会，直到觉得磨蹭不下去了，才走出房间，“走吧，吃饭去。”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两个人都只是低头吃饭，谁也没多说什么，当真把‘食不言寝不语’发挥到了极致。

　　喝完碗里最后一口粥，李渐鸿放下碗筷道：“吃过饭后，若没什么事就收拾一下东西吧，咱们也该回去了。若是想和其他人道别，就明天去，咱们后天上路，好吗？”

　　“嗯，好，爹......”

　　“嗯？怎么了？我儿有话就直说，不用这般吞吞吐吐。”

　　“爹曾说过，我想去哪里都可以，爹都会陪着我，这话爹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我儿想去哪里？”

　　“我从十岁来到这上京城，便几乎未曾去过别的地方。爹能陪我去这大江南北走走看看吗？塞外的黄沙落日、江南的烟雨朦胧、关外的长白飞雪，这么多美景，我都还未曾见过。”

　　“这有何难？只要我儿想去，爹便陪你去，只是......若儿，爹想问你，嗯......你对爹是不是......”李渐鸿问得十分隐晦，但是他相信段岭可以听懂他的意思。

　　段岭原本想要自欺欺人，跟自己说李渐鸿未必猜得透他的心思，可是到了此时此刻，却已容不得他继续回避，他......要怎么说？实言相告的话，该是何等大逆不道，若真那样，怕是以后李渐鸿会从他面前彻底消失，但......

　　段岭怔怔地看着李渐鸿，出神良久，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淡然道：“没有，清晨我不是说了吗，那只是我喝醉了酒，一时......鬼迷心窍说的话，爹怎么还真放在心里了？”

　　“呵~ 一时鬼迷心窍......都已经被迷了心窍，居然还说只是醉话，我儿还真是不擅长说谎。”这番话李渐鸿终究是没有说出来，他只是在心里暗自想着。

　　段岭起身：“我去洗碗。”

　　这世上啊，本就如此，有些情、有些念想，明知道不该生、不该存在，但仍旧是管不住自己的那颗心，有些情，生了就是生了，哪里容得了自己去将其掐灭呢？但同时，也会有很多人将一些情感混淆，究竟是爱，还是天性中的依赖，大多数时候人是分不清的。李渐鸿看着段岭转身离开的背影，在心中如此想着，他觉得或许将此事放一放也好，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段岭会自己弄明白，也或许，他们去到处走一走，段岭见过人间百态后自然会自己了悟。

　　一日后，段岭拜别了在上京城中所剩不多的故友，准备和李渐鸿一起离开。两人在城门口驻足，段岭回眸望了一眼这座上京城，他居住了十多年的地方，竟与初来时并无太大区别，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这城楼更显斑驳陈旧了些。

　　李渐鸿吹了声口哨，万里奔霄自远处飞奔而来，矫健的身姿与十年前差不多。它来到近前，在段岭面前停下，蹭了蹭段岭的脸，这让段岭感到十分意外，他没想到万里奔霄居然还认得他，一时间竟有些想要热泪盈眶。

　　“哈哈！看来这马与我儿缘分匪浅，这么久了，居然还能认出你。”李渐鸿伸手摸了摸万里奔霄的头，率先翻身上马，而后冲段岭伸出手来道，“来，把手给我。”

　　“呃......爹没有给我也准备一匹马么？”虽然知道自己的骑术并不怎么样，但段岭还是不太想和李渐鸿同乘一骑。

　　“我儿的坐骑岂能是随随便便的马，咱们走走看吧，在路上若遇到宝马良驹，爹定然不会吝啬给你买的。”李渐鸿说完后扬了扬眉，示意段岭把手递给他，段岭犹豫了一瞬，而后伸手握住李渐鸿的手，翻身上马，李渐鸿道，“坐好了，这次可莫要再被吓得魂不附体了，哈哈！”

　　“我什么时候被吓得魂不附体了？”段岭小声嘀咕了一句，明显底气不足。

　　“哈哈哈！驾！——”李渐鸿一拍马股，万里奔霄仰首嘶鸣一声，扬蹄飞奔而去，一骑绝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