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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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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清晨的风还有一些未退的料峭寒意,吹在脸上会让人格外的清醒。道路两旁树枝上的栖鸟听到马蹄声后,扑棱着翅膀飞走,三三两两一群,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走出上京,所有的一切都给段岭一种自由的感觉,自由的风、自由的鸟儿,不像那座城中,就连风也带着一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李渐鸿紧了紧马缰,让奔霄减缓了一些速度,两人一骑慢慢悠悠的在一条尚算宽阔的道路上行走:“我儿可想好了要先去哪里吗?”
“嗯......马上要到清明了,咱们去看看我娘吧。”自从七岁离开汝南,这十几年的时间里,段岭都未曾再回去过,所以他现在真的想要回去看一看。
李渐鸿沉默了许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会儿,他才痛快应道:“好!就听我儿的,回汝南去看你娘。”
“这么久了,想必娘的墓没人打理,早已破败不堪,咱们这次回去正好给它修整一番。”
“嗯。”李渐鸿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显然是在想事情,他沉吟片刻后,开口道,“其实我想给你娘迁坟,你觉得如何?”
“汝南是娘的故乡,而且,娘已经故去多年,这个时候大动干戈的迁坟......我不知道娘是个怎样的人,但我想,她应该不太会想要离开那里吧......”段岭刚一出生,他娘就死了,算起来,几乎可以说是没见过段小婉的面,所以更谈不上了解,他只是觉得,人死如灯灭,再做什么,意义也不太大,迁坟什么的,着实没必要。
李渐鸿略低下头,趴在段岭的肩膀上:“确实,以你娘的性格,她大概也不会想要离开。呵~ 你与你娘真不愧是母子,竟如此心意相通。”
段岭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肩上的父亲,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让李渐鸿看不出什么端倪:“毕竟血浓于水,我与爹不也一样......心意相通么?”
“是啊,我与我儿心意相通。”
段岭听得出来李渐鸿这句话的弦外之音,他不由得蹙起眉头,心里愈发烦闷。此事若再如此下去,恐怕迟早是个问题,段岭此时是有心解决,却毫无办法,这个困局将他牢牢地困在其中,毫无脱身之法。
李渐鸿看到段岭的神色,便知他心中的困扰,李渐鸿一抽马鞭子,万里奔霄再次飞奔,马蹄声扬起的同时,李渐鸿道:“我儿,这世上有许多事是无法回避的,你越是回避,他就会纠缠你越紧,所以,不如迎难而上,就像这万里奔霄一样冲上去,快刀斩乱麻,才是良方。”
“我......”我如何斩得断?
“长痛不如短痛。”
“但同样都是痛。”
“男子汉大丈夫,痛一痛也就过去了,只有剜去腐肉,才能长出新肉,伤口才能愈合。待伤口愈合之后,你会发现之前的那些疼痛根本就不值一提。”
“爹,有些伤,伤在心上,剜肉之痛,足够痛彻心扉,我现在还没有做好承受那份痛的准备,我......还需要时间。”父子两人的话,一语双关,但他们彼此却都明白对方的弦外之音,不得不说他们真的是心意相通。
“好,你只要记得,无论如何,爹都在你的身边。”李渐鸿知道这件事很大一部分责任在他,真让他去逼着段岭放下,他估计他也做不到,更狠不下那个心。
万里奔霄的脚程实在是厉害,父子两人谈话间,已不知跑出去多远,前方不远处隐约有一间供来往行人歇脚的茶肆,段岭刚一动念头,李渐鸿便已经勒住马缰,驻了马。段岭回头看了李渐鸿一眼,李渐鸿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径自翻身下马。
段岭看着李渐鸿递出的手,摇头道:“不用,我自己会下来。”
“嗯,进去歇歇,喝杯茶吧。”李渐鸿边走便挥手甩着衣摆上的灰尘。
这间茶肆不大,里面摆着四张极其粗糙的桌子,客人也就一两个。毕竟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里,若是有钱人赶路,大约是看不上这种茶肆的,若是逃难的流民,大约也不会有什么钱来这里喝茶,如此算下来,愿意到这里歇脚喝茶的人也就屈指可数了。
李渐鸿父子两人要了一壶茶水,在一个位置上坐下,段岭喝茶时注意到对面李渐鸿下巴上的一圈胡茬,不禁问道:“爹向来律己甚严,怎么今日出门,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了?”
“嗯?什么?”李渐鸿一时没明白段岭的意思。
段岭笑着道:“爹该剃胡子了。”
李渐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也跟着笑起来:“怎么?我儿觉得我留胡须不好看么?”
“嗯......有些显老。”段岭直言不讳的回答。
“哈哈哈!你爹我都四十了,还不老吗?其他人四十的时候早就胡子一大把了吧。”
“四十正值壮年,哪里就老了?只要别留胡子,爹看起来比我也大不了多少。”
“我儿为何如此在意?”
“我......”为何会如此在意,段岭也不清楚,甚至他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如此在意,段岭抬手喝了一口茶水,口是心非道,“我并没有多在意呀,只是觉得爹还是不留胡须看起来比较英俊潇洒。”
“这话说的好像你爹我留着胡须就不英俊潇洒了一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李渐鸿这自信的感觉一点儿不比当年少。
段岭记得当初李渐鸿刚见到他的时候,那个时候郎俊侠刚离开,段岭会经常把郎俊侠挂在嘴边,甚至把郎俊侠和李渐鸿作比较,当时李渐鸿就不大高兴,说他好歹也是南陈第一剑客,却整日被儿子与一个刺客比较来比较去,其中的醋味简直能把人熏翻。
想起往事,段岭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李渐鸿看到,好奇地问:“笑什么?”
“想起爹当初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
“爹当初说......呃,算了,以后再说吧。”段岭突然想起那句话不能在这里说,会暴露李渐鸿的身份,便突然收住了话题。
“我想起来了。”虽然当初李渐鸿跟段岭说过许多话,但好在他的记忆力不错,只要稍微回想,便不难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