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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映耳【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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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现在看了那么多话本子的功力来说,若是将宁元的事情写出来,他,一点也不比那些本子里的痴情少年郎差。
痴情,过来过去,也不就那几种形态的吗,总的来说还不是趋同的很,不就是,日思夜想的,时常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然后想到个什么,突然就笑了,又想到个什么,突然就悲伤了,再甚者,眼泪都有可能出来。
以我对宁元每日的观察,宁元可是集了大了成了。
“你说我今日这个造型,千飘见了,会不会眼前一亮?”宁元在我面前转了几圈。
整理床铺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把自己仙服染的五颜六色的宁元。
“什么时候你也开始像灵院里的那些少年般了?原先我看就挺好的。”
“那可不同,你说千飘就在灵院,见多了的肯定就是灵院少年的打扮吧?然后我原先那个刻板的形象一出现,她首先定是会感觉到万般不适应的。”
“所以、”
“诶、所以。”宁元接了我的话。
“我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说完,他又转了一圈。
……
“可是你随意在仙服上染色……不怕神官师批评吗。”
宁元把手放在我的肩上,道:“这你便不懂了吧,我早有准备。”
“什么准备?”
宁元把自己那件染的五颜六色的仙服给脱了下来,里面又是一件仙服。
“现在是夏日……”
“不打紧的,我就见千飘的时候,练剑的时候穿穿。”
“你怎么不说练剑的时候出的汗是最多的。”
“不打紧的。”
不打紧的。又是这句话,我发现,宁元最近老是在做了一些很大胆的事后,我说句什么,他都会附上这么句“不打紧的”。
不打紧的,我现在看见这话我就来气。
不打紧什么,是他自己不在意,还是为了谁而觉得,自己做的那些事不在意。他已经有一次遣送了,虽然他不会把天捅出个窟窿,但遣送的次数多了,总会影响他飞升渡劫的。
但宁元从不听劝,自己想做什么便做,嘴上还常挂了句话“咱们的这个年纪,不就是做些轰烈的事情的吗,这有什么!若是日后可以好好回忆,我会觉得,我那时候怎么那么厉害呢,你说是吧。”
……
不过宁元这个性子,倒是跟常人很不一样。
就说染仙服这事吧。
因为千飘是灵院里头的,所以他便按照灵院的穿衣风格走。首先,灵院比凡院跟仙院不知开放了多少,当然这里的这个开放不是人跟人之间的交流,而是各种规矩的开放。
他们的仙服可以随着他们的性子变换,想弄成什么样子就弄成什么样子,所以,灵院里头的那些公子小姐们,大多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将自己原本规整洁白的仙服给改成自己喜爱的模样。
但是你宁元所在的凡院又不是那般!
有些话我很想告诉给宁元,但每次他兴致勃勃说起个什么的时候,我又不忍心打断他,就算打断了,他也不会听我劝……就这么循环循环,宁元身边没个人给他说事情的严重性,他就会更加闹腾以及造作。
事实证明,宁元虽闹腾,虽造作,但有当领头羊的能力,他仅仅是躲过各神官师的眼睛,穿着那件染了色的衣服在凡院中场走了一圈,然后,便带起了一股潮流。
不久后,凡院便出现了很多仙服染了色的公子小姐。
宁元在他们之间,倒也不另类了。
自从宁元被遣送归家,又被遣回凡院后,他在看见千飘的时候,总想引起她的注意。
因为院跟院的不同,宁元只能在两个地方遇见千飘,一是仙、凡、灵院共用的练剑场,二是灵院给仙院与凡院开的灶房。
于是,在现在这般热的天气里,宁元选择了两个最热的地方去穿两件仙服。
而,哪里可能有千飘的影子,哪里就有宁元跟我的身影。
至于我。
……
宁元去哪儿必须得拉着我,因为他说:“万一碰上了尴尬了,我还有个你身后可以躲躲。”
“……不是你一心想要引起她的注意的吗。”
“引起归引起,尴尬归尴尬,不冲突的。”
哎。
有时候看着宁元这样,我还想,我若是有上他一半儿的勇敢,感情世界或许不会这么空虚了,至少,与再小点的时候喜欢的那个人可以说上几句话的吧。
但我总归还是做不到宁元这般,喜欢了就凑上去,追到底再说。
境界啊这是。独属宁元的境界。
宁元终于引起千飘的注意是在一个午后,起因是他突然晕倒了。他晕倒的时候我冲上前去,准备扶起他的时候他朝我眨了眨眼。
这个时候,千飘的声音传来:“发生什么了吗?”
知道宁元的计策后,我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对千飘道:“没什么,他可能是哪里伤到了,或者气血不足,晕倒了而已。”
“那我们把他扶起来吧,睡在地上挺不好的。”千飘皱着眉看着地上的宁元。
此时的宁元听见千飘的这话居然没有兴奋的一跃而起。
千飘说完后,我直接抬手,道:“我认为他并无什么大事,在此处睡会儿就好了,就不劳姑娘费心了。”
千飘皱起眉:“你不是跟他一起的吗?你这人怎么如此凉薄?道友有难了不会帮一把吗?”
然后我将我恶人的形象更加深化了一步,道:“不碍事的。”
这时候千飘的眉头都快皱成川字了,怒冲冲经过我,道:“那不劳公子你费心了,请不要挡道。”
我很明事理的向左迈了一步。
在我的帮助下,千飘成功的、咳。
请了另一位道友跟她一起扶起了宁元。
中途那道友问:“应该将此人送到哪里?”
千飘看了看宁元身上的衣服,道:“灵院。”
……
我听了千飘的话,急忙说:“我来吧我来吧,他不是灵院里头的。”
千飘看见我后,平静道:“这里无需道友关怀,我们先行一步。”
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宁元被扶往灵院,不知怎么的,突然噗一声笑了出来。
这下千飘可算是注意到宁元那仙服了。
宁元宁元,果然传奇,真的是----
所有的事都在朝着他料想的反方向走。
我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宁元被送进灵院后会发生什么事,只要在凡院门禁前回来就好了。
但我觉得他会趁机跟千飘多相处一会儿,所以,这个时候我就怕他会无视门禁了。
门禁后还未归的……遣送缘由之一。
希望宁元可以为自己的未来争点气。
宁元回来的倒是比我料想的时间早,一见了我,道:“虽说我又撞了个大事,但是我跟千飘近距离接触了啊!近距离!”
我的左眼皮跳了一下,我觉得它完全是为宁元跳的,问:“什么大事?”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跟千飘近距离接触了啊哈哈哈……”
“…到底是什么大事?”
宁元自己笑了一会儿后,停了下来,说:“也也没什么,就是我发现啊,这好的事情发生往往随着一件坏的事情的……”
“重点重点!”
“……我被扶往灵院的时候,估摸着快到了的时候我一蹦而起,想的是给千飘说谢谢然后找个源头请她吃红烧肉啊什么的,但我睁开眼的时候我就看见了流风师。他就在灵院门口……”
“什么?!”我一下站起来。
“你的意思是,流风师看见你染色的衣服了?”
宁元慢慢点了点头。
“我灵镜就是被他收走的,他认识我。”
那是怎么一个相顾两无言的场面啊......
“那个时候我刚睁开眼,就跟流风师的目光撞上了,你说我要是不睁眼多好,怎么就偏偏那一刻我睁开了眼!”
“所以结局是什么?”
“明日一早中场示众批评。外加——”
宁元叹了口气:“论’凡间近五百年的变迁’。”
说完后又叹了口气,追加:“五万字。”
……
“靠你了今夕。发挥你多年看话本子的能力,把那五百年写出个花儿来。我先去洗个衣服。
……
你有什么衣服需要洗的?”
我无视了宁元要给我洗衣服的友好,直接过去掐住他的脖子,使劲摇着他。
“话本子跟论什么什么的能一样吗!你真是,真是给我惹的事了!”
“你最好啦今夕~我相信你的能力!你别闹了,现在我真洗衣服去了,流风师说他今晚会来检查!”
“……!”
“诶,对了,你顺便帮我想想,我明天早上被示众批评后应该说啥。”
“洗你的衣服去!”我崩溃大喊。
宁元一下跑没影了。
之后我便去了论馆。
查—资—料。
托宁元的福,人间近五百年的变迁,我大致了解了一些,沧海桑田,各处都有繁华,各处都有萧索,尤其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总结着来看,会更加对那些变迁感慨以及唏嘘。
等我终于将那五万字的分量写完回去时,发现宿居区两边围墙里的灯都灭了。
所以我便在漆黑一片里走着,走着走着远远看见宿居门口有些光亮,再走进点儿,就看见宁元正拿着盏灯,向我招手。
“快来快来,本王的功臣哪,回去睡觉了,睡觉了。”
我没回话,只是在经过宁元时把手中的纸糊乱塞给他。
“把你的五万字拿走。”
宁元接过看了一眼后惊呼:“今夕,你,今夕你你你,你的效率真的是!真的是……今夕何夕,见你这般良人哪。”
“低声!”
“好好好,回去回去睡了睡了。”
第二天一早宁元站在中场台上,旁边是流风师。“十场二十一居宁元,擅自染仙服,现示众批评。若此后还发现谁擅自染仙服,剔院籍处置。”
流风师话罢,宁元开口:“不良风气从我这里开始,对凡院的伤害,不可谓之不大,故弟子谨记流风师的教诲,第一时间便褪了仙服上的颜色,过往被不好风气所迷,弟子在此忏悔,细细想来,院中以白色作为仙服主要颜色,定是让我等以此谨记院中各类规矩,不随意亵渎纯正。弟子此番行为,定是平日浮躁所为,于是便静心在论馆坐了一晚,将一些有用之事整理了出来……若弟子以后再犯,定自请神官师示众剔除院籍,弟子宁元毫无怨言,望流风师和各神官师还有道友们的监督。”
宁元说完以上这番诚挚之用来应付神官师的话后,底下稀稀拉拉的有了片掌声。
流风师眼睛瞪圆,道:“他这是反思!反思!被批!我看谁在鼓掌?”
掌声遂停。
这事也便过去了。
后头我以为经过前几次教训,宁元会收敛些,但他的行为……不提也罢。
宁元还是在想着如何如何引起千飘的注意,千飘因为上次对宁元的关怀,使宁元对她更加魂牵,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便是:“看我所爱之人,善心之大,引以为傲。”
站在宁元的角度看来,他确实是因祸得福,因为千飘终于对他有些印象了。无论是练剑场的占位,还是平时不小心见到时的点头微笑,无一不让宁元如春风之沐浴。
在这期间,宁元不止一次偷偷去灵院,将一些好玩的物什分享给千飘,千飘的笑便是支撑宁元在休息日开放院界时,去到各处收集好玩物什最大的动力。
“过几天便是千飘的生辰了。”宁元说。
“我,给她磨了个玉坠子。”说完,宁元便将自己磨的玉坠子拿了出来。
“你手怎么了?”
宁元的十个手指头肿了,还有些发红,在他本就白皙的手上,那些红更显的触目。所以我没顾得上看他的坠子。
宁元摇头:“这倒不碍事,就是怕她不喜欢。”
“心意到了就好了啊。”我说。
“心意远远不够的。真的。”
宁元突然安静了下来,也不似往日一般咋呼了。“我怕我把这个坠子给了她,她会不喜欢会扔了这个坠子……我也想给她最好的,但以我现在的能力我好像只能,只能简单的磨个坠子给她。”
“我觉得已经够好了啊,你怎么不说这块坠子的原料,是你亲自去那洵山之上采的呢?那洵山那么远,还那么难上去!”
“你不懂……我总想着给她最好的。”
“你不是已经做到极致了吗?她应该会感动的吧。”
宁元只是苦笑,嘴里还是那句话。
“你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