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共富贵》青鱼不白

9、第九章

　　荆市百货大楼，一个打扮时髦的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站在柜台前十分不满：“怎么回事？上次说好帮我留两件的红围巾怎么卖光了！”
　　这女人穿着白衬衫，薄外套，下面是一条工装裤，看起来很干练。
　　她站姿端正，双目凌厉，气质优雅，一看就是被娇生惯养长大，但又家教很好的那种人。

　　这时，旁边一个售货员急忙过来赔不是：“袁姐，很抱歉，我们新来的售货员不懂事，不小心把您要的红围巾卖出去了，真的很抱歉，我们下次进货一定给您留着。”
　　说着，她用胳膊肘撞了负责这边柜台的售货员一下，“鲁燕，还不快给袁姐道歉！”
　　鲁燕被指责后，眼里含了一包泪，听到同事的话，低声抽噎道：“对不起！袁……袁姐。”

　　她心里很委屈，她为了讨好对象的母亲和妹妹，就把留着的那两条红围巾买下送给她们了，她哪里知道这红围巾是专程给这位“袁姐”留的？
　　“袁姐”皱眉看了下鲁燕，见她委屈地哭了出来，觉得没劲，烦躁地摆摆手，“算了，以后做事注意点。”
　　说完，她踩着皮鞋蹬蹬蹬走了。

　　等她走后，鲁燕被同事一顿批：“你做事也太不小心了，你知道袁姐是谁吗？那是我们大领导都要巴结的人物，你竟敢得罪她！”
　　鲁燕一听，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同事见状，摇摇头，独自走开，这鲁燕长得好，脾气也好，只可惜眼界太窄，为了那个对象不知花了多少钱，只希望她能得偿所愿吧。

　　蒋超踩着三轮车，车上拉了一批货物，陈岩坐在车上，陈词和魏晋跟在后面跑路。
　　蒋超住在郊区，因此等他们到达市里的时候，已经中午了，正是职工们下班的高峰期，人群涌动，蒋超把三轮车停在街边，立刻就有人上前凑热闹。

　　他卖的是最新流行的衣物，不管是皮大衣还是红围巾，都是荆市的年轻男女最热爱的东西，且这年代做生意的很少，他们算是独树一帜了。
　　一个穿着喇叭裤的年轻男人拿起摊上的皮大衣看了又看，问，“这个怎么卖？”
　　天气渐渐变冷，穿皮大衣正合适，蒋超嘴甜，立刻报了个价，年轻男人二话没说就掏钱，蒋超又顺势说了几句好听话，把对方哄得眉开眼笑。

　　“看到没？学着点！”等客人走后，蒋超叮嘱陈词和魏晋，“这个摊你们俩赶紧上手，我还要赶去南边公园那里摆摊。”
　　陈词和魏晋点点头，陈词毕竟是见识过后世推销技巧的人，他瞄准了一个打扮很时髦、刚从百货大楼出来的女人，拿起红围巾厚着脸皮跑上前去推销：“姐姐你看我们的围巾好看又保暖，是从广城进的货，在那边很流行的，天冷了，姐姐要不要买一条御寒？”

　　袁静思从百货大楼出来，没买到中意的红围巾，她心里有些不舒坦，但也不好跟一个小售货员较劲。
　　只是小姐妹过生日，她要另选礼物了。

　　她走到百货大楼外拐弯处，迎面走来一个长相清秀干净的少年，少年手里恰好拿着几条她中意的围巾，跑来向她推销。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袁静思心情顿时变得愉悦，她拿起红围巾看了看，围巾做工细致，样式和颜色跟百货大楼卖的一模一样，她问：“多少钱？”

　　陈词报了个价，袁静思连价都没还，直接掏钱买了两条。
　　她出手阔绰，陈词心里很激动，第一次推销货物就如此顺利，给他增添了不少信心。
　　袁静思付过钱，临走时看到不远处蒋超的摊位，停顿脚步问：“小弟弟，你们以后还在这里摆摊吗？”
　　陈词忙点头，“我们就在这一带摆摊，姐姐您以后喜欢什么样的衣服配饰，跟我说，我跟老板说一声，老板去进货的时候给您带，包您满意。”

　　见他说话爽快，袁静思笑了笑，心里对他的好感增加了许多，说：“那行，以后有什么最新流行的衣服、帽子、围巾之类的，都给我留着，我会经常来这边逛一逛的。”
　　“好的好的，姐姐你这么漂亮，还这么会打扮，我一定给您留着！”陈词毫不吝啬嘴里的好听话。

　　做成这一单生意，他回到摊子前，蒋超立刻就对他刮目相看了：“没想到你小子还挺有本事，行，这个摊位交给你我也放心！”
　　蒋超家里堆积了不少存货，他打算趁冬季来临前尽快卖出去，好去进新货，因此便火急火燎赶去南边公园了。

　　陈词和魏晋守着摊子，陈词想着反正是在陌生时空，他就当自己是二皮脸，豁出去推销货物，被人拒绝了也不要紧。
　　至于魏晋，他很会看人，看准了顾客，一卖一个准，这本事连陈词都望尘莫及。
　　“你怎么猜到她会买这条喇叭裤的？”等魏晋卖给一个中年妇女一条喇叭裤之后，陈词好奇地问。
　　那中年妇女穿着保守，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买喇叭裤这种东西的。

　　魏晋收好钱，对他解释：“她从街对面过来时，一共看了咱们这摊子五次，每次都是一副纠结的眼神，看她的年龄，不像是自己穿，大概是给家里的孩子买的，我再给她稍微便宜一点，生意就做成了。”
　　陈词听得目瞪口呆，魏晋看人的本事真是厉害，眼光精准，虽然他没有吆喝，但一天下来卖出去的衣服不比自己少。

　　直到晚上，行人渐渐稀少，陈词和魏晋他们带的冷馒头早就吃光，才踩着三轮车往家里赶。
　　陈词还是第一次骑这种三轮车，有点费劲，魏晋和陈岩坐在上面，陈岩的小脑袋一点一点，显然睡着了。
　　回到家，蒋超也刚收摊，陈词和蒋超都不会做饭，魏晋下了一锅杂烩面，喊陈岩醒来，四个人胡乱吃了睡觉。

　　第二天，陈词表示他们应该换个地方摆摊，“昨天我们卖出去那么多货，肯定引起注意了，得换个地方。”
　　这年代做小生意需要胆量，但也要谨慎，因为陈词曾看过一些历史，据说有的做生意的稍有不慎就会被抓。

　　魏晋点点头，建议道：“不如我们去西边那条街上的国营饭店，离这里不算太远，人挺多的。”
　　陈词也记起昨天路过时看到的国营饭店，顾客来来往往，确实挺适合摆摊。
　　八十年代初城市里基本都是国营饭店，能到这里吃饭的客人，经济肯定宽裕。

　　于是他们推着三轮车先随便在街上逛了逛，卖出去几件衣服，等到接近中午饭点时，才赶到国营饭店附近，他没敢把三轮车直接停在饭店门口，而是躲在国营饭店对面的巷子口。

　　这年代街上没有那么热闹，他们的三轮车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从国营饭店出来的顾客一抬头就撞见他们卖衣服的小摊，眼前一亮，顺势走了过来。
　　这些顾客大都经济条件宽裕，买起围巾、衣服毫不眨眼，特别是年轻爱美的男女，追赶时髦，女孩子谁要是能有一条红围巾那是很招人羡慕的，而一些叛逆的男青年则更偏爱喇叭裤和皮大衣。

　　生意做得很顺利，衣服时不时就能卖出去一件。
　　陈词收钱收得心满意足，等顾客少一些的时候，他肚子咕咕叫了两声，才发觉到饿。对面国营饭店飘来浓郁的肉香味，陈词不小心吸了一口，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他心里默念了一遍，有烧鸭，红烧肉，蟹粉豆腐……

　　念着念着，嘴里的口水分泌得更多了。
　　他还能顶住，陈岩就不行了，先是小心翼翼地吸了几口香气，结果越吸越香，他不知不觉就随着香气往对面走去。
　　陈词见了，忙喊住他：“小岩，站住！”

　　陈岩听到哥哥的喊声，才清醒过来，发觉自己做了什么，顿时羞愧难当：“哥哥，对不起，我……。”
　　他小脸烧得通红，简直要滴出血来。
　　他居然给哥哥丢了这么大的脸！

　　陈词却没有笑话他的意思，相反，他对陈岩只有满满的心疼，任谁看到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长得又瘦又矮，看上去跟八.九岁似的，都不会笑话他。
　　他看了一眼国营饭店的招牌，把陈岩叫到跟前，蹲下去直视他的眼睛：“小岩，等咱们赚钱了，哥哥带你来这里吃饭，这里有很多好吃的，鸡鸭鱼肉，到时候你想吃什么吃什么！”

　　陈岩原本还在羞愧，听到哥哥要请他吃饭，顿时眼睛亮了，抬起头惊喜地问：“真的吗？”
　　陈词摸摸他的头，笑道：“当然，哥哥不骗你！”
　　陈岩小声地欢呼了一下，眼睛亮的出奇，浑身都散发出雀跃和兴奋。

　　魏晋见状，在一旁小声“哼”了一声，还没赚到一分钱的工资呢，陈词就开始许诺了，他对他那个弟弟还真是好。
　　他心里有些不舒服，理智上他告诉自己陈词和陈岩是亲兄弟，哥哥对弟弟好是理所应当，反而他和陈家兄弟没有任何关系。
　　但他隐隐约约就是感觉不悦，陈词对他好，帮助他，带他来到荆市，但这份好却不独属于他，他心里逐渐升起一个念头，如果陈词能只对他一个人好就好了。

　　这个念头把他吓了一跳，他捂着心口，悄悄看了陈词一眼，谁知这念头却更强烈了。
　　于是，他看一旁的陈岩小萝卜头就有些不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