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共富贵》青鱼不白

8、第八章

　　回到窑洞，陈词把钱藏好，决定晚上去找魏晋商量一下去荆市的事。
　　在他看来，魏晋在小寨村属于黑户，与其守在村里，不如去荆市闯一闯。
　　但不等天黑，魏晋那边又出事了。

　　曹二狗不知从哪找来一群地痞流氓，闯进了魏晋家，嚷嚷着要把魏晋赶走。
　　陈词听到动静急忙赶过去，就见魏晋裹着一件单薄的旧衬衣，瘦削的小身板挺立在院子中央，屋子里的衣物都被扔出来了，院子里被曹二狗等人搞得一团糟。

　　“曹二狗，你欺人太甚！”陈词从地上捡起一件土黄色外套，初秋傍晚，天气微寒，他把外套裹在魏晋肩上，替他拉紧，扣上扣子。
　　魏晋低下头，看着陈词十指不太熟练地系着扣子，原本满心的愤懑渐渐平息下来。

　　曹二狗带着那群地痞流氓把魏晋屋子翻了个底朝天，只翻出一堆旧衣物，杂物，他悻悻的走出屋子，见陈词站在院子里替魏晋张目，脖子一扬，鼻孔朝天道，“又是你！陈词，你这小兔崽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跟老子作对！”

　　陈词皱眉，原主与曹二狗并无交集，但不代表曹二狗不认识原主，事实上，整个小寨村恐怕无人不知原主的懦弱。
　　正因如此，曹二狗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不过陈词却没有退缩，他上前一步，挡在魏晋身前厉声道，“曹二狗，今天钱伯伯都说了，魏晋也是咱村的一份子，你敢欺负他，不怕钱伯伯知道吗？”
　　陈词表面上底气十足，实际上，只有他心里清楚，他完全是在虚张声势。
　　果然，曹二狗根本不怕他，张狂一笑，高声道，“陈词，你小子也学会这一套了？告诉你，就算钱大力亲自来了，老子也不怕他！”

　　陈词心里疑惑，这曹二狗早上还对钱大力有忌惮，怎么这会儿像是突然搞到外挂一样，这般猖狂？
　　他正想再说些什么，突然被魏晋扯住袖子，在他手心里挠了挠。
　　陈词看过去，魏晋微眯着眼不着痕迹对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陈词动动嘴唇，果真没再说一句话。
　　曹二狗等人见状，大笑着把魏晋的所有衣物全扔到了大门外，并附上一声：“滚！”
　　显而易见，这院子被他们霸占了。
　　魏晋沉默着走出大门，弯腰把掉落在地上的衣物一件件捡起来，陈词跟在他身后，陪着他一起捡。

　　“晚上住我那里吧。”捡完衣物，陈词转头对魏晋说道。
　　天已经大黑，他看不清魏晋脸上的表情，只隔了几秒钟后，听魏晋平静的说：“好。”

　　带着魏晋回窑洞，吃完饭，陈词便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打算带小岩去荆市，春花婶介绍我们去跟着她亲戚一起做生意，你要一起走吗？小寨村虽好，但总有曹二狗这样的混账，你独自住在这里……”
　　陈词有些忐忑，他虽然同情魏晋，但也不能给春花婶找麻烦，让她再把魏晋介绍给亲戚，因此他打算带着魏晋一起进城，等到了城里，先随便让魏晋找份工作，能吃饱饭再说。

　　魏晋沉默片刻，像是在思考，思考完后他回答道：“好。”

　　晚上躺在床上，魏晋听着隔壁院子传来的嬉笑声，闭上眼，曹二狗这混账敢抢他的院子，会得到教训的。
　　幸亏，今早曹二狗和钱大力来过后，他为防万一，提前把他储藏的一些比较宝贝的东西转移了。
　　考虑完这些，他偏过头，看了睡在身侧的陈词一眼，这几天，陈词屡次帮助他，是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吗？

　　次日凌晨，春花婶过来时就看到三个少年并排站着，身前是他们收拾好的行装。
　　“魏晋！你也要去？”春花婶感到意外。
　　魏晋低着头，陈词替他回答：“婶子，魏晋的情况你也知道，他家被曹二狗霸占了，硬是不走，魏晋在村里实在住不下去了。我也不愿给婶子添麻烦，因此打算先带魏晋进城，他随便做点什么养活自己就行。”

　　春花婶叹了口气，魏晋的事她当然听说了，只是三个半大孩子，进城能存活下来么？
　　她想了想说：“没事，先去我表侄那里问问，看他要不要得了三个人，如果不行的话再作打算。”
　　这年代进城比较艰难，车辆很少，小寨村的人去荆市一般都靠两条腿走路，因此天还没亮，他们就要出发。
　　四个人背着行囊，离开了窑洞。

　　天亮后，钱大力过来处理魏晋家的事，却发现魏晋和陈词他们已经离开，而曹二狗又死皮赖脸住在魏晋家里。
　　钱大力苦劝无果，只能愤怒地离开。

　　将近中午，春花婶带着陈词他们来到荆市郊区一处破旧的院子里，陈词三个早已累得大喘气。
　　春花婶推开门，院子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衣服，鞋子，围巾之类的，都是崭新的东西，陈词看得目瞪口呆，这简直像是批发市场嘛。
　　他身后的陈岩早已看直了眼，一眨不眨，这里居然都是新衣服，还有他从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如果他们能住下来……
　　陈岩咽了咽口水。

　　“小超！你在吗？”春花婶把编织袋放在地上，朝屋子里吼了一声。
　　很快，屋子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在在！等我一下！”
　　半分钟后，一个穿着旧衣服，胡子拉碴，头发乱蓬蓬的男人从屋里出来，他脚上趿着旧皮鞋，手里还抱着一团大红色围巾。
　　“哎呀，表姑，你来了？”男人见到春花婶，喊了一声，把围巾装起来放到干净的地方，从屋里搬出几个凳子来，“坐坐！”

　　“这是我表侄子，蒋超。”春花婶介绍了男人，又对蒋超介绍了陈词他们。
　　得知陈词三个竟然要跟着他做生意，蒋超有些震惊，仔细打量过后，吃惊地问：“他们看起来很小，表姑，你不是开玩笑吧？”

　　春花婶偏头看了陈岩一眼：“小超，别看他们年纪小，都伶俐着呢，都是咱村的孤儿，留在村里吃不上饭，要饿死的，我想着你这里缺人，就把他们带来当个帮手，工资给不给无所谓，能吃饱饭有地方住就行，他们很能吃苦的。”
　　她并不晓得蒋超具体做什么生意，但不管再苦再累，只要能让三个孩子混口饭吃就行。

　　陈词听了忙附和道：“超哥，我能吃苦，您放心，如果有什么不会做的我肯定用心学，不会拖您后腿！”
　　他身后，陈岩和魏晋也跟着纷纷点头。
　　蒋超看上去有些不乐意，他瞥了眼陈岩，说：“这孩子太小，我这里又不是幼儿园，他们两个年龄大，能帮着干活，这小孩能做什么？”

　　“我我我……我会做饭，会洗衣服，扫地，我什么都会做，叔叔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陈岩察觉到蒋超不愿意收留自己，他心里着急，也不再沉默寡言，一反常态站出来解释了一大堆话。
　　春花婶帮忙补充了一句：“小岩今年十三了，在农村什么活都干过。”
　　得知陈岩十三岁了，蒋超大惊：“他、他有十三？”

　　陈岩点点头，眼里满是纯真。
　　蒋超抽了抽嘴角，“好吧，你刚才说你会做饭？”
　　“会的，我会烧火煮粥，和面，炒菜，都会！”陈岩响亮的回答。
　　鲁小软犯懒时经常把饭交给他做，因此陈岩对厨房的活很熟悉，除了肉菜，最基本的家常饭菜他都能做。

　　“那正好，我不会做饭，以后我跟你两个哥哥出去摆摊，你在家做饭，知道吗？”蒋超朝他抬抬下巴。
　　“好的，叔叔！”意识到蒋超答应自己留下，陈岩猛地站起来喊了一声，就差此致敬礼了。
　　蒋超纠正他：“什么叔叔！我就比你大十岁，喊哥哥！”
　　“好的，哥哥！”陈岩从善如流。

　　就这样，陈词三人留在了蒋超家，蒋超提前说了，他暂时管吃管住，至于工资就看他们的表现了。
　　中午吃过饭，春花婶要走，陈词和陈岩眼巴巴看着她，心里不舍。
　　“婶子……”陈词喊了她一声，差点哽咽，穿越以来，全靠春花婶帮他，如果没有春花婶，他现在肯定还留在小寨村种地。
　　“行了，你们进屋去，我到街上买点东西就回家了。你们在这里要好好干活，别偷懒，以后出息了婶子也替你们高兴。”春花婶擦了擦眼睛，朝他们挥挥手，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蒋超家的院子虽然很乱，却和魏晋家的院子差不多大，有五间屋子，他分出一间给他们住。
　　“只有一张床，等我找两个条凳再搭个床板，足够你们仨住了。”蒋超很忙，安顿好他们后就又回到他那堆货物中去了。

　　陈词和魏晋把带来的东西拾掇好后，天已经大黑，蒋超在院子里开着灯忙碌，似乎忘记了时间。
　　“哥哥，我做好饭了。”陈岩从厨房出来，喊了一声。
　　然后又跑到蒋超那里喊他：“蒋超哥哥，吃饭啦！”
　　蒋超终于清醒，“哟，天都黑了，小不点儿，做的什么饭？”

　　陈岩用厨房的玉米糁煮了粥，切了红薯块煮进去，甜丝丝的红薯粥喝进胃里暖融融的，春花婶带了些黄瓜西红柿之类的蔬菜，他凉拌了一下，还炒了个青菜。
　　蒋超吃了几口，夸奖他道，“你做饭还可以啊，以后蒋哥任命你当我们的厨师。”
　　陈岩害羞，脸烧得通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晚上，陈词带着陈岩睡一张床，魏晋睡今天新搭的那张床。
　　陈岩年纪小，很快入睡，陈词和魏晋却各有思量，翻来覆去睡不着。

　　“陈词，你折腾什么呢？”魏晋突然开口，吓了他一跳。
　　“我……我只是在想咱们以后的日子。”陈词犹豫了一下，说。
　　“会好的！”魏晋说了三个字。
　　他声音很平静，却像是给陈词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突然间，陈词不再纠结。
　　不久，房间里传来规律的呼吸声，他们沉沉睡去。

　　陈岩被任命为厨师后，徒然生出一种责任感，天不亮就起床去做饭了。
　　吃过早饭，蒋超把他们叫到跟前，交代他们要做的事。

　　蒋超以前是倒腾二手货的，他回收旧收音机、旧手表等东西，转手倒腾出去，但蒋超觉得做这一行利润不够多。
　　他有朋友年初冒着风险去广城倒腾了一批货，带回荆市卖，发现利润很大。
　　蒋超处理完手头的二手货，就跟着一起干，但前段时间，他朋友家有海外亲戚找回国了，他朋友觉得国外有发展前途，就跟着海外的亲戚出国了，手头的货都转手给了他，他一个人处理不完，只好找帮手一起卖货。

　　“看见没，这是现在最流行的皮大衣，喇叭裤，红围巾，咱们就去市里摆摊卖这个，卖的时候嘴巴要甜，会说话，懂吗？”蒋超把货物一一展示给他们看，“另外记住，咱们摆摊是有风险的，要是看见不对劲，一定要赶紧跑，懂吗？不然被抓了我可救不了你们。”
　　他说最后这句话时很严肃，陈词立刻警惕起来，他知道八十年代摆摊做生意是一件冒险的事，因此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魏晋也崩着一张脸，把蒋超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底。

　　弄完这些，时间已经过去大半天了，他们把货物装在三轮车上，带上陈岩一起往市中心百货大楼驶去。
　　蒋超的意思是让陈岩先跟着见识一下，等熟悉了路线，就能给他们送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