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历江山细数》王凯西

28、柳倾城

　　“这么说，萧岚这小子是被你拴在马后面，生生拖回来的了？”

　　此时已过午后，竹幽小舍挤满了奇奇怪怪的人。刚刚将萧岚收拾好放在床上休息，大家或坐或站，依然挤在萧岚的床边不肯离去，此时才得空向牧落盘问起事情的经过。

　　牧落看看问话的人是个矮墩墩，下巴上留着一撮小胡须的男子，看起来大不了萧岚几岁，但因为皮肤黝黑粗糙又不修边幅，乍一看更像是一个发福的中年大叔。牧落以为他要兴师问罪，便极力解释道：

　　“呃，其实我有在下面帮他垫上很厚的茅草来着，他一个大男人那么重，我扶不上马去，又怕耽搁了他的性命，只好将他拴在马后拖走了。不过，你看他除了手肘、鼻尖和肩膀处有那么一点擦伤之外，不是都挺好的么，呵呵呵。”

　　“啧啧啧”，这胖大哥看着躺在床上仍然昏迷不醒的萧岚连连咋舌，“这小子就是命好，他把你拖累得差点死翘翘了，你还肯把他拖回来，还给他编草席？要是换成我老班，一定会把他当做球，一路踢下山，净会给人添麻烦的家伙！”

　　“呃......还，还好吧”，虽然觉得这个胖大叔关心朋友的脑回路有些清奇，但却十分宽厚而巧妙地给了自己一个台阶，让她知道萧岚的朋友们对她并无责怪之意，半天以来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一些。

　　“你还说别人，听说萧岚中毒了，急得连裤子都没穿就第一个冲过来的还不是你么”，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门外进来，牧落回头看，正见一个村姑打扮的女子跨门进来，怀里还抱着一摞纸卷。

　　“呃，呃呀，老婆大人来了”，老班见女子快进门来，脸上立即爬满了笑容，极其殷勤地迎过去，接过女子手中的纸卷。

　　“我那哪是关心他啊，我是怕他这次玩大了，真的中毒噶蹦一下死翘翘了，那他欠我们的那些银子，那我老班上哪要去？是不是啊，老婆？”

　　“死胖子”，那女子撒娇似地剜了他一眼，此时坐在桌边的小宝突然竖起耳朵，说道，“文月姐姐，你刚才说老班没穿裤子，大白天为什么没穿裤子呢？你们在干什么呀？”

　　这孩子的问题也忒......什么都敢问啊，牧落看见老班赶紧捂了一下自己的下半身，然后意识到自己其实是穿了裤子的，便尴尬地前后摆了摆手，“内个内个......”

　　小宝十分认真的看看老班，又看看文月，老班还在那涨红着脸支支吾吾，文月却大大方方坐下来，将老班抱着的那摞纸卷放在小宝面前，娇笑着说，“小宝，这么犀利的问题，你老班叔叔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呐，姐姐告诉你，打开看看~”

　　喂喂喂，看文月娇羞的表情，再看看老班手足无措的窘态，难不成这纸卷上面画的是......这种东西不应该给小孩子看吧？牧落正在犹豫着要不要阻止一下，可是看见小宝已经打开了纸卷。

　　“画得这么精细？”，小宝叹道，“你们俩照着做过了？”

　　呃......牧落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这小宝年纪小小，尺度也......

　　“这可花了我和老班两天两夜的功夫呢！一天试两次，还专门为了它换过不少姿势尝试呢~可累坏我们了！”

　　牧落：！！！不行了，听不下去了，虽然不熟，但我也要出面阻止了，怎么能当着小孩子......

　　“那这边的翅膀也试过了吗？大人和小孩的胳膊都能放进去？”，小宝指着图纸上的一处问道。

　　翅膀？什什么翅膀，牧落稍稍踮脚看了一眼，图纸上密密麻麻的细线，似乎是一张什么机器的制造图纸，那机器生得怪异，很像一对翅膀。老班忽然冲过来一把薅走了图纸，迅速卷起来，嘟囔着说：

　　“都试过了试过了，腰部的固定器也试过了，可是我老班腰太粗，卡不上去，所以把裤子脱了再试的，好啦好啦，都看完了，收起来了。”

　　原来是图纸啊......牧落尴尬地缩了缩，是自己不纯洁了......还好刚才没冲动。

　　“小气鬼”，小宝嘟囔着从椅子上趴下来去缠着老班要图纸。文月此时似乎注意到了站在角落里的牧落，看见牧落脸蛋微微泛着红晕，忽然噗嗤一声笑出声，走过去说道：

　　“你别见怪，我们这些乡下人，说话一向没分没寸的，你个小姑娘乍一听起来会是没有没脑的，不过习惯就好了。”

　　她说完笑眯眯地，十分满意地打量起牧落来，“刚刚我在院子里听风姨说了，你是萧岚新带回来的姑娘吧？生得真是水灵清秀的，萧岚可终于带回来一个靠谱的姑娘了。”

　　“呃......”，牧落觉得这话怪怪的，可是说“不是”好像也不太对，文月看着她为难的表情又抿嘴笑了笑，“好了好了，不拿你打趣了，你刚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那边的死胖子你已经认识了，是我夫君，叫班佳，你叫他老班就行，我叫文月。我们老班和萧岚是生死至交，过命的朋友。老班他是鲁班的传人，会制造各种奇怪的机械或者物件，平时不碰这些物件的时候呢，傻乎乎的整天傻乐，可一旦钻进了手工室，就十天也个月也见不到人影，平日只有两件事：埋头研究、和萧岚斗嘴。”

　　“是三件事”，小宝抢到了班佳的图纸，插嘴道，“还有宠老婆。”

　　“这话倒没错”，班佳用短粗的大手满意地揉了揉小宝的脑袋，文月又温柔地白了他一眼。

　　“这个小鬼头就不用我介绍了，小宝子是风姨的宝贝孙子，风姨你别看她整天烂醉如泥，可是探听江湖消息的一把好手呢，到现在我和班佳都不太明白风姨是怎么探听得到那么多江湖秘史的。你的萧大公子和风姨也是忘年至交，估计算是他失忆之后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吧。”

　　“萧岚之前失忆过？”，牧落问。

　　文佳点了点头，“萧岚在五、六年前不知受过什么伤，之前的事情通通不记得了，不过那花花肠子却一点都没忘。”

　　牧落不知道萧岚曾经失忆的事情，不由得向他的榻边望过去。萧岚还没有醒，他床榻边的医生也还一直守着没有走。

　　牧落瞧见那医生目不转睛地盯着萧岚，十分关切的模样，这医生一身绛色长裙，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轻轻垂在萧岚耳畔，纤纤玉手交叠在一起，如雕般的绝色侧颜，让牧落每次望过去移不开眼睛。

　　牧落本觉得自己这副慕凌落的新皮囊已经算得上倾国倾城了，可见了这位女子的风韵之后，才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尚未长开的孩童。

　　文月见牧落一直盯着床边的女子看，便说，“那位是柳倾城，想必你们以前也认识吧？听风姨说，你是叫风姨把她请过来的”，文月歪头试探地看着牧落。

　　“不认识”，牧落解释说，“是萧岚晕倒之前叫着她的名字，我并不知道去哪里找人，所以就先带他回到风姨这里，再请风姨帮忙了。”

　　“啊~~~原来是这样”，文月观察了牧落一会儿，若有所思，然后又含笑低声说，“姑娘不用担心，别看他们俩见了面卿卿我我的，其实......”

　　“他醒了”，柳倾城忽然说话了，声音低沉而磁性。

　　“臭小子醒了？”，大家闻言纷纷围拢过来，看见萧岚先是轻轻舔了一下嘴唇，然后眼皮轻轻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目光落在牧落脸上，定定看了她半晌，忽然眨眼笑了一下，“你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趁我睡觉的时候对我做了什么吧？”

　　“想得美！”，牧落见他平安醒来，心里的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差一点喜极而泣，但见他这副欠揍的表情忽然又泣不出来，抿嘴笑了。

　　萧岚眨巴眨巴眼睛，用目光将他眼前的几张脸扫视了一圈，最后似乎刚刚反应过来似的，“哦，你们怎么都在？”

　　“还问我们怎么都在？”，老班哼哧哼哧说，“还不是因为我们大家闲出了屁，听说你要死了，都来瞧热闹了！”

　　“喂喂喂，老班，你能不能不每次见我都咒我死啊”，萧岚坐起来，瞧着老班调侃道，“不过上次你来给我奔丧没来得及穿鞋，这次是不是裤子都没来得及穿啊？”

　　“你！”，老班气得哼哼，小宝大笑起来，文月过来说道，“你这次又是在逞什么能？那可是七步断肠散，今天要不是这位姑娘费力将你送回来，我们大家可就真要去哭你的坟了。”

　　“没有，没有”，牧落解释说，“其实萧岚是为了救我来的，要不是为了我俩能脱身，他也不会以身试药。”

　　“不过话说回来了，凭你的内力，虽说把毒药完全逼出来不敢说，可是撑到柳倾城那里再解毒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啊，怎么会刚刚出来就晕倒了呢？奇怪”，文月说，“难道在此之前，动用了许多真气？”

　　牧落忽然想起来，昨夜萧岚先是用内力帮她疗伤，后又在雷三光处用内力帮她震碎了手铐，莫非......可是他明明知道却为何还要......牧落心里有些感动，抬眼看萧岚，萧岚也正在看她，故意含情脉脉地说，“怎么样，知道了真相，有没有很感动？”

　　“该喝药了”，柳倾城的玉手忽然伸到萧岚眼前，将药匙塞递到萧岚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