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历江山细数》王凯西

29、疑虑

　　萧岚逗牧落那含情脉脉的表情被柳倾城打断，只能收了眼神，讪讪地接过药匙。

　　“坐好别动了，我来喂你。”

　　柳倾城将药匙在药碗上轻轻刮了了一下，扶着衣袖递到萧岚嘴边。萧岚有些诧异，偷瞄了一下站在远处的牧落，又撇撇嘴看着柳倾城半笑半惊道，“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毒解不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柳倾城秀眉微挑，嗔道：“你就像那蝗虫一样，全世上的人都死光了，你也死不了呢！张嘴。”

　　萧岚咽下汤药，抬手抓住柳倾城为他拭去唇边汤汁的衣袖，凑过去轻声道：“蝗虫若无稻谷来喂，便也死过一百回了，倾城，我又欠你一条命，要我怎么报答你？”

　　柳倾城“哼”了一声，“少拿这等甜言蜜语唬我”，她将长衫轻轻披在萧岚肩膀上，“你我之间，不必言谢了。”

　　太阳自窗格洒进来，烤在牧落后背上让她觉得有些囧热，便趁着众人还围在萧岚塌边的功夫，推门走到院中透透气。

　　文月坐在桌旁，看见牧落悄悄走出去，又看了看依然拉着柳倾城衣袖调笑的萧岚，摇了摇头，跟着走了出去。

　　午后的院子里依然很热，牧落便漫步在竹林里纳凉，竹林幽幽，清新盎然，让她的脑子清醒了不少。她在林中踱着步，不知觉转到了风姨的石台处，五光十色的琉璃罐子里装着灵蝶，依旧在日光下光彩夺目。在琉璃罐子旁边，似乎还有一个什么小东西，太阳下微微反着金光。

　　牧落闲来无事，便走过去瞧，是一对玲珑的金属小圆环，牧落觉得有点眼熟。

　　“咦？这不是骷髅教藏宝阁里的那一对金环么？”

　　“莫非萧岚这小子顺手牵羊，偷过来当顺水人情送给了风姨？”，牧落笑想，“这小子真够可以的，命都快没了，还不忘占便宜。”

　　她用拇指和食指拈起它们来，仔细瞧，却又觉得越看越觉得格外的熟悉，似乎在骷髅教之前便在哪见过似的......忽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金光，和另一道红光碰在一起。

　　“难道？”，牧落将那圆环套在食指和无名指上，圆环在她纤纤玉指上略显松脱，但若是套在男子的手指上应是刚刚好。

　　“这莫不是彦天的蝉鸣？！可是......怎么会跑到雷三光的宝库里去呢？难不成是雷三光趁火打劫，洗劫了落水昏迷的彦天？”，想到此牧落心里一急，攥紧了拳头。

　　“可是不对......”，牧落转念又一想，“看这对金环的色泽，应该是存放在雷三光那阴暗潮湿的宝库里许久了，彦天的蝉鸣应该不会如此残旧，况且，萧岚也说他看到了彦天被救了起来，萧岚是不会说谎的，既然他看见彦天已经被......被一个女孩救进宫中，应该就不会有危险了”，不知为何，当牧落脑海浮现出彦天被救起的画面时，心里会不自觉地轻颤。

　　“姑娘怎么一个人站着？”，身后响起文月的声音，牧落转过头，冲她轻轻笑了笑，“小舍里有些闷热，我出来透透气，萧岚怎么样了？”

　　文月袅袅走过来，脸上笑容和煦。刚刚小屋里光线不佳，牧落此时才注意到，文月虽然一身质朴的村妇打扮，但却生得眉目清秀，身材也丰腴匀称，再加上说起话来总是轻风细雨，整个人让人觉得格外的舒心怅然，阳光下也淡淡发着光。也是一个妙人，牧落心里暗自喜欢。

　　“看得出姑娘很关心萧岚，那为何不进屋去陪他说说话呢？”，文月笑眯眯来到牧落身边，大姐姐一样温煦而亲和。

　　“有你们这些老朋友陪在他身边，我已经很放心啦”，牧落犹豫道，抬眼望了望窗口，见柳倾城斜依在窗边。

　　文月却笑着摇摇头，“姑娘既然与萧岚在那凶险之地共赴劫难，还将他平安带回，便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况且，朋友又何须分新旧呢？”

　　“姑娘不必拘束，萧岚虽说时而有些胡闹，但他向来为人最为慷慨仗义，一旦是他认定了的朋友，他便定会一片赤诚相待，与我们是如此，与姑娘也是如此。”

　　文月看牧落脸上扬起的微微笑意，眼波转了转，继续道：“是朋友便是一家人，姑娘若是有什么疑问或顾虑，便可讲出来，这世间许多千古憾事，但凡讲出来，多半不过是付之一笑的心结罢了。”

　　“我......没什么疑惑的，文月姐”，牧落看着文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不解其意，但文月的话却让她暖到心坎里，她将手中的金环放回石台上，拍了拍手上的锈迹，说道，“没想到萧岚那臭小子，看起来那么没正经，却能有你们这样，既善解人意，又能为他两肋插刀的朋友，果然如他所说，他是吉星高照的。”

　　文月看到桌上的指环，顺口问道，“刚刚看姑娘拿着这两枚指环面色忧愁，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文月能帮上忙么？”

　　牧落摇摇头，“只是想起了一个故友，不知他现在如何了”，身后微风送起，吹得竹叶微微轻响。

　　“可是你那位落水的京城朋友？”，文月问，牧落微微张嘴，有些惊讶。

　　文月察觉到牧落的担忧，便安慰说：“我是从风姨那听说了一二，听说你是被花虎从河边救回来的，似乎与你一同落水的还有一位锦袍男子，你那位朋友可曾脱险了？你们可曾相会？”

　　牧落呆呆地看了文月两秒钟，她觉得凭文月的聪慧，一定早已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一定是担心慕凌落的恶名声会让自己尴尬，因而故意没有说穿。牧落感激地笑笑，摇了摇头：

　　“并未再见过，此生应该都不会再见了”，她牵了牵嘴角，“你若是听萧岚提起过，应该知道，我是打算从那里面逃出来，并且再也不见他了的吧。”

　　清风微抚着牧落细碎的发丝，几片竹叶片落在她肩头，她又低头看了看那金环，“只是意外相识一场，又意外离散，就像有人将你从梦中唤醒，无论美梦噩梦，都无法摆脱的抽离感。”

　　文月越过牧落的肩膀向身后的竹林望去，微微蹙了蹙眉。

　　萧岚站在不远处的竹影下，肩头的薄衫上也落了几片幽绿的竹叶，他轻轻将竹叶拂落，没有惊动牧落，悄悄转身向小舍走回去。

　　“落姑娘，你可见过花虎？”，文月问。

　　牧落点点头。

　　“那可曾见过竹林中会有老虎么？”

　　牧落想了想，呃......其实之前也只是在动物园里见过真的老虎而已，竹林里么......

　　“猛虎应是出没于山林中，竹林之中确实少见”，牧落说，“不过花虎是萧岚驯服的一只极其有灵性的老虎，那出现在萧岚出现的地方，便也不奇怪了，对吧？”

　　“所以，花虎出现在河岸边，便也不奇怪了”，文月意味深长地笑笑，“我要进去看看，落姑娘若是透好了气，便也进来吧。”

　　牧落站在石台旁，手里拈着一片竹叶转着。花虎出现在河边也不奇怪了？如果萧岚也在岸边的话，那花虎在确实不奇怪了......诶？牧落突然反应过来文月的意思。

　　怪不得那么巧合，花虎碰巧去了岸边，又碰巧萧岚第二日撞见了彦天被救，莫不是萧岚得知了雷鸟号出事的风声，一直便在岸边搜救我们？

　　萧岚这小子！就是他救了我，为什么又要瞒着我呢？真是的！牧落扔掉手里的叶子，准备冲进屋去，却远远看见了柳倾城在窗前袅袅动人的身姿，忽然停下了脚步。

　　萧岚故意瞒着我，不让我知道是他救了我，会不会是怕我误会他，而影响了他与柳倾城的感情？别看萧岚成天一副采花贼的风貌，见谁都要调戏一下才罢休，但刚才看他与柳倾城的样子，情意绵绵，绝非一般深情厚谊，如果被误会插足......这是万万不行的！想到这里，牧落放缓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