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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恋爱副本(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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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抱他,还是在发烧的时候。
柯仰搂他,搂得很实,手臂垂下,紧密地贴着他的腰侧,掌心按在他后背上。稍微勾一勾,两人就能贴在一起。
这种抱法很科学,没有比这能有更大接触面积的了。
秋溢的胳膊不由自主地抬起来。如果再像之前那样挂上去、脸贴上去,就……离得太近了。
他也不由自主地跟柯仰对视。
夜晚很安静。
柯仰的眼睛微微发浅,瞳孔很深。
秋溢愣愣地看着他,扣在身上的那只手,让他有撬开了蚌壳的感觉。
柯仰忽然一低头,把脸凑近他的颈窝。他变得“低人一等”,造成一种是他在依赖你的视觉错觉。
当然,这只是为了微妙地讨秋溢的欢心而已,就像随口叫他一句“Sugar daddy”。
掩盖住强势的侵略性,藏起眼神,爪牙也缩回好看的皮毛里。他像猫科动物放松脊背,把掌控权拱到对方手里。
秋溢僵硬不动,感受到他的吐息,是蚌壳里软肉吐出来的湿气,一起一伏。
受宠若惊的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设限,他做不出反应。
“睡觉啊。”那人咕哝道。
秋溢把手放在他背上,犹犹豫豫,没敢抓牢,“你这是……”
对方没吭声。
秋溢突然想喝酒。酒能让人勇气倍增,脸皮变厚,刚才柯仰看着他的时候,也许他应该亲下去。眼神正好,气氛正好,但情绪没到。
第二天醒过来,秋溢还是有那种奇怪的感觉。
他和柯仰整晚连在一起,但他们之间好像裂开了一道缝隙。
淌出来的,都是甜的。
秋溢眼前变得迷蒙,看着早晨的房间,风吹的窗帘,听到洗手间里的冲水声。
早晨坐在餐桌前,切开面包,扫掉面包屑,柯仰懒洋洋地坐在对面椅子里。他眼前好像罩了层滤镜。
“今天还有什么安排?”
“买点东西。”
“什么东西?”
“小件的,厨具之类。”柯仰漫不经心,“那边油漆味和杀虫剂要散一散,你不用……”
秋溢一下子撞翻了桌子,他惊愕地看着自己。
秋溢确实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站在长长的履带电梯上,柯仰推着手推车,他无意识地巡视着周围。
商城里来来往往,有人拿着鲜花,挽着伴侣迎面走来,他又下意识地把手握在推车把上。
在简餐厅买饭,柯仰排在前面,低着头玩手机,秋溢觉得不能这样但控制不住往他微信界面上瞟。
旁边有个女孩想穿过队伍,秋溢余光看到她的丰姿,下意识上前一步,跟人撞了个满怀。
“哎!”她手里端的咖啡泼了两人一身,两边都慌忙道歉。
“你怎么回事?”柯仰从店员那要了卫生纸,擦了擦他胸前的衣服,他想收回手时,忽然被秋溢攥住了。
“你刚刚用微信在跟谁聊天?”秋溢目光溜走。
柯仰也有点奇怪。
他本来应该气沉丹田,结果音量小得像做贼心虚:“家居建材……”
秋溢不想松开他。他心里有种非常鲜明的冲动,具体内容却模糊难言。
他在某一刻突然反应过来,难受的源头在心肺部位。
让他脑子发木,呼吸困难,心如擂鼓。
反应亢奋。
胸膛里揪扯成一团,胀疼酸涩,向上升腾进小脑,突然晕眩混乱。他既没法控制表情,也没法控制身体动作。
柯仰一直回避着他的反应,连看都不敢看。秋溢要抓他就任他抓,不让他看手机他就不看,埋头走路,开车直视前方、紧抓方向盘。
“我要回去拿身衣服。”
“什么衣服?”
“西服。”柯仰居然有点忐忑不安,“晚上星舰有场活动,是酒会,我记得你不喜欢去。你可以不用……”
“我要去。”秋溢说。
他目光明亮,双眼在不反光的地方黑白分明、温柔清澈,在汇聚了一点光线的客厅灯下剔透又锋利。眉骨下沉,仿佛冷漠。
秋溢也说不准,他就是不想让柯仰离开视线。
要和他一起上路,一起入场;走在一起,替他推开门,好像柯仰没长手。会场一暗,心安理得的,靠得更近了。
他只想守着自己的蚌壳,害怕它又突然把开口咬上。
他往里面张望过,那里面藏满了珍珠的润光。
会场熄灭,尽头点亮,主持人讲完该讲的话,随后灯光重明如昼。
大家分散、取餐,三两结伴。
拉里·斯坦福使劲拍着柯仰的肩膀,嘉伯莉娅打扮的漂漂亮亮,硬跟秋溢自拍几十张。特效师挂着工作证,帮秋溢引荐了几个大佬;一转头,柯仰又跟青日队说上话了。
巨大的吊饰像丛林叶影,乱得鲜嫩又诡秘,满室里是野生动物的塑像。酒精饮料五光十色,摆满冷餐宴席。
“刚才那是卓云姐吗?”秋溢终于回到柯仰那边。
柯仰端着冰水——他得开车,秋溢没有驾照。
他掩饰似的喝了一口,态度含含糊糊:“我怎么没看到,哪?”
“我跟她打听过你的消息……你失踪的时候。”秋溢把脸凑过去,“她的微信头像和微博头像看来是同一个?”
柯仰的摄影师前女友。
他无话可说,真的。
“八十年不联系的关系了,我又不是因为她来我才来的。我怎么知道她今晚会来!好吧!今天是聊过两句,人又不傻,我消失那么久她会轻易相信我是度假吗?聪明女人可难骗。”
怂。
怂死算了。
“关你屁事?”
可以,但没必要。
柯仰终于说:“八十年不联系的关系了!我怎么知道她今晚来不来?今天……是,她联系我了,问我去哪度假。我差点把祖宗十八代都编出来才骗过去。”
秋溢问真的吗,他说真的。秋溢问真是真的吗,他又说真的。秋溢问真的不骗我?他还说真的!
他头疼欲裂:“你这小孩怎么没完没了的!”
柯仰很烦闷地皱着眉,语气却莫名不带攻击性,声音很低,像是抱怨。又像面对极重要的人时崩溃的告饶。
关键是他边说边喝水,一大杯迅速见了底,看起来口干舌燥得厉害。
像一座干草堆,要靠浇水才能缓解燃烧的危险。
那小孩发现了这一点。
柯仰和他一样不对劲。
小孩一脸正直地解开了喉下一颗纽扣:“好。我要去喝酒了。”
……
之后事情就变得很乱。
酒精氤氲上头,胸口发沉,而身体发轻。必须要松一松领结,秋溢低下头,慢慢地喘气。
他想要的那件东西变清晰了,折磨了他一整天的情绪也变清楚了。
柯仰当然很好,他很喜欢,但是……
没有但是。
他喝了三剂shot,仰头往喉咙里灌,朗姆波本龙舌兰。他喝了100毫升烈酒,就是为了消除那个“但是”。
酒精会让人脸皮变厚,勇气倍增。
秋溢在迷幻的光线里仰起头,感觉滚烫的烟雾涌满了血管,烧灼着他,又让他轻微发抖。就像柯仰突然在床上回抱住他一样,感觉轻盈又甜美。
柯仰很好,他很喜欢。
但是……他抓不住。
他是带着烈火的风,燎原纵野,把玻璃溪流都烧成岩浆,秋溢心里暗潮汹涌。
他是温存柔软的布娃娃,能抱在怀里一整夜,梦境变得安稳。
有时又像条活泼可爱的大狗,让秋溢跃跃欲试。
秋溢当然抓不住他,他至今不知道自己有何魅力能配得上他。他一直付出,不断付出,有点协恩图报;绞尽脑汁地揣摩,小心翼翼地叩柯仰的门。
温柔、谨慎,但被动。
酒精让人主动,他把那些念头甩到脑后……
他会抓住他的。
不问,不求,不靠撒娇耍赖。
不像在迪拜的健身房,只敢躲避他调戏;也不像在放完烟花的巴黎,顺着他的意思糊弄过去话题。
他会抓住他的。
秋溢转身就走,走到柯仰后面,对着他对面的一个时尚编辑说:“抱歉,借用一下。”
时尚编辑看到他双眼发亮,这一身黑珍珠似的西装和雪白的丝绸领巾,“等会可以合照吗?”
“可以,不过等会。”秋溢的手搭在柯仰肩上,一勾就把他拧转过来。
柯仰趔趄了一下,被他一路拖去了洗手间。
秋溢吸了吸洗手间里的空气。
这里装修得十分豪华,暗红墙纸,门把鎏金,地上铺着墨绿色的塑料颗粒地毯,能吸收脚步声还容易清洗。
两人黑西装白衬衣的身影,从镜子里一闪而过,好像古堡里一对偷情的男仆。
或者少爷和男仆,还是强迫的戏码。
秋溢把他重重抵在墙上,嘴唇磕了上去。
他闭着眼没敢细想。
但触上去的一瞬间,他觉得那不是柯仰,是不是拽着他的时候他悄悄溜走了,换了个人塞他手里?
那嘴唇像他亲过的女孩儿一样软,只有烟草味像燃烧殆尽的灵魂。他的舌尖伸进去,烟与酒混合,对方猛地抽了口气。
像冰墙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门“喀嚓”一声打开,柯仰猛地把他推出老远。
他身后走出来一个人,偏分油头,小个子,骚包的绿眼睛。
威廉·罗兹走到镜子前,打开水龙头洗手。
他仿佛没看见身后两个人。
一个靠墙站着脸色差劲,一个红着脸颊不住喘气。
空气熏香怡人,但不难看出其中一个喝了酒。
威廉今晚还没和这位旧日冤家打上招呼。他慢条斯理地扯下纸巾擦手,从镜子里和柯仰对上眼,微笑道:“我们既然组过一队,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以后就是一家人。谁队内恋爱,就是乱/伦。”
“你妈炸了。”柯仰动作凶狠地把秋溢从地上拽起来。
威廉在身后喊:“随意!”
他摔门出去,用手背狠狠一刮嘴皮子。
……
“你撒什么酒疯?”
副座上秋溢还没醉到不省人事的程度,但他撒娇耍赖,就是不肯放他回家。
柯仰直接推开车门,拉开他那边,想把他拽出来。
“你别回家……”秋溢扒着敞开的车窗,一条腿顽强地卡在座位下。要是他没喝醉,他是万万没有这个脸皮的。
他是孤独,是素描纸上的人生,把那些病态的秘密冰封在怒火里。
他清醒的时候不敢对任何人这样。
柯仰冷着脸拽着他一条胳膊,跟他僵持不下。他把秋溢送到家了,低头摸过他的兜,确认钥匙他带着。然后他会驱车掉头就走,回公寓跟甲醛缠绵一晚上。
柯仰要是真不想,谁也拦不住他。
但是,当他把秋溢终于扯出来的时候,他听到秋溢干燥的手掌抹过刚洗过的车门,脱口而出道:“我……我喜欢你。”
……
后来秋溢忘掉了很多东西。
他不记得自己怎么说服柯仰的,是不是求情了,还是下跪了。他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取得了胜利,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击溃人心的。
秋溢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家,短短几步路,他脑子更浑了。
他不知道柯仰扶着他,手抄过他的腰掏出裤兜里的钥匙。也不知道柯仰等着电梯上升时,小心地嗅过他身上的香水气。
那是冰薄荷的气息。
前调海盐,负责初识的刺激性;后调雪松,负责悠久绵长的耐心。
干净,温柔,良善,勇敢。
烈焰,夏天,摩天轮,和骑士剑。
从那孩子嘴里吐出来的普通字句,竟像他的眼睛一样璀璨。
柯仰大概没料到,在他眼中的这孩子——也会装醉,扮猪吃老虎。
他一钥匙捅开了门,伸手摸灯,忽然被扣在了墙上。
秋溢的声音有些喑哑地贴在他耳朵后面:
“回我家了?”
之后,就如同一开始的预言:事情变得很乱。
秋溢箍着他的腰胯,手似乎往下伸了,又似乎没有,这部分他忘了。但他记得怀中的身体骤然活动、肌肉紧绷僵硬,柯仰似乎硬生生转身,揪住了他的头发还是哪里,而他眯着眼睛问:“你要打我吗?”
不等男人的警告出口,秋溢就钻空子亲了上去。
亲吻,也像和以往任何一个人亲吻。他更喜欢拥抱,但紧紧抱住了这个男人以后,就觉得接吻迫在眉睫。
捕捉他的嘴唇,吮吸他的舌尖。死死搂着他的肩背,两个人在角力,汗如雨下。
秋溢感觉到他在撬开他,但男人的腿和腰都十分有力,恶狠狠捏在他后腰上的手也非常有力。这个亲吻带上了征服和侵占的意味,带着血与火,像他们在游戏里一样。
他最终把柯仰扯去了卧室。
也可能是柯仰让着他,总是让着他,不知为什么的让着他。
秋溢把他重重压在床铺里,他只听到隐忍的呼吸。
“我不干……什么。”秋溢喘息着说,“但你现在,在我家里了。”
“……”柯仰猛然喘了一大口气。
这声音掺杂着他受到的强烈的刺激,还有另一样极为压抑的东西。
秋溢低下头,一下一下地啄吻着他,是他喜欢的“小鸟吃食”式亲法,还有温柔又缓慢的纠缠。
之后的话音都夹杂着喘息,破碎在水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