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神偷》梨音木其

33、外人

　　兵荒马乱的，竟然就到了期末。
　　上半学期期末考结束的那天，赵瑜记得天灰蒙蒙的。很冷很冷。赵瑜很晚的时候才离开学校，一个人买了根冰棍沿着小路慢慢挪回家，她逐渐爱上了这种感觉。一个人走在街上，快慢随自己，风吹过自己的头发的时候顺便把自己的烦恼也带走。
　　她回到家，父母做了非常丰盛的饭菜，自己洗手就能开饭。“瑜瑜回来了？快快快，洗手吃饭了。”王敏慈招呼她。
　　“哎呀，人家孩子刚回来，包都来不及放，你一天就知道让别人吃饭。”赵钊跟在她身后一边屁颠屁颠的吐槽，一边端着热气滚滚的汤。
　　王敏慈走过来接过赵瑜手里的书包，“哟，这是怎么了，手这么冰？”
　　“没事没事，就是刚刚吃了根冰棍来着。”
　　“什么？吃冰棍？这大冷天的！你没毛病吧？”王敏慈唠唠叨叨的走开，赵钊同赵瑜做了个鬼脸。
　　赵瑜时常想，如果自己就是他们亲生的女儿，这个家庭该有多完美。
　　饭桌上，赵瑜想了想，“妈，我这次考得不是很好，没有以前好你可不要失望。”
　　“没事，没事，尽力就好啦。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反正你现在这个成绩，进个英华高中妥妥的。考完了就不要多想了，趁着假期好好休息休息。”
　　赵瑜笑笑，“要不过两天我们出去玩吧，就在周边县市就行。我想出去走走。”
　　“好啊，想去哪？”王敏慈本来一口答应了，突然想到了什么，“哎哟，瑜瑜，对不起啊。这两天可能不行，爸爸妈妈有一件要紧的事情得盯着做一做。可能暂时出不去。”
　　“什么事啊？”赵父也一头雾水，突然也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稍微有点不自然。“对对对，我突然想起来，是有些急事。缓两天啊缓两天，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带你们娘俩去泰国玩玩。”
　　“什么事啊？”赵瑜一头雾水。
　　“哎呀，爸爸妈妈自己的事。小孩子别管了，这两天就好好在家里放松放松啊，多去找同学玩玩。哦，对了，你去读书之后，你初中的那个小同桌叫什么莉莉的，还打了好多次电话给你呢，有时间回她一个哈。”王母口中的事也就遮遮掩掩的过去了。
　　“哦哦，好的。”赵瑜一头雾水，但是也不好深问。
　　赵瑜生性本来就有点宅，放假了也是一天躲在家里睡大觉。剩余的时间里要么去图书馆看书，要么就在家里呆呆的想江云起，赵瑜发了几次短信给他，他都要隔很久才回复，高中生了，可能真的很忙吧。
　　这几天爸妈也是，早出晚归，干什么都神神秘秘的，赵瑜也不想多管，只顾着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结果，没想到，有一天她母亲喜笑颜开的回来，神神秘秘的把赵瑜叫进了她们房间。
　　“瑜瑜啊，妈妈知道你是个大孩子了。妈妈和爸爸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我们思来想去，还是应该要你知道。我相信你一定能理解我们的，对吧。”
　　“什么事啊？”
　　“就是，爸爸妈妈，经过很多努力，终于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你要有一个小弟弟了，开不开心？”王敏慈的脸上，真的是藏不住的喜悦。为了这个孩子，他们夫妻俩不知道盼了多少年，吃了多少苦。他们还年轻的时候，两人都忙于工作，等到有了能力生孩子的时候，却发现王敏慈的身体有问题，很难有孩子。于是两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领养了赵瑜，他们在赵瑜的身上体验着为人父母的乐趣和苦恼，赵瑜也很争气，又乖又孝顺，同她们也很亲，于是再要一个孩子的想法似乎也没有那么强烈了。只是前段时间，单位体检，王敏慈在妇产科排队的时候顺耳听到了医生说什么受孕率提高了很多，再试一试，给自己一个交代的想法又浮在了自己脑子里。起初夫妻俩本来没抱很大希望，因为他们毕竟年纪也大了，可能身体条件已经不适合去孕育一个孩子，没想到打了几次针之后竟然真的成功了。
　　现在在王敏慈的肚子里，就在孕育一个全新的生命，一个完全属于她和赵钊的生命。她发誓，就算自己豁出命去，也要保住这个孩子，他们夫妻俩，连死都不怕，只是很怕因此伤害了赵瑜。
　　赵瑜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你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打算要我了吗？”终究血浓于水，赵瑜再乖再努力，终究是别人生的孩子。赵瑜的心，像是被按在砧板上被菜刀一刀一刀剁的鱼，疼的抽搐。
　　“不会啊，你这傻孩子，你怎么这样想？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们的好孩子啊。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王敏慈看着赵瑜的表情，一时间也慌了。
　　你们就是嫌我不是亲生的。你们是不是嫌我不够乖？我以后更努力更乖，弟弟能做的事情我都能做，你们能不能不要弟弟只要我？你们能不能只爱我一个？赵瑜的心里闪过无数句自私却真心的话，每一句都直冲脑门挑战着她的理智，但是哪一句都不能说出口。
　　“妈，你现在怀孩子会不会很辛苦？”赵瑜开口，好苦。
　　王敏慈盯着赵瑜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她能明白赵瑜想什么的，她掏心掏肺养了十多年的孩子心里想什么她还能不理解吗？
　　“瑜瑜，过来，妈妈抱抱。妈妈好久没抱你了。”赵瑜投入王母的怀抱，实在忍不住了，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出来了。
　　“我同你讲一些事情，你现在可能还没有办法理解。但是瑜瑜，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母亲，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一定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我向你发誓，我和你爸爸再要一个孩子，和你是不是我们亲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养你十几年，你就是我的亲生孩子，谁也抢不走。我拼了命想要这个孩子，只是因为我对你父亲有亏欠，你的父亲对他的家庭有亏欠，我们大家谁都不容易。还有我向你保证，就算有了弟弟，我和爸爸对你的爱也一点点都不会减少。你能理解妈妈吗？”
　　赵瑜点点头。
　　她完全能理解，但是暂时还是无法接受。
　　那是他父母的人生，她只是他们生命中的一个负担，赵瑜的人生因为他们而被选择，但是他们的人生选择，赵瑜却做不得一丝一毫的干涉。
　　即使他们嘴上说着对自己的爱不会减少分毫，但是赵瑜明白，她已经在无形中，被她们摆到心里的第二位置上了。这个世界上无论大人还是小孩，总是喜欢说一些自欺欺人的话，他们总认为，他们装作认真的样子生活就不会同他们计较。
　　“妈妈，你一定要幸福。”赵瑜是怀着狼牙山五壮士跳崖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这句话把王敏慈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赵瑜说完这句话，同母亲说她约了同学一块去图书馆，现在要出发了，就急急忙忙跑出了家门。王敏慈追出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赵瑜的身影。
　　赵瑜忍了很久，等到走跑出了小区门之后，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她一边哭一边打电话给江云起，“喂，云起，江云起，怎么办，我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