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桑》冬日鸢尾

51、成亲

　　太子幾寻与瑶碧上神五日后即将大婚，消息很快传遍四极八海，恭喜声不绝于耳，议论声也纷纷扬扬。
　　如今幾寻只剩一魂一魄的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有说瑶碧上神与太子殿下神仙眷侣，感情笃厚的；也有说瑶碧上神为堵悠悠众口不得不嫁的；更有甚者甚至说是迫于天帝天后的威仪，不忍天家血脉流落在外。
　　阿四一如既往的不理这些，每日躲到玄骐处悠哉，这也不怪她，阿娘和两个嫂嫂在赶制嫁衣霞帔，连虺儿也是一身缁衣缥边，她确实是帮不上什么忙。
　　龙萫也特意赶来，送上两个婴儿头般大小的夜明珠，还捎来媵娘亲手绣的鸳鸯枕。
　　“你这嫁的也忒急了些，他如今这样，还害怕别人抢了不成。”龙萫今日并未穿道袍，一身龙女的扮相，拿着桑落酿的酒坛，和阿四坐在帝女桑下的石凳上。
　　“不是我急，是他急，连定亲礼都免了，昨日直接抱了一对鸳鸯，后面抬着大箱小箱的聘礼就送了过来。”阿四想起昨日的场面，顿时啼笑皆非。
　　“你俩连儿子都有了，还急着洞房不成？”龙萫挑挑眉，调笑着说道。
　　“去你的，估计他都不知道有洞房这一说。天帝天后原打算是在一个月之后选个吉日成婚，谁成想幾寻却不同意，说要马上就成亲，最后定来定去订到了五日后。”这些也是清池絮絮叨叨的跟阿四说的。
　　“说曹操曹操到了啊，”龙萫看着不远处说道。
　　可不正是幾寻来了，这两日他只要没事，顺着腿就往孟山跑，阿四说过他几次都没用，来了也不干别的，就在阿四身边一呆，或是跟玄骐下棋。

　　鸳鸯于飞，毕之罗之。君子万年，福禄宜之。
　　鸳鸯在梁，戢其左翼。君子万年，宜其遐福。

　　今日风伯作美，微风和煦，漫天霞光，百鸟和鸣。五彩仙鹿于半空中发出呦呦鹿鸣，鼓瑟吹笙，八匹通体混白的天马挥动着双翼，拉着金黄色的銮驾停在生水河畔，两个仙侍手持巨大孔雀羽障扇，身后卤簿百侍。
　　幾寻着一身大红色的缫裳，乌发半披于肩，细长眉眼，鼻梁高悬，绛唇紧闭，身姿笔挺的站在河边等着新嫁娘。
　　半空中的各路仙君看客，无不发出啧啧的赞叹声，天界已有几万年没有这样的盛世壮景，看那排场行头，只有天家娶妇方能一见的五彩仙鹿和混白天马，今日一见已是大饱眼福。太子殿下仪表堂堂，朗朗英姿如天上明月，只可惜如今只剩下一魂一魄，众看客心中一片可惜的啧啧之声，众家君女仰慕之余也不免望而却步。
　　只有清池一脸焦急紧张的站在幾寻身侧，一会儿拉拉自家殿下的宽幅下摆，一会儿整理整理殿下手中牵巾所用同心结，一会儿又在殿下耳旁把流程再三叮嘱一番，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吉时已至，阿四身披大红霞帔嫁衣，头顶九龙九凤冠，镶嵌各色宝石珍珠无数，九凤于头顶展翅翱翔，面部有九条龙口衔南珠垂滴而下，堪堪遮住的精致较好的面容，眸色凝黑，朱唇紧闭，额间紫芫花透过垂滴若隐若现。
　　两个嫂嫂扶着阿四，身后跟着阿爹阿娘和两个哥哥并行，身旁风尨带着一群顽猴儿欢天喜地的左右闹腾，龙萫抱着虺儿紧跟在阿四身后。在孟山民众的一片称颂祝福声中，缓缓走向生水河畔。
　　幾寻蒋蒋见到阿四的身影，便急着向前去接，被身旁的清池一把拉住，好说歹说，要等上神走到河对岸，才能去接，且千万不能急行，要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旁边那么多仙君看着呐。
　　还未走到河畔，阿四就见幾寻一脸焦急马上要过来却被清池一把拉住的模样，忍俊不禁，身旁的人也已都发现，各个嬉笑不止，唯独阿爹阿娘和两个哥哥脸上不见一丝动容。虺儿见到河对岸的幾寻，高兴拍手大叫阿爹。
　　终于在河畔站妥，阿四见幾寻在河对岸，踏着徐徐清风，缓缓向自己走来。仿佛那一晚熠耀宵行，有人踏着月光走向自己。
　　阿四余光见远处一个身影，漂浮在半空中，焦灼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如芒刺背。那身影越来越近，几乎要与幾寻平行。
　　“哎呦呦，清曳上神这是要抢亲呐！”
　　“太子殿下胜算可是不多！”
　　“莫非瑶碧上神此举乃是为了激清曳上神现身？逼着清曳上神娶她孤儿寡母？”
　　“瑶碧上神好算计！”
　　“就是可怜了太子殿下。”
　　“啧啧,瞧瞧那龙女看太子殿下那眼神，深邃的呦。”
　　“听说鳌海那位也来了，自从眼疾好了之后就没再出过鳌海，眼神在太子殿下身上恨不能盯出个窟窿来，啧啧。”
　　“快看，清曳上神动手啦！”
　　清池在河对岸急的直跳脚，恨不能赶紧拉着自家殿下抢回瑶碧上神直接回关雎宫。
　　清曳上神在一众仙道的惊诧声中，抢先幾寻一步，到了阿四面前，一把抓住阿四的手，也不理周遭的议论，沉声说道：
　　“你当真要如此？他如今只剩了一魂一魄，能给你什么？你若嫁我，我会让这诸天神魔妖佛都跪拜于你，可好？”
　　这最后一句，已不复之前的气势，反而有一丝乞求之意，阿四却被这句话震惊，清曳何时生了这力压诸天神魔妖佛的心思。
　　这时幾寻也顾不得清池的叮嘱，脚步生风的赶到阿四面前，把阿四的手从清曳手中挣脱，急忙的拉在自己身后，怒目的瞪着清曳，
　　“阿四是我的！”
　　说完把手中的同心结往阿四手中一塞，和自己各执一端。
　　阿四拉了拉幾寻的衣袖，从幾寻的身后走出来，对着清曳说道：
　　“阿兄，我知你从来护我厚待于我，可我心中对阿兄从无半点情爱之心，从来都是兄妹之情。阿兄的祝福便是今日给阿四最好的贺礼。”
　　阿四说完，和幾寻牵着同心结，向着天马銮驾走去。
　　早有百花仙子手持花篮，在上空洒下各色花瓣雨，落在一对眷侣和身后一众的身上，最后纷纷洒落生水河中，顺着河流飘向天际，仿佛向世人昭告这一场华美盛世。
　　最后只余清曳一人，仿佛天地间只剩他一个，那般孤寂冷清。
　　“阿四，他不好，我好。”幾寻紧紧的拉着阿四手，用另一只手牵着同心结说道。
　　“我当然知道你好。”阿四稳了稳心神，也紧紧的回握了幾寻。
　　走到銮驾前时，阿四拉住幾寻，
　　“幾寻，我们拜一拜帝父吧，他老人家虽身化大泽，润泽万物，如果还在，知道我嫁于你，也是高兴的。”
　　幾寻点了点头，和阿四一起，朝着孟山桑谷帝女桑的方向，遥遥一拜。
　　众人虽不甚明了，却也在一番小波折之后，看着两人堪堪神配，在一片祝福称赞中，幾寻扶着阿四上了銮驾，在呦呦鹿鸣、鼓瑟吹笙的一片祥乐中，驶向九霄。

　　神霄宝殿早已是众仙齐聚，丝竹声声不绝于耳，琼浆玉酿觥筹交错。
　　司礼官引着阿四和幾寻从殿门口入，直至上首的天帝和天后面前，行了拜礼，又向下首的风翀夫妇行了拜礼，方在对面坐下，接受众仙的朝贺。
　　天帝天后听了回来的仙侍禀告一路上的情形，也是好一顿惊吓，天后心中埋怨这清曳上神好不地道，竟做出抢婚这种事，幸好没出什么乱子。只看眼前这一对眷侣，顿觉欣慰。
　　早有仙君三三两两的过来，敬酒恭贺大喜，幾寻不胜酒力，在一旁也挡了几杯，剩下挡酒的自然是阿四，只是这三五十杯下肚，纵使是这椒浆仙酿，也架不住头晕脚轻。
　　一旁的下首是龙萫带着虺儿，虺儿见满桌精美吃食，笑嘻嘻的东拿一个，西抓一把，清池在一旁照顾。
　　阿四没想到，今日来朝贺的还有魔界黑帝梵蟜，带着随从远远走来。
　　仙魔两界已太平许久，如今的魔界相比几万年前，弱了不是一星半点，不光是魔将凋零，就连如今的魔族黑帝梵蟜，虽也是紫眸灰发，却是一副文弱模样，丝毫不比他爹——上一任黑帝身形健硕、悍勇善战。
　　自从天界平了魔界的叛乱，魔族偶有挑衅不服者，也都被幾寻打了回去，如今这位梵蟜，就曾是幾寻的手下败将，直到魔族长者递上降书，说魔族继承人凋零，才留了梵蟜一命。
　　这位传说中的魔族黑帝站在自己眼前，阿四才缓过神来，她也是第一次见梵蟜，确实如传说中的不那么健硕，但也称不上瘦弱，一身黑色锦袍，衬的灰发紫眸很是抢眼，身边还带了一位姬妾，据说是新纳的，阿四看着有些眼熟，此时并没有留意到清池震惊的瞪着双眼。
　　身旁幾寻的心思早已不在殿中，若不是阿四拦着，早就回了关雎宫。此刻正不情愿的看着来人朝贺，他自然是记不起这位曾经被自己打回魔界的梵蟜，倒是看到梵蟜身边这位爱妾，眼里划过一丝疑惑。
　　“恭贺瑶碧上神和太子殿下大婚，本王代表魔族呈上最真挚的祝福。”梵蟜看着阿四，眼神中似有热切，瞬间又冰冷异常，最后带上的是温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