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桑》冬日鸢尾

49、示好

　　一旁的媵娘寻常服饰，手里拿着针线似是在给修安做衣裳，见阿四飘飘然的落下来，眉眼笑开一阵欣喜，忙着给阿四倒茶，龙萫见阿四好奇的目光探过来，自鸣得意的说：
　　“我这身道袍怎么样，最不喜那灰突突的颜色，这黄色可衬我？”
　　“这颜色选的不错，若不是道袍想必更清丽。我见这观里不似往常模样，不是说不喜凡人来扰，怎的又开山了？”阿四喝了口茶问道。
　　“这还是媵娘的主意，她见我整日里闷着，便叫我弄个观主来当当，我想想也是，一来有个事情做，没事儿去帮着驱驱邪，捉捉妖，二来也是如若有什么蛛丝马迹，能更快的知晓些。”
　　一旁的媵娘轻笑出声，“我也只是随便说了两句需要个事打发时间的话，君女毕竟不像我，还有修安陪着。”
　　阿四点头称赞，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心下也明了，这样枯等的日子确实难熬。
　　“上神来的可巧，自从萫泽真人出任观主以来，每日里可是忙的很，似今日这般悠闲时候可是不多。”媵娘的话里似有似无的还藏着点什么机锋，阿四自然听得出来。
　　“那是本女冠知道有位神女自远方而来，特意在此候着的。”
　　阿四也不理龙萫的厚面皮，“谁是萫泽真人？”
　　“当然是本女冠，好听罢，”
　　“呸呸呸，真人你也就唬一唬这些凡夫俗子，不过我可是瞧着，来的大都是些男信众，还高矮胖瘦什么样的都有，你倒是不挑。”
　　阿四一扫之前的阴霾，放声调笑着龙萫。
　　“上神别说，前些日子还真有个财主，舍了不少香火钱，然后就说家里整日闹鬼，非要咱们真人去捉鬼，真人一去，哪里来的什么鬼，倒是那财主的十七房妻妾各个面皮画的跟鬼似的，财主要留真人做那第十八房，还请人唱了个什么艳曲十八摸，气的我们真人给那财主下了个不能人道的降头，让他那十七房都堪堪的成了摆设。”
　　媵娘说完，阿四已经笑到面皮抽搐，
　　“想不到我们堂堂东海龙女也有今天，十八摸好听么，来给我们这不曾听过的也唱一唱，”
　　龙萫嗔怪着媵娘说这糗事，然后几个人笑做一团。
　　阿四瞧着媵娘手里缝制的居然是件道童的衣袍，知道修安的衣袍从来都是媵娘亲手一针一线的缝制，从不使用法术，问她为何这般费事，媵娘说亲手缝制的自然要比法术变的更熨帖。阿四当时就想起她和三个哥哥自小的衣衫也都是阿娘用天蚕丝亲手缝制的，连阿爹身上穿的都是，当下觉得自己身上穿的确实很熨帖。
　　只见远处修安穿着一身灰色的道袍，有些羞涩的走过来，一板一眼给阿四见礼，
　　“修安见上空仙气缭绕，猜想必是上神来了，回来一看果真是上神。”
　　阿四摸摸修安的头，见他又长高了，不似虺儿那般调皮，倒是很腼腆内敛，心下很是喜欢，便在广袖里拿出从前三哥给做的软剑，放在修安手中说道：
　　“这是我三哥从前做给我的，只是现在用不上了，现在送给你罢，希望你以后勤加修炼，且要内外兼修，不可走邪路，多攒些修为，护着自己和你娘平安。”
　　修安郑重的双膝着地，还未等言语，手中的软剑便被龙萫拿了过去，仔细瞧了一阵，眼底已经湿润，眸色怅然的说：
　　“小安，萫姨拿龙骨鞭跟你换，好不好？萫姨的龙骨鞭比这个厉害多了，真的。”
　　阿四见龙萫把软剑接过去的时候，就有些后悔刚才忘了顾忌龙萫的感受，只顾勉励修安。
　　媵娘在一旁见龙萫神色，自是知道为何，赶忙说道：
　　“君女何必跟一个小孩子客气，只管拿去就是了，他一个小孩子还需要什么仙器，寻常刀剑就足够了。”
　　龙萫不待媵娘说完，已是拿出龙骨鞭，交到修安手中。修安看了看媵娘，又看了看阿四，只见两人都点头，才收下，对着阿四和龙萫郑重的执了一礼。
　　几个人都不愿再接着软剑往下聊，空气里弥漫着欲盖弥彰的掩饰，龙萫见气氛一时被自己破坏，就又捡着几间捉妖驱邪的趣事，说某日哪个狐妖缠了书生，哪个府邸的小妾被谋害死不瞑目化作冤魂，一直说得阿四和媵娘再次捧腹开怀，几个人方才散去。
　　阿四临回九霄前，媵娘拿了几件给虺儿做的衣衫，说不知虺儿现在长高几许，估摸着大小做的，衣料普通，希望上神别嫌弃。
　　阿四拉着媵娘的手，说她们之间哪里还需要说这个，回去一定让虺儿穿上，语毕把衣衫放到自己的广袖里，腾云驾回九霄。
　　回去的把路上，心思有别于来的时候。想起临走时，龙萫问幾寻的情况，阿四一五一十的把近来的事说了一遍，龙萫一改往日嬉笑的神色，肃穆的对阿四说：
　　“你且知足罢，他醒来别的不识得，单只记得你，忘了你的容貌又如何，你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再相处、再了解，只要人在，就胜过其他。像我这样连一丝魂魄都找不到，又当如何？若不是你今日拿出他以前做的软剑，我连睹物都没有。
　　依我看你最不该气的就是他这份执着，这是他的天性，若没有当初他那份执着，又何来你们今日这番光景。”
　　阿四心中豁然开朗，一心直奔关雎宫，可到了关雎宫时，却里外不见一个人影儿，幾寻不在，清池也不见，心道是不是出了事情，又责怪自己只顾一时使小性，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更是后悔不及。
　　于是腿上长了风火轮一般跑去翊坤宫，天后也不在，只天帝一脸茫然。只好回碧霄宫，估么这时刻天后该是跟虺儿在一处。
　　到了碧霄宫门口，便听见里面虺儿不同于以往的欢笑声，心内愈发稀奇，快步走进一看，只见虺儿正坐骑在幾寻的脖子上，一手把着幾寻的头，一手拿着之前从凡间带回来的纸鸢，在院子里来回的跑。
　　天后正在一旁面露欣慰，清池在后面跟着跑，生怕虺儿掉下来摔着，周边不见半个仙侍。
　　虺儿无论跟谁再亲近，也没见他这样骑在谁的脖颈上，笑的这样开心，嘴里不停喊着“阿爹，阿爹，再快些。”
　　阿四怔怔的愣在门口，泪眼模糊，被这突来的画面震的不知所措。
　　几个人意识到阿四站在门口的时候，已是阿四立了好一会儿。虺儿急忙从幾寻的身上下来，扑到阿四怀中，笑嘻嘻的说他今天怎么跟阿爹分享他的玩具。
　　阿四见幾寻额头上细密的薄汗，抬手擦了擦望着自己，一时也是不知所措。虺儿也是满头大汗，阿四抱着虺儿想去拿湿一些的巾帕给他擦擦脸，顺便给幾寻也拿一条。
　　幾寻以为阿四要走，急忙上前，拽着阿四的衣袖，紧紧的不松手，也不看阿四的眼睛，低低的说了一声“阿四”。
　　“清池，去用温水湿两条巾帕。”阿四见自己走不了便对清池说道。
　　“诶。”清池一溜烟的跑去拿。
　　天后见状，过来接过虺儿，对阿四说：
　　“这些日子寻儿不易，茶饭不思，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今日虺儿说想去见爹爹，我就让清池带寻儿过来，虺儿生性宽厚，你亦教导的好，有你在是我们天家的福气，我还是那句话，日后你们姻缘如何，看你们造化，我和天帝绝不勉强。”
　　天后说完叹了口气，施施然的离开了。
　　阿四望着幾寻，确实是瘦了一圈，前一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短短几天就瘦了回去，不免有些心疼，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
　　把一大一小两个人按在石凳上，接过清池递过来的锦帕，给虺儿脸上的汗擦过了，又拿了另一条，转身一点点的拭去幾寻额头和鼻尖上的细汗，也无法忽视幾寻眼中露出的满满的欣喜，嘴角都能翘到耳朵了。
　　“阿四，你是不是不气了？”幾寻一把抓住阿四的手，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再问我是谁了？”阿四故意绷着脸，语气不善。
　　“你是阿四。”幾寻有些着急。
　　清池不知什么时候献宝似的，拿来两幅画轴，絮絮叨叨给阿四看。
　　原来自从那日阿四抱着虺儿离开之后，幾寻失神了半晌，嘴里不停的念叨着‘阿四’。一连两日，滴水不进，茶饭不思。
　　清池实在急了，里里外外转圈想办法，终于在幾寻的书房寻到一副凡间时，阿四着男装的肖像，头顶纱弁，一袭素色白袍，一手执折扇。画面已泛黄，想是很久之前画的。
　　清池拿过去给幾寻看，幾寻才回神，指着画面说是阿四。清池又找画师画了一副瑶碧上神的画像，拿回来跟着男装的画像放在一起，幾寻似恍然。然后这些时日自己又动手画了一副阿四现在的肖像，虽是女装，却没有画额间的紫芫花。
　　画像自然不是一次画成，清池说这些时日他家殿下天天画，不满意就毁了扔在一旁，然后重新再画，扔了一屋子纸后，终于满意。画好后却不敢见阿四，终日拿着画像坐在甘柤树下，一坐就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