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桑》冬日鸢尾

29、蜜饯

　　阿四明白幾寻这是散了他们的修行，想必以后也不能再为祸了。
　　“那里还有一堆，该怎么办？”龙萫指着洞口，涩涩发抖的几只黄鼠狼，说道。
　　风泽走上前去，提起一只，手中利剑一指，那黄鼠狼立刻幻化成一个仆役的模样，忙磕头求饶道：
　　“几位仙君饶命，我等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求仙君饶命。”
　　“你等虽未亲手残害生灵，却也助纣为虐，即便我等现在饶你们，将来历劫的天雷你们也躲不过去，这蟒蛇洞到底怎么回事，还不从实招来！”风泽厉声喝道。
　　“几位仙君，我们原本在这山上辟谷修行了百余年，山下经常有猎户上山打猎，却从不伤及幼崽，两下倒也相安无事，可几十年前，这山里来了一个道士，还带了几个蟒蛇精，就是刚才诸位见到的几个。
　　那道士像是要炼制什么，纵容蟒蛇精在这山中肆意抓捕吞食，很多与我们类似修行的都被抓了来，强行收走了内丹，我们几个眼见也要被毁内丹，不得已之下，才出此下策，愿意随侍他们左右。后来连这一方的土地都未能幸免，那黄金蟒吞了土地，修为大增。
　　但这山中可提供内丹的越来越少，最后，他们就想用活人的五脏六腑，强增一些妖兽的修为内丹。有很多山下的村民，都被他们抓了来，那几个小獐子精，就是这样被强行修炼的。”
　　黄鼠狼精说完，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那道士现在何处？”阿四问道。
　　“我们也不知他在哪里，偶然听那几个蟒蛇精说过，那道士好像经常给周邻几个郡的人做什么法术，反正偶尔过来会带几个人上山，同时也会取走一些内丹。其他就真的不知道了。”黄鼠狼话语有些呜咽。
　　阿四见他可能没说假话，突然想起三哥先前看着幾寻掰碎了那只手臂，愤愤的一眼，想必那时三哥是想通过蟒蛇精，问清事情的缘由，没成想恒生的枝节生生的给打断了，怪不得会生气。
　　阿四看向幾寻，心里有一丝感激，现在回想有个蟒蛇曾经贴在自己身上，浑身仍然颤栗不止。
　　幾寻察觉到注视的目光，抬头迎向阿四，阿四忙转头，看向别处。

　　“怪不得那黄金蟒蛇精身上有淡淡的仙气，原来是吞了土地！先前因不知你们在洞中遇到什么情况，所以没有贸然去追，眼下我们需要先找到蟒蛇精，再顺藤摸瓜的找那道士。”风泽有些惋惜的说道。
　　“那我们去哪里找呢？”龙萫问道。
　　“如果是我的话，就不会再隐匿在山林里了，受了伤，气息太容易被发现。”阿四思索片刻说道。
　　“不错，最好是隐藏在市井中，气息混杂，不容易发现。”风泽对阿四投来一丝赞赏。
　　“那人海茫茫，我们怎么找呢，总不能挨个人问罢？”龙萫有些不服气。
　　“我们先到邻郡的镇上，找人群密集处先住下，静观其变，是蛇总会出洞的。”风泽看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幾寻。
　　幾寻看了看不远处的的幽潭，若有所思，听着风泽说完，点头回应。

　　经过一夜的搏杀，天色已经泛白，山上的瘴气也已消散，空气也已恢复清明，几人都疲惫不已，准备下山好好休息。
　　几人腾云来到临郡的一处城镇，天色已大亮，镇中已有早起的商贩，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和玄菟郡的荒芜相比，此处已是非常繁华，药铺酒楼沿街而立，小贩的吆喝声也在街头响起。
　　照旧是敛了一身的仙气，几人来到一处客栈，名为东来客栈。掌柜的看几人仪表不凡，招呼着几人在前面吃些早点，又让伙计到后院收拾出上房四间。
　　阿四早已饥肠辘辘，想起之前蟒蛇洞里桌上的美食，瞬间胃口全无，又跑出去一阵干呕，呕的撕心裂肺，却也吐不出什么，只觉背上一阵温暖轻抚，
　　“可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幾寻满眼关切的问道。
　　阿四摇摇头，手里接过幾寻递过来的清水，漱了漱口道：
　　“之前你叫我不要碰那蟒蛇精给的吃食，起初我还不以为意，障眼法除去后，见是那样一桌，估计是被恶心到了。”
　　“你想吃些什么，我叫人去单做一份。”幾寻看着脸色苍白的阿四，说道。
　　“我想吃点爽口的蜜饯，一会儿告诉我三哥就好。”阿四回的有些虚弱。
　　“我先扶你回房间休息，”幾寻径直扶阿四回了后院的房间，关上房门的时候，吩咐小二烧了一桶热水送过来。便转身向客栈外走去。
　　风泽和龙萫吃完，也回了后院，风泽特意去阿四房间看了一眼，正好见小二抬着沐浴的大桶进去，嘱咐几句让阿四好好休息，兴许是昨日太累了，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风泽心里有些心疼，阿四自小到大还没经历过这些，所见所闻皆是新的触动。
　　阿四在温水中浸泡了很久，方觉得浑身舒爽些，那些在蛇洞中沾染的恶气也都洗涤干净了。刚刚起身穿好中衣，听见有敲门声，以为是三哥不放心自己，去而复返，便直接去开了门。不想，门口站的却是幾寻。
　　“你怎么来了？”阿四问完，才会想起，自己刚刚沐浴完，还一副衣衫不整的形态，忙回身，跑到榻上，用棉被将自己盖好。
　　幾寻没有回答阿四，见阿四脸色有刚沐浴完的红润，皮肤细腻莹润，还有一缕湿发贴在鬓间，身上散发着淡淡幽香，迅速低下头，移开自己的视线，迈入房内，房中还有淡淡水汽氤氲缭绕。
　　阿四看着幾寻手中放了一碗粥和一个纸包的托盘，进门放在了床榻边的方桌上，又转身关了房门，才搬了一把春凳坐在床榻边。
　　“我让这里的庖厨重新熬了一碗白粥，什么都没放，最是清淡，吃些罢。”幾寻拿起粥碗，用白瓷勺轻轻搅着碗里的粥。
　　阿四有些难为情的半坐起身，想着肚子确是觉得饿了，刚要伸手接过粥碗，就见幾寻眼神灼灼的盯着自己，阿四低头，才发现忘了自己只着了中衣，衣领处还松松垮垮的，又迅速缩回了被子了，气鼓鼓的瞪着幾寻。
　　幾寻似混不在意一般，收回自己的目光，心里想着，得赶紧把阿四哄好，他好正式去孟山求娶，这些中间还得好些个步骤。
　　一勺粥递到阿四的嘴边，阿四气鼓鼓的不肯张嘴，心想着，这人，就不能出去让她自己吃么？正想开口，就见幾寻从托盘上的纸包里，打开，拿出一粒，放在阿四的嘴边，阿四一看，却是蜜饯，刚才忘了跟三哥说，没想幾寻出去这许久，却是去买蜜饯了，心里也不觉得那么气恼了。
　　绯红着脸，长长的眼睫毛上下扇动，闭着眼，张开嘴，接过过蜜饯，没想，嘴里的蜜饯却没有任何甜酸滋味，咬了一下，越发觉得不对。睁眼一看，哪儿来的蜜饯，却是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手指的主人嘴角抽动的厉害，半天没忍住才笑出声。
　　阿四更加气恼，脸色红的像一只熟透了的苹果，瞪了好几眼，索性把被子蒙在脑袋上，不理他了。
　　幾寻笑了半天，也诧异自己怎么会这么喜欢逗逗她，看到她为这样的事气恼，发一些小脾气竟觉得无比的满足。忽然想起以前在孟山见她无数次跟她三哥撒娇耍赖，偶尔也发小脾气，那时候心里就想着，她会不会有一天对他也那样。
　　“乖，不闹你了，先把粥喝了，胃里舒服些，再吃蜜饯。”幾寻说着掀起阿四头上的被子，露出憋的通红的小脑袋，把一勺粥重新递到她嘴边。
　　阿四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幾寻，半信半疑的张嘴，想着这人是不是还有幺蛾子。
　　一口白粥顺利的进了嘴里，却是温润可口，香甜软糯，阿四不禁也来了食欲，就着幾寻的手，一碗粥很快的见了底。
　　然后就眼巴巴的看着那包蜜饯，终于可以吃到嘴了，嘴里似乎都有了酸液。幾寻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拿了一颗蜜饯，阿四却眼巴巴的见那颗蜜饯被送入了幾寻嘴里，正要恼，却看着被蜜饯酸的整张脸都抽搐的幾寻，咯咯的笑出了声。
　　一颗蜜饯递到了自己嘴里，阿四还在笑。
　　“不酸么？”幾寻看阿四一颗又一颗的吃的津津有味。
　　“蜜饯都是这样的，先甜后酸，你没吃过么？”阿四吐出嘴里的果核问。
　　幾寻摇摇头，接过果核，又拿了一颗蜜饯放进阿四嘴里。阿四顿时觉得幾寻可怜，连蜜饯都没吃过，想必三哥带她吃过那些小食，他都没吃过。
　　直到最后一颗蜜饯吃完，阿四瘪瘪嘴，
　　“我要睡觉了。”
　　“风桑君女过河后，这桥拆的也很利落么。”幾寻揶揄的看着阿四，幽幽的说道。
　　阿四窘了一下，这分明是之前她拿来挑衅他的话，如今却被反送回来，却让自己也无话可说。
　　幾寻起身，趁着阿四走神，在她额头上，羽毛一般，轻轻一吻，
　　“好好睡一觉。”便施施然的离开了。
　　阿四好半响才抚着平静下来的心跳，酣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