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似我》且为我沾衣

23、十八年前

　　端王府。

　　柳三千久未归家，回来时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这府中一墙一瓦、一草一木都不曾改变，陌生的是她到底离开太久，记忆有些疏离了。

　　她吩咐下人领习双去客房，然后带着碧罗和柳玄辰往正厅去。

　　她的父亲，端王柳景麟已等待许久了。

　　柳景麟今年四十有九，虽然已是快要知天命的年纪，人看上去却硬朗得很，他武功有成，衰老得慢，走出去说是三十出头也有人信。

　　柳氏皇族多出容颜俊美之辈，柳景麟剑眉星目，身量修长，既有皇室威严尊贵气势，又自带一种粗犷豪爽的侠气。

　　如若他不是生在皇家，想必是能在江湖上闯荡出一番名气，成为一代大侠的。

　　柳景麟一见柳三千便眉开眼笑，走上去绕着他的宝贝女儿左看看右看看。

　　“又长高了，好！”

　　说着便看到站在柳三千旁边的柳玄辰，柳景麟心中微动，往常他一心扑在柳三千身上，是绝不会注意到女儿身边站着什么人的，开口问道：“这位是……？”

　　柳三千挥手让周围下人都下去，郑重说道：“是皇姐。”

　　“喔，皇姐……皇什么？！”

　　柳景麟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拔高了嗓音，一双眼睛牢牢盯在柳玄辰身上。

　　“皇姐。”柳三千不紧不慢地重复了一遍，“胎记和我一模一样的，看过了。”

　　柳景麟下意识抬眼去看柳玄辰的右肩，随即立刻意识到对方是个十九岁的大姑娘，他没法亲自看的，于是又转而去仔细看柳玄辰的脸。

　　“是同大皇兄有些像的……眼睛像皇兄，嘴巴像皇嫂……”他说着，眼眶渐渐红了，原本高高大大的男人，突然哭得像小孩子，“……怎么会只长这么一点个儿的，一定吃很多苦了！”

　　柳三千在旁边听着，偷偷踹自己爹亲一脚，哪壶不开提哪壶。

　　柳家人确实普遍个子高，先不说男性，便是今年十五岁的文和郡主，身量在同辈人中也是十分突出的。

　　柳三千虽没见过先太子夫妇，但据传这两人都生得极高挑，柳玄辰年幼时若没流落在外，如今身高也许能胜过一般男子了。

　　柳玄辰却笑了出来，自从进入端王府后，她其实一直都在留心周围，见到柳景麟时更是高度紧张，她不知道自己久别未见的亲人长辈会怎样看待自己。

　　如今看到柳景麟，她悬着的一颗心忽然就放下来了，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担心的，他们会相处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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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三千淡笑着看碧罗带柳玄辰离开，然后转头正色对柳景麟说：

　　“我想知道更多关于太子的事——十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景麟看着她，眼里带着欣慰和怅然。

　　“你连胎记的事情都清楚了，还需要了解什么呢？”他叹了口气，“你这姑娘，从小心眼就多，有话总是憋在心里不说，和你二皇叔一模一样……就是都太聪明了，才伤人伤己。”

　　柳三千只是沉默。

　　柳景麟收回目光，显露出回忆的神色，慢慢打开话匣。

　　“当年发生的事，我们谁都没有料到。大皇兄师承纵海老人，武功盖世，皇嫂刀法也是一绝，回龙寺是极有名望的大寺，随行又有那么多侍卫，无论怎么想，都没人觉得会出事的。皇兄出门时，还说要为我们带手信回来……

　　可就是出事了，我赶到回龙寺的时候，整个山头都被烧成一片白地，只能勉强凭着倚晴刀的残骸辨出皇嫂尸身……大皇兄身上一共大大小小八十九道伤口，全身都是血……”

　　柳景麟说着，声渐哽咽，好像再一次看见了当时的惨况。

　　柳三千问：“当时大举搜查，真没找到一丝线索？”

　　“线索是有的，但顺着查下去，都断了个干净，那段时间景麒一直很阴沉压抑，过了很久才恢复过来。”

　　“同我说说大皇叔的事吧……”柳三千有意转移柳景麟的注意力，“我好回去讲给玄辰听。”

　　柳景麟果然精神一振，脸上神色也轻松起来：“大皇兄的事可有的好讲了！”

　　柳景天乃先帝嫡长子，出生时天有异象，自带殊丽流云胎记。先帝对他极为宠爱，一早就将他立为太子，甚至将柳景天的流云纹钦定为这一代柳家人身份玉佩的纹样。

　　柳景天长相俊美清朗，文韬武略德才兼备，京中同辈男子难望其项背，他十四岁时离京随纵海老人学武，直到二十四岁才回宫入朝。虽然如此，他和武林的联系却一直没断过。

　　柳景麟说到此处，忽然咬牙切齿：“大皇兄在纵海老人处有个师弟，那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闯祸精，偏偏皇兄皇嫂都宝贝他得紧，可他倒好，玄辰的周岁宴也不来，皇兄皇嫂离世后，人就跟消失似的，丧礼也没参加。”

　　柳三千头一回见到父亲对一个人表达出如此强烈的憎恶，不由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向远星！”

　　柳景麟硬邦邦吐出一个名字，很不愿再谈的样子，将话题转开了。

　　“找回人了是大喜事，我要写封信去京城，皇上知道这个消息后应该也会高兴的，他过去最是仰慕大皇兄。玄辰回来，对他也是一大安慰。”

　　说到这，柳景麟又有些抱怨似的说柳三千：“你也是！这么大的事，也不先写信告知我，等到回府才和我说。”

　　柳三千笑着赔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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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三千心里回想着与柳景麟的对话，一路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将即院边，还未进门时，卫清樱忽然从暗处现身，拉住了柳三千。

　　她寒声说：“有人！”随即身影一闪，突入院中。

　　下一刻，兵刃相接的金石之音就骤然而响。

　　柳三千急奔入院，看见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一地人，皆是留守院子的暗卫，卫清樱正同一名陌生墨衣男子战在一处。

　　出乎柳三千意料的是，卫清樱竟然落于下风！

　　战斗的声响传到外面，府中顿时喧急，习双是最先赶到柳三千这边的人，他冲进院中，看清当中交战两人时，神色顿由焦急变做一片错愕。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