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泣露忆浮生》思姩

2、红衣

　　昆仑山下，二三十个云门弟子围着狰狞可怖的梼杌对峙良久。虽是困兽之斗，但显然是梼杌这只困兽足足占了上风，凶兽称号绝非欺世盗名。如果不是刚竭力冲破了封印，只怕再来百十个第子，梼杌也能顷刻让他们化于飞灰。
　　云门掌教弟子凌越知道，僵持下去只会让这只凶兽趁机恢复魔力，如此更难以应对。他心下一横，号令众师弟搭了剑阵，想从上方压制住梼杌，将它赶回地狱门。
　　那凶物怒吼一声，不待剑阵落下，八丈长尾将近身的昆仑弟子悉数横扫。头下却不知何时罩上了一顶庞大的金子宝塔，佛光大盛。
　　梼杌置身塔下被佛光灼得遍体鳞伤，飞来的金刚圈又将它牢牢箍住。传说中能斗不退的它其实越挫越凶，几方吃痛之下竟奋力打翻了李天王的宝塔，狂啸着奔向天边千余兵士。
　　李天王父子被大力震伤，无力抵挡。千钧一发之际，天外飞来一把巨大仙剑横亘在两方势力间。天雷震动，一尾白龙腾云而来盘旋在天兵头上。顿时士气大振，竟镇住了梼杌片刻，令其踯躅不前。
　　李天王支撑着站起身来，大喜道:“陛下。”
　　不待凶兽反应过来，白龙已化成人形执赤霄仙剑飞身出去。电光火石间，天帝虽然右臂落了伤，但将梼杌逼回了地面。梼杌体型庞大，落地时整座昆仑山跟着一番地动山摇。
　　“天道毕，日月俱。”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姑娘自一众云门弟子身后腾空而起，嘴中振振有词。
　　天帝并未看不清那人模样，只听她呼喊着咒语，手中一股蓝光盛放，搅动半天风云。陨魔杵！是魔界的陨魔杵，集天地之力，降妖邪，祛魔怪。
　　不等小姑娘念完咒语，梼杌的毒牙已经飞将出去。眼见毒牙越来越近，咒语也只剩最后一句，她竟固执地不肯闪躲。陨魔杵吸收的天地之力渐渐让她难以承受。
　　“卿天！”鎏英只觉得心跳到了嗓子眼，几日不见，再次找到女儿的场景居然如此惊心动魄。幸亏润玉及时赶在卿天面前挡下了夺命的毒牙，携她升入半空。
　　“我来。”天帝接过陨魔杵将卿天护在身后，重新念出了降魔咒语。
　　“···魑魅魍魉，皆消亡！”随着陨魔咒语的完结，梼杌果然失了大半魔性，再经赤霄剑的重创后，只能任由着李天王的宝塔将其它收服。
　　鎏英慌忙上前，上下左右仔细瞧着女儿，关切地道:“卿天，有没有受伤？”
　　“没有。”卿天怯生生不敢抬头，“可是，神仙伯伯为我挡了一个毒刺。”
　　鎏英见润玉的白衣被鲜血染红了半边就知他伤得不轻，拱手道:“鎏英谢过天帝的救命之恩。”
　　凌越上前拜一拜天帝，转身对鎏英愤然道:“昆仑一脉为世外清修之地，向来与魔界无甚干戈。不知魔尊为何引妖邪现世，害我门中弟子死伤无数！”
　　“我方才行至昆仑，何曾做过什么？”鎏英一片茫然。
　　凌越指着卿天怒不可遏，“便是她闯了地狱门，破了九天封印才放那梼杌出来！”
　　“她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有什么神力破得九天封印？”鎏英觉得自己听了古今奇谈，十分不以为意。但看女儿的神色，又不免信了几分。
　　“娘，是我闯了昆仑禁地。”卿天解释道:“我本想上山撸个，撸个夫君回去。可是守门的弟子不让我过去。我一路从后山爬上去伤了手，后山的封印图腾染了我的血触发了奇怪的阵法，我借了陨魔杵之力才出来，没想到...”
　　“你！”鎏英心下大惊。灭灵族的骨血，陨魔杵的神力，哪个不是惊天动地的？
　　“所以我想用陨魔杵收了那妖物将功折罪，可我的灵力不够。”
　　润玉不动声色，只静静听着三人对质。
　　鎏英自知理亏，先一步道歉:“天帝，此番是我魔界有错在先，差点挑起六界危机。”
　　天帝睥睨一瞥，“魔尊以为，此时天魔再战，魔界能有几分胜算？”
　　鎏英不觉振动，仍强忍心神，“这，不管胜算几何，魔界上下，绝不怯战。”心下却道润玉阴狠，到底卿天没有引起祸患，他却欲借未生之事剑指魔界。
　　天帝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眉心微动攒出一抹笑意，双手奉上陨魔杵。“本座只是提醒魔尊御下无妨更严一些，即便是对自己的女儿。我们彼此都十分清楚灭灵族的骨血可以用来做什么。这样的身世，想要活得开心随性些，父母便要多费些力气，不是么？你走吧，本座今日权当魔界上下，从未踏足过昆仑。”
　　凌越见事明了，点到为止，即刻退身去看顾受伤的师兄弟。
　　“鎏英一向恩怨分明，魔界今日欠天帝两份人情。他日倘有需要，鎏英愿静听差遣。”她补充道,“只是有违道义的事，我不会做。”
　　润玉笑得更深，“好。”
　　鎏英带着卿天再拜一拜，“后会有期。”
　　破军前来相迎，“方才昆仑震动，末将自作主张派人去姻缘府回话，只道昆仑地震引发天柱震荡，并未多说什么。”
　　润玉点点头，赞许道：“你做的很好。他日有人问起梼杌一事的起因，不要牵扯到魔界。还有，困住梼杌的九天封印被破，本座觉得蹊跷。你派几个得力的人留在昆仑仔细查一查。”
　　寒光早早在璇玑宫准备了伤药，见天帝身披血衣回来着实吓了一跳，“陛下伤得这样重，可还要去赴丹朱仙上的喜宴？”
　　“怎么，叔父下了请帖？”润玉顾不得疼，忙将血衣换下。
　　“仙上派人来请了。”寒光笑道，“仙上他还，他还送来了一件衣裳，要您务必穿着过去。”他说着，招手示意两个仙娥将大红的落霞锦长袍端上来。
　　润玉看着还在流血的手臂，会心一笑。“如此也好。我素日穿惯的青衫白衣遮不住新伤，想来也只有红衣最为合适。只是突然穿得这样扎眼，难免惹人起疑。”他叹口气，忆及幼年时被自己鲜血染就的锦鲤服。哪怕是吃了浮梦丹将前尘过往忘得干净，每当看见那抹鲜艳的红色依旧觉得触目惊心，焉知不是锥心之痛刻骨铭心？“既是叔父送的，一切倒也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