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第一次》临辰

3、第 3 章

　　“在揭秘这第三条路之前，我们先来看一下这次传播的目标受众。我们乐城欢乐世界，最初的客群定位就是家庭、朋友、情侣这三大群体。而考虑到世界杯这个节点，我们将受众再次进行细化，这一次，我们把目标受众范围缩小为......”说到这里，顾景遥索性放下了手里头一直拿着的红外线笔，直接信步走到屏幕前，微笑坚定地说了一个词：
　　“家庭。”
　　不知为什么，当顾景遥说到这里时，沈梓涵奇妙地跟上了顾景遥的思路，电光火石之间，沈梓涵甚至将前后逻辑推导都串了起来，原本还有些冷漠的脸，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心悦诚服的微笑。
　　不愧是广告界的鬼才，年轻归年轻，但确实有让人空手而归的本领。
　　沈梓涵抬手扶了扶眼镜，镜片奇异地将他眉眼间的冷淡都弱化了不少，加上他坐的位置，背靠着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逆光的光线柔和了他原本有些鲜明的轮廓，衬着他戴的眼镜，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意味。
　　这人，长得还怪好看的。
　　虽然是在提案现场这种这么严肃的场合，顾景遥还是不负众望地又一次自己带偏了自己的重点，看着沈梓涵专注的脸，不合时宜地在心里感叹了一下。
　　和沈梓涵预想的一样，顾景遥接下来的阐述，和他猜想的八九不离十。
　　“我刚说到的第三条路，就是寻找一个和我们客群定位相类似的世界杯合作方，与他进行合作，通过这种打擦边球的形式，来对外塑造一种我们乐城，也是世界杯合作方的模糊印象。经过我们的分析，最终，我们选定了一家世界杯合作方——麦当当。”
　　果然。
　　毕竟来听提报的甲方爸爸，还是要对外塑造高贵冷艳，不偏不倚的老板形象，沈梓涵虽然对顾景遥这个想法非常认同，并且已经在心里为他打了32个call，但明面上还是要维持甲方冷艳的人设不倒，所以他只能借助扶眼镜的动作，将自己唇边的微笑不留痕迹地隐了下去。
　　但下面的人就没有那么高的觉悟，在听到顾景遥说出“麦当当”这三个字时，有些经验丰富的老手们大概也猜到了顾景遥所说的擦边球的含义，不禁低低惊叹出声，并且表示这确实是神来之笔。
　　看着台下亲爱的甲方爸爸们露出了叹服的神情时，顾景遥就觉得自己的目标已经完成了，喝了口水，继续他的表演。
　　“通过我们易点互动的分析和筛选，我们选择了麦当当作为本次世界杯借势活动的合作对象。为什么？原因有二，一是我们了解到，麦当当在暑期时，需要一个场地来进行为期一个月的会员活动，而场地提供，是我们乐城欢乐世界的优势；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大概是说的兴奋了，顾景遥还神经兮兮地敲了下屏幕，那挂着职业假笑的脸，仿佛是学生时代那个嘴里说着“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的班主任。
　　那语气，那神情，无故欠揍。
　　“最重要的一点，是将苏阳市范围内的麦当当算在里面，全省一共有1700多家麦当当的分店，这1700多家的分店，都是我们渠道，更是我们的媒介资源。”
　　“换句话来说，我们这20万，买的不仅是世界杯的名头，更是覆盖人群到达百万的渠道。”
　　......
　　“不知道在场的各位领导，还有没有想提问的？”
　　方案提报后，照例是老样子对提报的广告公司进行相关问答，而在开场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说要虐一下提案乙方的关淮，到提案会议的最后，也没能作到什么妖。刁钻地问了几个问题，都被顾景遥不露痕迹地挡了回去。关淮意识到自己大概是遇到了个人精了，变着花样也找不到什么乐子，大手一挥，准备结束本次的方案提报。没想到，在一旁沉默许久，安静得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快要得道成仙，飞升上神的沈梓涵，竟然开了口：
　　“最后一个问题，这个方案，说到底也就是你的纸上谈兵，不知道顾先生对90万客流的完成目标，有多大的信心？”
　　挑衅，这绝对是没有道理的挑衅。
　　任何方案，还没落地，谁又能保证它的成效到底能去到哪里？原本坐在台下安静地听着他们顾哥提案，挂着嘤嘤嘤迷弟迷妹脸的易点众人，听到沈梓涵这个模棱两可的问题时，差点就想掀桌子去摇沈梓涵，听听他脑子里是不是哐哐哐充满了水声。
　　——卧槽，甲方了不起啊？？
　　而坐在首席，关淮听着沈梓涵那个看起来撒泼无理，但是实则刁钻得要命的问题，简直想站起来为他鼓掌了。他看向坐在他旁边，一脸事不关己，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给业界甲方拉了多大仇恨的沈梓涵，为他投了个respect的目光，再望向易点互动那边，给了他们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对不起，甲方就是有钱，甲方就是了不起。
　　沈梓涵当然清楚自己问了一个多么无理取闹的问题，在听完这几场次提案会后，易点互动的表现和创意无疑是最好的，沈梓涵也萌生了想邀请易点互动合作的念头。但他手上的烂摊子实在是太重了，简直比猫咪玩的那团毛线球还要乱糟糟，他需要的，不仅是一个能玩创意的广告公司，更是需要一个对自己充满信心，愿意面对挑战的合作方。
　　说实话，在听到沈梓涵问的那个问题时，顾景遥也是罕见地在台上一片头脑发白，说不紧张不意外，那是假的。但作为浸淫广告圈多年，见过的智障二百五甲方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的顾景遥，习惯性地拿起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创意大神的人设，脑子里面迅速地组织了下语言，片刻便给了答案：
　　“如果沈总有更好的方案提报，请不吝赐教，但我觉得，凭借我们易点的创意和资源整合实力，应该没有一家创意热店能比我们做的更好，如果有，我们易点也想学习切磋。”
　　其实，在台上站着的顾景遥，因为两天才统共睡了几个小时的缘故，整个人已经有点发虚出冷汗了，但他依旧强撑着那个“谁都别哔哔，劳资最流弊”的人设，勾着唇角，慢悠悠地补了一句：
　　“毕竟我们的创意，杜蕾蕾用了，都说好。”
　　你们平时刷屏的创意都是劳资做的，看谁还敢哔哔，哼。
　　日常问顾景遥是魔鬼吗？是的，顾景遥就是魔鬼。
　　半小时的方案提报结束后，本来昨天就熬了通宵的顾景遥，此时此刻更像是身体被掏空了一样，在回答完关淮提问的几个问题后，顾景遥表面一片云淡风轻地从台上从容地走了下来，直到在江宁身边坐下后，才惨白着一张脸，气若游丝地对江宁颐气指使道：“快，给你爸爸开瓶水。”
　　本来还有些担心他身体的江宁，在听到他的话后，那种想翻白眼的强烈冲动又涌上了心头。但是考虑到甲方爸爸还笑眯眯地坐在他们对面，塑料兄弟情不能太显眼，江宁还是僵硬着一脸微笑，给顾景遥开了瓶水，毫不怜惜地塞到他的手里。
　　好生气哦，但脸上还是要保持微笑。
　　直到出了乐城写字楼，看着外面已经开始西斜的日光，那段满打满算，从零到方案成型才一个星期的，惨绝人寰的比稿时光终于过去了。夏日里要是不下雨，天色总是会好得有些过分，暖色的天光将城市CBD的高楼都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平时看起来高不可攀的办公大楼，此时此刻都像带上了点人情味一样，看着看着，莫名其妙地，心情就放松了下来。
　　看着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顾景遥眯着眼，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呵欠。
　　“天气这么好，不如我们去聚餐吧！”
　　同行一起过来提案的资深文案妹子薛云淳踩着夕阳投映在地上的余光，兴冲冲地和同事们提议。呵欠刚打完的顾景遥，大概是心情不错，弯着一双桃花眼，笑眯眯地回了文案妹子一句：“你可以把‘天气那么好’去掉，平时天气不好的时候，也没见你少吃啊，这位小姐姐。”
　　“.......”
　　说罢，顾景遥哈哈大笑，手指晃着小奔驰的钥匙，踱着步子，晃晃悠悠地往停车场走去。夕阳好看，而被夕阳映衬着的顾景遥更是好看得过分，暖色的光笼着他整个人，像是被描摹了一圈绒绒的轮廓，身上那种一开口就能气死人的气质被夕阳敛了去，这样懒懒散散的背影，以川流的人潮为背景，带着一种莫名的烟火气。
　　刚被他损完的薛云淳大概是不死心，在原地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顾哥，你到底去不去嘛。”
　　闻言，顾景遥也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薛云淳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去了。
　　“你们顾哥大概是累了，让他回去休息吧。”
　　回答他的，是另外一略微低沉而又带着点磁性的嗓音，听得小姑娘有点耳根子热。文案妹子带着三分欲语还羞的娇羞，回头一看，沈·霸道总裁·杰克苏本苏·梓涵就站在她的身后，鼻梁上架着的那副金丝框眼镜在夕阳的余晖下，晃眼的很，晃啊晃地，把文案妹子的心都晃得此起彼伏，只能红着一张脸，低声地应着：
　　“哦......哦好的。”
　　号称阅美男无数，从各种101、202里面修炼出，见美男而不动声色的薛云淳，也有老马失蹄的时候，在沈梓涵这种恃脸行凶的人面前，哼哼唧唧不敢出声宛若一只被捏着命门的鹌鹑。
　　“对呀，这位妹子，说不定以后多的是你们顾哥请吃饭的时候。”
　　跟着沈梓涵一起出来的关淮，一出乐城的办公室大楼，就好像解除了什么封印一样，没骨头似的挂在沈梓涵身上，没皮没脸地充当沈梓涵的大型人偶挂件。被挂着沈梓涵脸上依旧八面不动，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冷肃着一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连，啪地一声把关淮的手打了下来。
　　站在薛云淳后面的江宁倒是听出来了什么更细微的内容，皱着眉头，意有所指地望向了关淮，关淮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也没有说再多的话，偏头对他笑了笑，便招呼着沈梓涵和自己一起下班。临分别前，关淮对业内著名的甲方鬼见愁江宁，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再见啦，江总监，以后再见了哟。”
　　这熟悉的遣词，这熟悉的语调，感觉就是个披着甲方皮的顾景遥。
　　江宁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冷颤。
　　回到车上，关淮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问坐在后座，还在用笔电噼里啪啦处理文件的沈梓涵：“你觉得易点互动怎么样？”
　　闻言，沈梓涵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扶了扶镜框，略微思索了一下，沉声回了关淮一句：“挺好的，无论是从创意上，还是执行上，还是资源上，感觉很符合乐城的需求。”
　　“唔.......我也是这么觉得，况且有顾景遥负责这个项目，感觉应该可以完成既定的目标。”关淮打了方向盘，来了个漂亮的转弯，才继续感叹道“梓涵啊，我感觉年底的奖金，已经要迫不及待地奔向我的怀抱了。”
　　“你再不好好开车，交警的罚单就先到你的怀抱了。”
　　“......”
　　作为一个利时酒版块的总负责人，沈梓涵无法感同身受关淮这种盼星星盼月亮盼奖金的打工仔心理。沈梓涵用他万恶的资本主义嘴脸，对关淮进行了无情的嘲讽。听关淮说到奖金这事，沈梓涵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把手里的手提电脑放到一边，脸上不动如山地对关淮提了个请求。
　　正是这个请求，让关淮手一滑，车身在马路上滑了个S型，毫无意外地吃了张罚单。沈梓涵这个请求也说明了，不在沉默中消亡，就在沉默中变态这个道理。
　　其实这个请求，说来也是很简单的事，沈梓涵一开口，依旧是他那波澜不惊的声线：
　　“阿淮，把顾总监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吧。”
　　“......你想干嘛。”
　　“能干嘛，难道你以为我要去潜他？”
　　“......你别这样，我读书少，我真的会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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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广告狗伤不起，明天节后第一天就要开创作会了，真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