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第一次》临辰

2、第 2 章

　　在提案会开始前的十五分钟，顾景遥终于晃晃悠悠地出现在了会议室现场，一脸正直无辜地无视了江宁几乎要实体化的怒气，弯着眼角笑眯眯地和一起来提案的同事们打了个招呼，这才提溜着手里的笔电，在江宁旁边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江宁看看手表，再看看顾景遥那张比平时还要白上三分的脸，心里顿时一阵无言以对。
　　等到顾景遥好整以暇地打开电脑，调出这次提案的PPT，江宁这才凑到顾景遥的耳边，咬牙切齿地低声问了一句“不要告诉我，你磨叽了这么久才来，是问我们公司前台小姐借了AA霜，抹好了再来的吧？”
　　听到江宁嘴里蹦出来的“AA霜”三个字，顾景遥罕见地愣了一下神，用看智障一般的关爱眼神看了江宁半晌，这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强忍着笑意，一个人在那里笑得乐不可支“哈哈哈哈AA霜，江宁啊江宁，我说你一句凭实力单身，你没话反驳吧哈哈哈哈。”
　　“好好说话，干嘛突然人身攻击。”听着顾景遥的调笑，江宁恼羞成怒地瞪了顾景遥一眼，眼里头的刀子都快赶得上他平时怒视客户的时候了。
　　“是BB霜，BB霜好吧哈哈哈哈哈。”大概是觉得再逗江宁下去，江宁就要暴走当场，顾景遥大手一挥，拍了拍江宁的肩膀，大发慈悲地解决了江宁的疑惑。但是这天杀的东西大概是被戳到了奇怪的笑点，拿文件挡着脸，半张脸缩在后面吃吃地笑着。
　　这小辣鸡大概是自己瞎还要别人假装和他一样瞎，好像我看不见他的脸，就不知道他还在笑一样。
　　江宁木然着一张脸，无悲无喜地这般想着，眼神里都是一次次被嘲讽后的平静。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你别绷着一张脸，容易长皱纹。”顾景遥这玩意大概天生就是不懂得“好好说话”这几个字是怎么写的，总是在江宁的忍耐力边缘试探，似乎非得逼江宁揍他一顿才皮实。
　　好不容易笑完了的顾景遥，拿开了挡脸的文件，趁甲方爸爸还没来，懒懒散散地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有些僵硬的颈脖，打着呵欠开了口：“要是我不问前台小姐姐拿些BB霜来打个底，估计今天你看到的就是一张很丧的死人脸了。”
　　“你昨晚又熬通宵了？不是来了个新的实习生，帮你写一部分活动铺排的来着？”听着顾景遥的话，江宁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有些不解。
　　“别提了，一提起他我就呕血。”顾景遥似乎是想起什么似的，抬手捏了捏眉心，在电脑上调出了个文档，招呼江宁过来看看，这才继续说道“我昨晚是安排他写一部分活动铺排，半夜和我说还要点时间，能不能晚点给，我这不想着刚毕业嘛，业务不熟练也是很正常的事，就批准了，没想到这玩意这么艺高人胆大，快天亮的时候给了我个还没做到PPT里面的文档，还是狗屁不通的那种。”
　　江宁一边皱着眉听顾景遥在那里说着，一边凑过头去看着电脑里面的文档，确实如顾景遥所说的那样，逻辑紊乱，用词千奇百怪，毫无策略语言可言，即便他作为一个设计，也看得出来这篇乱七八糟的东西，当得起顾景遥“狗屁不通”的高评价。
　　“没办法，我只能熬通宵把他那部分补上去了。”说到这里，顾景遥好像极头痛一样，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一脸没脸再看的样子。过了半晌，好像极为不忿一样，顾景遥忍不住再开声说了句“哇......真的是，他是魔鬼吗？”
　　......他要是魔鬼，那你就是魔尊本尊了，顾总监。
　　听着顾景遥的感叹，江宁并着旁边的同事，一起陷入了迷之沉默里面。
　　就在顾景遥一行人还在小声哔哔的时候，等了许久的甲方爸爸终于粉墨登场了，沈梓涵和关淮落后了一步，走在了秘书的后面，两个人同时看着一份文件，似乎还在轻声地讨论着什么。似乎是成长环境造成的原因，沈梓涵在外人看来确实是冷得有些不近人情，挺直的鼻梁上架着的那副金丝框眼镜，平白无故地给他增添了几分凛然之气。坐在会议桌靠前位置顾景遥，在调试PPT的间隙中，目光无意识地往上一飘，在看到沈梓涵的瞬间，有些愣了神，好几个念头就这样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
　　卧槽，这沈家二少爷长得不错，他爹估计年轻时也差不到哪里，怪不得到处都是风流债。一不小心，顾大总监的侧重点，好像偏了那么一点点。看着沈梓涵和关淮在会议室的首席坐下来后，顾景遥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沈梓涵，是来做什么的？
　　似乎是听到顾景遥心里面草泥马奔腾而过的脚步轰然声，关淮人模狗样地微微一笑，用他充满友好和关爱，实则跃跃欲试地眼神看了顾景遥他们一眼，这才故作正经地开了口“这是利时的二公子沈梓涵，他今天来，也是和我们乐城一起，做贵公司技术标的评判。”
　　“乐城是想干什么？骗稿吗？怎么把利时的人都叫过来了？”
　　听着关淮打着官腔的介绍，耿直而又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莲江宁被忽悠得一头雾水，趁着关淮转过头去和沈梓涵说话，忙偏过头去，凑到顾景遥的耳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正在连投影仪的顾景遥听着江宁的问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但脸上依旧保持着职业而又虚伪的假笑，不漏齿地小声回了句：
　　“甲方骗稿的事情还少吗，我们做好自己的，我们的策略，我们的设计，我们的资源，他们会求着我们合作。”
　　顾景遥话音刚落，投影仪也连接好了，这次提案的PPT封面一清二楚地打在了屏幕上面。看着对面乌泱泱地坐满一片的甲方，顾景遥低低地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上拿着的钢笔“啪”地一声合上了，对着在首席上面坐着的关淮和沈梓涵微微一笑，说出了本次提案会正式的第一句话：
　　“关先生，沈先生，要是允许的话，我们来开始这一次的提案？”
　　关淮颔首示意，提案正式开始。
　　“大家好，我是易点互动的顾景遥，这次由我来提报这次乐城世界杯借势方案。”
　　顾景遥提案的声音不算很高，但在他自报家门名讳后，乌泱泱在对面坐着的那一排甲方似是醒悟过来了什么一样，纷纷面露诧异之色，甚至有的已经拿起笔记本，掩着嘴边，小声地讨论了起来。
　　“他就是顾景遥？在奥美、李奥贝纳那些国际4A待过，自称“空手”的顾景遥？”
　　有些甲方小爸爸刚毕业，毕竟还是太小了，没有听说过“空手”顾景遥的大名，眨巴着一双没有被社会化的大眼睛，不解地看着大前辈们“顾景遥是谁？他叫自己空手，就不怕给自己立flag，空手而归吗？”
　　“傻孩子，”有点阅历的乐城前辈用充满父亲般怜爱的眼神看着刚毕业近来的新人，继续给萌新科普“空手而归，确实是空手而归，但是让别人空手而归的那种啊。”
　　听着下面骤然而起的嗡嗡声，顾景遥微微一笑，处之泰然，用江宁后来的话来说，他当时的样子，装逼技能已经臻于至善，可以拿中央戏精学院毕业证的那种完美，完全看不出来他当时在台上，有过那么几秒的心慌意乱。
　　慌是真的，装也是真的，在这个各怀鬼胎的社会里，在掉了很多次坑后，顾景遥已然懂得如何虚张声势，将所有的思绪和念头隐在那张笑得没皮没脸的皮后面。
　　“这一次我们的课题，是如何用20万，来完成一次世界杯的借势营销......”随着顾景遥提案的深入，周边细碎的讨论声逐渐低了下去。坐在首席的关淮和沈梓涵不是没有听到下面的人是如何在议论纷纷，他们两个，一个纯粹是当看一场免费热闹，饶有趣味地看看这个年轻得有些过分的总监是如何收场，一个则是毫不关心，五指并拳抵着太阳穴，另一只手则在匆匆地点着手机屏幕，不时地在回复些什么。
　　现在对我爱理不理，等下让你高攀不起。
　　站在台上做presentation的顾景遥将台下的动静尽收眼底，脸上却依然保持着如沐春风的职业假笑，这些暗戳戳地想着，换了一页PPT，继续向着甲方阐述他的策略分析，“20万的预算，要与世界杯合作，要做活动，要做物料，还要完成覆盖90万人的传播，可以说......”说到这里，顾景遥明显地顿了顿，直到一直低头的沈梓涵都面无表情地抬头望向他，这才施施然地把他的结论说出来：
　　“可以说，异想天开。”
　　一语落地，全场哗然。
　　即便是跟着顾景遥一起来提案的同事们，都不禁纷纷面露诧异之色，更有甚者，已经凑到江宁的旁边，低声问了一句“顾哥说这句话，不就是绕着弯子骂甲方傻子吗，不怕甲方把他从台上轰下来？”
　　坐在台下的江宁听着顾景遥这句话，也是微微皱起眉，但他回想了一下当时开头脑风暴会议时，顾景遥那写满了整个白板的策略梳理和分析，思忖了半晌，对着刚才发问的同事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回了一句：“相信他。”
　　“很明显，这20万的大头，是要来做落地活动执行的，那么这90万的传播，很大程度上，都是要依靠受众自发的裂变传播，才有可能实现。而要引起受众关注和自发传播，是要符合信息传播的原理的，而本案，最大的传播点，很明显，就是世界杯，这就回到我们本案的课题。”
　　顾景遥的声线清冽中带了点低沉，有点配音声优的感觉，用前台小姐姐的话来说，就是“听顾哥说话，耳朵都要二胎了”。原本在低头处理工作事宜的沈梓涵，也不禁抬起了头，等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认真听顾景遥分析很长一段时间了。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收敛起来的顾景遥，面上神色正经得很，平时总是带着笑意的一双桃花眼敛去了笑意，斯文俊秀的侧脸绷成了一道好看轮廓，让人无故心动。
　　“世界杯的借势方式，现行一共有两种，一种是成为世界杯的合作伙伴，享受世界杯官方的一切福利，包括各种logo和元素的运用；而第二种，则是以代言人的形式，和世界杯知名球员合作，例如C罗和内马尔。但是，这两种形式，恕我直言，都很贵，不是20万能够完成的。”
　　说到这里，顾景遥撑不住先笑了，而乐城那帮被虐得体无完肤的广告部同僚们，也是心有戚戚然，在听到顾景遥这么说时，也露出了深有同感的苦笑，即便是连关淮，也为顾景遥的“耿直”而露出了他本人全场第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
　　“但是，聪明勇敢的中国人民，用千百年的智慧教会了我们一件事，要做成一件事，我们还有一种方式，叫做打擦边球。”
　　“擦边球？这怎么打擦边球？”
　　听着顾景遥的分析，台下再一起响起了交头接耳的嗡然讨论声，即便是沈梓涵和关淮，也不禁面露疑惑的神色，只有台上拿着麦克风做方案提报的顾景遥，老神在在地轻咳了一声，轻了轻嗓子，等到台下的注意力都回到他身上时，他才施施然地继续提报。
　　此时的顾景遥，已经放下了一开始的包袱和忧虑，仿佛一头已经进入了自己领地的狮子，迫不及待、而又信心十足地向追随者们展示自己的广阔的天地。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遵循这两天路走？今天，我们易点沟通，就来为你们展示这第三条路的可能性。”依然进入忘我状态的顾景遥，思路越发清晰，他甚至还能抽空对着台下的沈梓涵勾唇微微一笑——用江宁的话来说，刚开场时那朵装模作样的小白花退场了，魔鬼顾景遥又来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