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第一次》临辰

1、第 1 章

　　七月，苏阳市。
　　在副热带高压带压迫之下的苏阳市，依旧如往年一样热得不可开交，走在路上的行人都好像跑毒一样，在一个一个小树荫之间跳来跳去，身手之矫健，令人叹为观止。连树上的蝉都被热的有一搭没一搭地叫着，听着又丧又心疼。
　　就在这种出门即真爱的大热天，顾景遥开着他的小奔驰，晃晃悠悠地开在被太阳晒得反光的大马路上，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在手臂上，非常心机地露出他的大金表，衬着他那双未语三分笑的眼睛，看起来就好像租车假装富二代的心机boy。
　　没错，每个人看他从他的小奔驰车上下来都会觉得，他的奔驰，就是租来的。顾景遥对此表示，长得嫩，怪我咯。
　　“Girl’s generation make you feel the hit......”
　　猝不及防，顾景遥的手机响了起来，手机铃声差不多整个rap部分都唱完了，依旧不死心地震动着，可见对面心情之急迫，估计都想下黑手用麻袋把顾景遥绑过去了。顾景遥跟着人铃声唱完了一段，才慢条斯理地按了免提，接了电话。
　　——顿时一声惨叫，响彻小奔驰内。
　　顾景遥微微皱起了好看的眉，把手机拿的更远了些。
　　“哥，爷，我叫你爸爸了，你到底来了没啊！！！！鸡生蛋都要生完了！！！”
　　“......”
　　顾景遥还没顾得上开口说什么，车厢内倒是先自动切换了歌单，女声嗲着声音，甜甜腻腻地唱着“轻轻靠近你的耳朵，撒浪嘿哟~~”
　　“......”
　　手机对面顿时一片诡异的静默。
　　顾景遥听着这首歌，暗道一声“糟糕”，忙把车内音量调到最低。顾景遥望着挡风玻璃外面被晒得白惨惨的柏油大马路，十分不忍心，但是又不合时宜地脑补电话那头被这首抖音神曲刺激得血渐当场的设计总监，是如何一边手抖，一边捂着胸口。
　　“撒浪嘿哟，我还你大爷哟！！竞标还有大半个小时就开始了，你他妈还在刷抖音？？！”
　　电话那头，被顾景遥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江宁忍不住在甲方爸爸公司的门口吼了一声，惹得路人纷纷为之侧目。和江宁一起来的竞标、实则来撑场子的主创倒是想开口劝江宁小声一点，但想起这位设计总监在公司里直接拉开AE，在项目微信工作群里面宛若怒目金刚一般怼得客户瑟瑟发抖的壮举，他们还是明哲保命地捂脸走开，祈祷着路人不要误以为他们是一伙的。
　　“刷抖音是为了了解现在年轻人的触媒习惯嘛，你看之前腾讯都发布了00后群体画像了。”顾景遥倒是一脸正直，义正言辞地回了江宁一句，仿佛江宁才是那个不近人情，阻碍他灵感迸发的人。
　　“......我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玩手机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过奖过奖。”
　　“......”
　　不要脸至极，不要脸至极，江宁握着他的小苹果，悲愤地想着。
　　所以说，江大总监，你为什么要和一个上能玩情怀，下能开车飚速的文案老司机互相diss呢，江宁带着的那帮美指和设计师看他每次被顾景遥噎得哑口无言，都要心疼死他了。
　　“江总监，放宽心放宽心，我这不还有一个路口就到了，要是今天迟到，我不是对不起我通的这一个星期宵？”
　　顾景遥听着对面江宁没了声音，只剩喘气的份，终于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了，大发善心安慰了江宁这么一句。江宁倒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善心又噎了一下，受宠若惊地咳嗽了几声。
　　“老是这么老妈子，很容易脱发掉发的，本来广告狗已经是脱发重灾区了，哎。”顾景遥状似痛心疾首地补了这么一句。
　　“......”
　　七月，苏阳市，武能上场怼甲方，文能拿下长城奖的设计鬼才江宁，被他“亲密无间”的拍档Slay在了甲方公司大门门口。
　　完成了每日日行一怼，哦不，每日日行一善的顾景遥，跟着车里广播哼哼唧唧地唱完了一首歌，单手地打着方向盘，晃悠悠地往甲方公司开去。虽然他看起来似乎皮得很没谱，但毕竟都是操刀过的案例写进了大学新编广告学教程里面的人了，时间和分寸还是拿捏得很好的，只是江宁太容易炸毛了，害得顾景遥忍不住手欠，每天都想逗逗他。
　　不怪我太飘，只怪江宁爱炸毛提不动刀。
　　顾景遥不无无辜地这样想着。
　　“今日新闻快报，中国商业巨头利时总裁次子沈梓涵回国，或接手其兄业务板块......”
　　“......这波商业吹捧可以。”
　　顾景遥停好车，准备熄火下车时，大街小巷都在兢兢业业、扯着嗓子呐喊洗脑的抖音神曲歌单终于闭嘴歇菜了，汽车广播里面正儿八经地播报了这么个快报。作为活跃在八卦第一线，哦不，热点第一线的广告狗，顾景遥早在沈梓涵的大哥沈梓清一月前宣布自己弃商从艺术时，就把这出豪门八点狗血恩怨剧理清了。
　　——无论是业内人士，还是社交软件上的吃瓜群众，都心知肚明，这个沈梓涵，冠冕堂皇地说着是沈家二公子，其实是他爸年轻时浪出来的私生子，沈家因此没少为这件事上娱乐新闻版头，狗血程度堪比美国卡戴珊家族。
　　顾景遥熄了汽车，手指骨转悠着钥匙把这则新闻听完，心里头念头转了转，确定这则新闻没什么价值，下车锁好门，整了整袖子和领子，把自己捯饬得宛若一个可靠的创意大神，这才慢悠悠地找江宁集合。
　　——这热点已经没啥新闻价值了啊。
　　这是顾景遥听完这则快报的唯一感想，略微有点惋惜。
　　这也是顾景遥对沈梓涵的第一个印象，但顾景遥没想到的是，他这个以结果为导向，十分懂得趋利避害的人精，最后竟然为“没有价值”的事情，栽了一辈子。
　　同一时间，乐城集团总部。
　　此时此刻在集团总部等着五家广告公司，上演现场版吃鸡正面互刚的乐城营销总监关淮，随意地挽着衬衫袖子，支着下颌，时不时翻着这次竞标的五家广告公司的标书。翻着翻着，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眉梢一挑，指关节轻轻扣了扣玻璃桌，待到对面的人终于从文件里抬起头来，才唇边勾着笑，将手里的标书递过去，指尖指着其中一家广告公司拟定的服务团队，带着几分装模作样的调笑说道：
　　“这家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长得一脸细皮嫩肉的，是我的菜。”
　　言罢，还两眼放光，那一脸想潜了对方的表情，仿佛一点都不怕上UC震惊版头条一样。
　　“......你只是看着人家脸嫩，想着怎么血虐对面吧。”
　　坐在关淮对面的人无言了半天，这才放下手里的文件，拿起手边的骨瓷茶杯抿了口茶，这才面无表情地回怼了对方一句。话语间，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随动作晃了一下光，当真当得上斯文败类，哦不，斯文俊秀四个字。
　　“梓涵，这么懂我，没白疼你这么多年。”
　　仿佛没听出对方语气里淡淡的吐槽一样，关淮挑了挑眉，笑嘻嘻地回了沈梓涵一句。沈梓涵听着关淮的调笑，脸上表情毫无波动，实际上心里的白眼早就翻上天了。
　　“20万想要做世界杯主题活动，还要完成世界杯期间到园人数90万的转化，你们乐城也真是当广告公司神仙。”沈梓涵看着乐城给广告公司的竞标标书，微微皱着眉说了这么一句。
　　“没办法哟，上面批下来的推广预算就这么多了，这钱花起来的速度，堪比灭霸打一个响指啊。”
　　“......你妇联3到底刷了多少遍。”
　　一时之间没忍住，沈梓涵唇角微微一抽，克制不住自己在脸面上翻了个白眼。
　　乐城集团，国内旅游地产行业最负盛名的开发商，以乐城欢乐世界一战成名，先后在苏阳市落地建成了乐城欢乐世界，乐城水上乐园，乐城文化旅游城三大项目。乐城原本在集团内部有自己的广告创意部，但无奈集团上面领导抠门得来又异想天开，给关淮他们推广组只批了20万预算来做世界杯的相关推广。
　　经过几次头脑风暴后，广告创意部一片风声鹤唳，不是吵着辞职就是吵着从乐城总部大楼跳下去，乐城这才邀请广告行业的大佬和创意新秀们来比稿，来完成这次的极限挑战。
　　“诶，梓涵，你这白眼，翻得有点歧视啊。”看着对面一向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老友兼大学同学毫无掩饰之意地在自己面前翻了个大白眼，关淮放下手里的标书，直接绕到沈梓涵面前，抱臂斜倚在办公桌上，煞有其事地开口：“你们家不是让你回去管酒的那一块吗，你和我一起去这次提案会，就当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广告公司了。”
　　提到沈家，刚刚还一本正经地和关淮打着口头官司的沈梓涵，脸上的神色是真的瞬间冷了下来。静默了半天，这才抬手抵着太阳穴，扯着唇角，冷笑了一声。
　　“管酒的那一块？不如说是等着看我笑话吧。”
　　“哎，不过也是，你们利时酒的那条线，确实不怎么理想啊。”听着沈梓涵的冷言冷语，关淮也收起来了他的吊儿郎当，也陪着沈梓涵一起发愁了。
　　“我都还没愁，你怎么就替我愁上了？”看着关淮一脸愁云惨雾，沈·不近人情·冷得没点人性·梓涵莫名其妙地看了关淮一眼，似乎不是很能接收得到好友的关爱电波。被人当神经病行注目礼的关淮，只能又一次对自己的交友眼光报以痛心疾首的愤懑。
　　“那群等着看我笑话的七大姑八大爷，就等着啪啪......”夏日在空调房里吹久了，沈梓涵略感喉咙不适，微微皱着眉，就着手边的茶杯抿了口茶，润润嗓子。
　　“啪啪.....干嘛？”
　　关淮不死心地挣扎着反问了一句。
　　“啪啪打脸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为爱鼓掌？”
　　“......”
　　沈·不近人情·冷得没点人性·梓涵难得说了这么长的话，还用他凉得人透心凉，心飞扬的嗓音，毫无波澜地反问了关淮一句，并又附赠了莫名其妙的眼神一枚，脸上表情说不出的正气凛然。乐城集团向来大名就可以恐吓得下面的人瑟瑟发抖的推广组大魔王关淮关总监，被沈梓涵的冷气煞到，只能含泪捂着胸口，倒在厚厚的一沓竞标书里，许久不曾抬头。
　　这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还得练练。
　　沈梓涵抬手扶了扶镜框，冷静而毫无人性地这么想着。
　　看着多年好友被刺激得抬不起头的沈梓涵，丝毫没有觉得以王者姿态血虐了一个倔强青铜，一丝不苟地挽了挽袖子，准备抬手将散落在办公桌上的标书收拢好。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鬼使神差地，脑海里面突然闪现了关淮刚带着几分调侃，几分笑意的那句话“这家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长得一脸细皮嫩肉的......”
　　鬼使神差地，沈梓涵停下了手，多看了那份标书一眼。
　　——未语先三分笑的笑眼，皮肤很白，和旁边的设计总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江宁：？？），确实当得上细皮嫩肉这四个字。
　　不过也仅仅是多看了一眼，沈梓涵便内心毫无波澜地将标书整齐地归整好，看了看手表，看还有十五分钟，提案会便要开始了，敲了敲关淮的办公桌，就算是提醒了，整了整西装，便起身先去了提案的会议室。
　　这总监，有点年轻。
　　这是沈梓涵看完标书的唯一念头，也是沈梓涵对顾景遥的别无二致的第一印象。
　　但人生最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就是有的时候，初见时晃眼而过的一下子，有可能，就改变了人的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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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真是构思好久了，拖拖拉拉才开始写，希望大家能喜欢~